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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车(小说十五)

2011-06-03 00:04 作者:戴i高山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十五

那天,母亲把我拉过去,在我身上所有的口袋里一阵乱翻,我知道坏事了,看来今天是有挨打的份了。母亲从我的身上搜出半盒火柴来,脸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她大声地问道:“你跟我说,你偷火柴干什么用?出去外面放火烤地瓜吗?”

我嘴巴嗫嗫着,不敢说话。母亲这下火来了,她说:“你这小夭寿仔,你偷火柴干什么啊?我就觉得奇怪了,这几天我在灶头上放上一盒火柴,来烧饭的时候,转眼就看不见了,原来就是你偷走的。你告诉我,你偷火柴干什么?”

我还是闭着嘴巴,不敢说出话来。母亲见我不说,再也忍耐不住了,起身从竹扫把上,折下一支小竹枝条来,大声叫喊起来:“你到底说还是不说呢?你偷火柴到底要干什么?”

“我……”我看见母亲真来火了,心里开始怕起来,动了一下嘴唇,想说,又合上了。我确实是不敢说的,国哥说了,这事是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会出人命的。我想起黑姑姐姐跳塘的事,越是不敢说,终于还是忍住被母亲的责骂,没敢说出来。

母亲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她咬着牙,用那小竹枝条用力在我手上狠抽了二三下,嘴里不忘骂道:“你这小天寿仔,你今天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打死你!看你偷我的火柴到底要什么用?我一包火柴才买几天,就都一盒一盒地没了,让你偷光了。你要是偷出去随便放火,到时出了火灾,我就把你扔到火里面去烧烤!”(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母亲的竹枝条抽在手上,虽然不会出现很大的伤害,但痛起来却连到心里,我忍不住激烈的疼痛,把两只手缩到背后,用劲地咬着嘴唇,但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大声地哭叫起来。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敢说出来。

母亲知道我倔,也知道我被打了不敢说肯定是有什么事的,就越发放不下心来。一支手从我背后将我的手拉出来,另一支手扬起竹枝条又在我手上狠命地抽起来:“你这夭寿仔,今天要是不说实话,非把你往死里打过来不可……”

在母亲强大的体罚攻势下,我终于还是屈服了,一边哭一边说:“我偷火柴是放火柴枪的……”

“什么?你放火柴枪?你哪来的火柴枪?那东西是你玩的啊?会伤人的!你怎么会有火柴枪啊?是谁给你的?……”母亲见问出个名堂来,那里能放得下,连珠炮似地紧追不放。

“是爱国哥给的……”我用左手搓着右手,又用右手搓着左手,被打的手实在是太痛了,一边说一边搓着手,一边哭着。

“爱国这夭寿仔,怎么会做这个东西给你啦?那么大的一个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这是要耗火柴又会伤人的!你要打到别人的眼睛可怎么办?到时我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赔给人家……”母亲对我们的教育,向来是很严厉的,容不得我们随便做坏事。虽然母亲手中的竹枝条停下不打了,但我知道,她是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我走的,她又接着问:“你说说,为什么爱国会给你做这个东西……”

我盯着母亲手中的竹枝条,害怕极了,我知道今天如果我不说,无论如何也过不了这个关的。终于,我还是说了,我说:“我那天看到爱国哥和琬玉姐姐在溪边的龙眼树下相好了……他叫我不要说,还说说了会像黑姑姐姐那样,会出人命的……我还知道是婉玉姐姐叫爱国哥害阿从水车上摔下来的……爱国哥说了,要是我能保密,他就送我一把火柴枪,还送我一包火柴……爱国哥真的送我一把火柴枪和一包火柴,后来,那一包火柴用完了,我就到我们家灶头上拿……”我一把鼻滴一把泪的,边哭边说着。

母亲终于扔掉了手中的竹枝条,将我抱起来,用手帮我擦掉脸上的眼泪,说:“阿狮乖,不哭啊,不哭了……听阿母的话,你把火柴枪给我,不能玩那个东西的。你没听说啊,隔壁村一个小朋友,就因为玩这个东西,把别人家的小朋友给打伤了,到医院住院花了不少钱呢……”

我一边抽泣着,一边点点头说:“我不玩了……”

母亲又说:“爱国哥和婉玉姐姐什么时候好上的?”

“我不知道!我前些天去摘龙眼的时候看见的,他们说不能说的,说了会像黑姑姐姐那样出人命的……”

“嗯!守信用是好孩子,可有些事情还是要说的。你黑姑姐姐这事要早说就好了,也就不会出人命的了。阿母到现在都还在后悔呢,为什么会碰巧你大舅家有事呢!走吧,找你阿爸商量去……”母亲把我放下来,一只手拉着我,又看看我的手,说:“还痛吗?阿母不该打你的……”

我摇摇头,手是痛的,但心却是温暖。母亲很少打我,但在我记忆里,这次是打得最凶的一次,因为我偷了家里的火柴,而且偷了差不多整整一包。母亲是怕我偷出去外面到处放火什么的,但她却没有想到,我有一把火柴枪,她也没有想到,我会知道爱国哥和婉玉姐姐相好的事。

母亲带我去找父亲,父亲刚好从田里回来,肩膀上扛着一把锄头。母亲没等父亲放下锄头,就把父亲拉过来,把我说的话跟父亲说了。父亲沉吟了半晌,说道:“难怪爱国这夭寿仔,几次给他介绍对象都给推了,原来背地里却唱出这出戏来!”父亲放下锄头,把它靠在墙边立着,又从口袋里摸出红烟盒来,卷了一个红烟炮子,点上火,抽了起来。他对母亲说:“这事可是有点麻烦啊……”

母亲点点头,接过话头说:“是啊,真是有点麻烦的!阿哥就爱国这一个独丁单传,裁缝又是只有婉玉一个女孩子,老早就说过要留下来招女婿的。这可怎么好呢?裁缝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父亲也点点头,说:“是啊!叫阿哥把爱国给他,那也是不可能的。我们家也就爱国和阿狮俩兄弟了……走,我们去找阿哥商量一下吧!”

父亲走在前头,母亲拉着我的手,三个人一起往大伯家里走去。正巧,大伯和爱国哥都在哪里。大伯看见我们过来,赶紧叫爱国哥泡茶,自己随手拿出两个矮凳子,招呼父亲和母亲坐下。父亲给大伯递过红烟盒,大伯推了一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烟盒来,两个兄弟各自给自己卷一个红烟炮子,点上火,抽了起来。这时爱国哥端了茶具,泡了一壶茶过来。父亲用手意示爱国哥坐下。爱国哥顺手从背后拉过一条矮凳子,在父亲和大伯中间坐了下来。

父亲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来,对着爱国哥说:“爱国,我问你一件事,你要照实说,不能撒谎……”

爱国哥裂嘴一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冲着父亲点点头。父亲接着说:“爱国,你是不是和婉玉相好了?”

爱国哥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用眼睛看了我一下,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爱国哥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了:“是!我要娶婉玉的……”

“可是你知道你裁缝叔就她一个女儿啊,是要招过门进来的,他是不可能同意让你娶过来的!”父亲说。

“我不管,他不让我娶过来我就让她招进去……”爱国哥生生地说出这话来,还没说完,大伯就一巴掌打到爱国哥的头上,狠狠地说:“你这盖头盖脸的愣头青,这话你也说得出口,我可就你这个独根子。你阿母当年为了生下你,年纪大了难产,差点就死了。你这样的话都敢说出来?再说了,只有那不三不四的男人才让人招入门,我们家哪比别人差,你哪个地方比别人笨?不行,不行,从今天起,你要是不和她断绝关系,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你不认就不认,反正我和婉玉说过了,我们一定要结婚的,不行我们都像黑姑那样去死……”爱国哥“霍”地站了起来,他和大伯一样,都是火爆脾气。平时有事没事,父子之间总有架吵。

“你这忤逆的夭寿仔!”大伯也气呼呼地站起来,说:“我养你这夭寿仔这么大有什么用啊?我到时死了谁来给我收尸?这种话你都敢说……你给我滚出去,早没你这个儿子早清净……”

“出去就出去,我在这个家里就没有受过好气……”爱国哥话没说完,就要往外走。

父亲用手在爱哥屁股上打了一下,说:“你给我坐下!”人说“父子是冤家”,平日里,爱国哥就爱和大伯吵架,但却不敢对父亲怎样。他听到父亲叫他坐下,只好顺从地坐了下来。

大伯却气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只听他嘴里就一个劲儿的:“夭寿仔,夭寿仔”地骂起来。母亲用手拉着大伯坐下,说:“大哥,你别急啊,慢慢商量嘛……”

大伯坐下,只听母亲又说:“你们父子俩就爱吵架,不要吵了,我看这样吧,改天我和大哥去裁缝那说说看,看看成不成,再走下一步棋。”母亲说完,又转过头来对爱国哥说:“‘死’的话是不能乱说的,以后再乱说就掴嘴巴!又不是不让你们相好,说什么‘死’啊?凡事都有个解决的办法,像黑姑那样死了才是真傻呢,没听说过‘死皇帝不如活乞丐’吗?人死了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你看看福才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啦?你以后再跟我说出这个‘死’字,你就不是我们戴家的子孙。”

都说“父子相欠债”,爱国哥和大伯虽然经常会吵架,但碰到父亲和母亲,毕竟是叔婶关系,再不听话也要懂得一点礼节,总有三分惧怕,所以爱国哥听母亲这么一说,也就不敢再胡乱说些什么了,在那低着头。母亲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

父亲接过话头,说:“阿哥,看来就只有这样子了。晚上裁缝回来的时候,我们一起过去他家说下,看看怎样下步再说!这棋啊,是一步一步走的,走一步看一步,走完这一步,就会有下一步的,放心吧……”

大伯点点头,说:“看来也只有这样了,晚上去裁缝那,好歹先摊开了说,成不成再做个打算……”(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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