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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公、外婆

2011-06-06 18:36 作者:土著人  | 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1989年外公去世时79岁,至今,已经二十个年头;外婆是98发洪水那年走的,如果健在的话,差不多96岁了。

65年我出生在岳阳楼楼底下,妈因为工作忙,没有时间照顾我,只好在我八个月大的时候,把我送到乡下外公、外婆家。

我妈是外公家唯一的女孩子,这样我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外公、外婆家的宝贝,四个舅妈还特意给我取了个乳名叫“岳嗯宝”。

外公家在湖南新邵县,离凤凰古城不超过二百里地,那是一个风景算不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山上杉树、毛竹居多,田里长年生长的农作物不是水稻就是油菜。山弯里有一座桥,桥边有一个洞,洞里有铁路,至于铁路通向何方,不太晓得。大人们都喊那地方“峡山桥刘家”。

在那,我一直住到八岁,到了上学的年纪。

外公哥兄弟七个,除了一个姐姐、一个妹妹远嫁它乡外,一大帮兄弟姐妹都住在一个村,村子里人99.9%都姓刘。(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兄弟姊妹中,外公排老二,方圆十里的乡亲都亲切地喊他“二老倌哩”。“哩”的字音拖得老长,透着亲切。外公辈份高,人缘好,跟着他出门,从没空过手,才走几步道,就被乡里乡亲的让进了屋,又是装烟,又是坛坛罐罐里的点心,还要给我们冲上两杯甜酒,富贵人家还薄薄地切上一小碟子熟猪肝,炒一把南瓜籽,话把子不聊上半个小时,硬是不让起身,临出门前,婶娘还硬要往我口袋里塞进去许多落花生和糖块。

瓜籽大多是南瓜籽、西瓜籽两种,很少看见葵花籽,可能是因为南方季多,不利于向日葵大面积生长。当然还有猫耳饼干之类的东西,外婆给我洗衣服时,总能从我口袋里倒出些饼干渣来,抖擞干净了,可以喂鸡。

因为是城里来的稀客,平时吃饭,我大多吃派饭,谁家有了好吃的,总会在叫上外公的同时,把我也拐带上。这顿饭,一般都是在头天晚上,家里的男人打着手电,夹了旱烟杆过来,通知到我外婆,第二天开饭前的个把小时,打发自家的男孩子来,“公公”地招呼。外公的酒量在乡里是出了名的,据说他年轻时,白酒曾喝过三斤。那地方的白酒度数低,都是自家坑底的红薯或者是新打的稻子酿制,统称为“新邵大麯”。

外公是在平江黄金矿退的休,每个月有三十多块的退休金,是那个村子里唯数不多,能有固定工资的工人老大哥,家里自然少不了荤食。

平时的饭菜都是我外婆搞,但厨艺水平面实在是一般。蒸饭时,用一口黑漆漆的大铁锅,淘了米,吊在一固定的铁链子上煮,水开了后,把米汤直接濞到一只粗瓷碗里,搁勺子红糖,晾凉了让我喝。

过年时,我外公亲自上灶,鸡、鸭、鱼、肉,样样做得有嗞有味,而且他做菜有条有理,旁人是插不上手的。年饭,腊月二十九的白天就已经开始,不光他一个人忙活,几个舅妈忙着摘菜、洗菜,外公的活一直要干到下半,外婆稀罕我,总要去锅里时不时地夹块肉团给我吃,其实她哪里知道,外公早就让我尝过鲜了,算上外婆夹的,应该是吃双份,嘿嘿。

乡下吃年饭,时兴吃得越早越好,有的人家,三十号一大早,四点多钟就开始放鞭。外公家的年饭,基本上定在早晨六点,五点半,表兄弟们早已经把二十多米长的大挂鞭,在堂屋门口一字摊开,放炮的任务年年都交给三舅家的二小子,因为他从小就要生猛一些,胆识过人。

盛饭时,饭是要盛得满满的那种,并要求上尖,大概得二十来碗,每碗饭上还要插上两双新筷子,四个舅妈把自家做的鱼呀、肉呀菜全端过来,整齐地摆放到堂屋。外婆开始点燃香火,默默叨叨地向祖宗牌位跪拜,与此同时鞭炮齐鸣,祷告完毕,加上外公事先准备的十八大海碗,一张桌子肯定摆不下,得摆两桌,大人一桌,小屁孩和四个舅妈一桌,我和我哥,经外公特批,被安插在他跟前,享受非凡的待遇。

妈发压岁钱的环节,是每年吃年饭的重头戏。二、三十人的屋子顿时安静,妈首先会把两张崭新的五元大票,恭恭敬敬地送到外公外婆面前,并祝老人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然后再从包包里取来一沓子两元的新票,一一发给我在座的表兄弟、表姐妹们,读书好的自然要另外追加两块,当然口说无凭,以墙上的三好学生奖状为发放标准,孩子在接过票子的同时,四个舅舅、舅妈会身后附上几句“加油”鼓励的话,我和表哥因为平日里学习好,外公外婆的五元新票,在他们的口袋里捂不到大年初四,逢没人处,肯定会转移到我俩手里。

过完年,小孩子最盼望的就是大舅、二舅领我们去拜年。拜年是有严格规定的,必须按长幼秩序,依次排队,不管刮风下雨,都要老老实实等在门外,行跪拜礼,那时候因为穿新衣服、新裤子,怕弄脏,有点舍不得,但一想到那满桌子尽是好吃的,实在是馋。

衣服诚可贵

食物价更高

只要填饱肚

前者皆可抛

后来我回城上学,可一到过年,还是往外公外婆家跑,那时候坐火车得九个小时,到站时,总赶上晚上,大舅领着一大帮表兄弟来,抢着拿行李,我哥俩乐得连书包都不用背了。

89年我外公外婆在岳阳,跟我们一起过的年。

那年外公79岁,按南方“男进女满”的老规矩,外公应该算是八十大寿,精神头照样好得很,走道也神气,幽默当饭呷,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痒痒,挠也不管用,后背溃烂流血,吃药也不见好,衬衣“揭”下来时,有斑斑血迹。

大年初三的下午,外公吃了不少一种叫“枣”的糕点,清甜、酥脆、爽口,可能吃得太多了点,外公晚上坐在我身边烤火看牌时,突然晕倒,好在我手疾眼快将他扶住,才不至于摔倒,妈忙着掐人中,外公好不容易醒过来。醒过来后,他跟没事似地,说他只是打了个瞌睡,照样活泼,照样唱他那首“城里伢子莫笑我,脚上穿的是花布鞋”的湖南民歌。

过完正月十五,我在家又陪外公外婆小住了几天,等我返回黑龙江上学的那天,外公精神状态十分地好,坚决要去火车站送我,因为天空下着小雨,我担心他感冒,硬是让他就此留步,没成想这是我们爷俩见的最后一面。

外公是三月份回的新邵,可没有进屋,就在路上犯了病,几个舅舅从张家冲把他抬回来,人还没到峡山桥就永远闭上了眼。

其实那时候我们俩刚刚离开还不到二十天,要是有先知先觉,我怎么不会陪他走过最后的日子呢?我又怎么不会送他回家?我由于要交毕业论文,不能回去参加他的葬礼,这应该是我一辈子中,感觉最最遗憾的事情。

1998年节过后不久,85岁的外婆,也走完了她人生最后的里程。因为家里孩子小,路途又远,我还是没能回去参加外婆的葬礼,只知道葬礼举行得非常隆重。

外公死后埋在刘家祖坟,离峡山桥大约有十五里山路,不通汽车,只能走道去祭拜,二十年里我回去过四次,墓地风景很好,视线也开阔,前有鱼池,后有山,墓碑上还刻有我哥俩的名字。

外婆98年去世后,埋在了后山,那地方我也去过三次吧,每次我都是严格遵照农村的习俗,带了腊鱼腊肉去,在坟头燃放了鞭炮。在外公的坟地,我为外公倒上了白酒,点上一支香烟放在外公的石碑旁边,眼巴巴看着外公把整根烟抽完。可除了这些,我还能为外公外婆做些什么呢?

外公已去世二十年,外婆也走了十一个春秋,我上班二十年,自己的孩子也已经十六岁,我的心还是在“峡山桥刘家”,我无时不刻想念着他们。

我写这篇文章是0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晚上的六点钟,本来是应该抓紧时间写完的,可自己眼泪不听话,所以耽搁了点时辰,写到了三十日的凌晨。还好元旦的钟声,明天的这个时候才能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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