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二叔是条船(一)

2011-04-27 15:06 作者:红袖添香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二叔是条船,在风中飘摇了半生,却安稳的承载过三个女人飘渡人生之河。

二叔是三爷的二儿子,五短身材,皮肤黝黑,小眼,塌鼻梁,阔嘴。人送绰号“秤砣”,刚从东北回来时,人们只是背地里叫。后来,开玩笑的人当面喊他,他只是吃吃的笑,小眼眯成一条缝,没有一丝愠色,这“秤砣”的绰号就流传开了。虽是老二,可下面的三个弟弟,都理直气壮的直喊他“老二”。他也只是吃吃的笑,后来的三个弟媳妇也一并喊他“老二”了。

二叔从没进过学堂,大字不识一个,连名字都不会写。不识数,也不会算账。在东北做了几年工,三奶奶本指望他能诓个媳妇回来,却不成想,非但光棍着回来了,还半分钱也没带回来。人显得更老了,三十刚出头,就秃了顶,越发没半点人才了。三个弟弟相继结了婚,二叔就名副其实的成了老光棍。无财无貌,人们也没觉得多可惜。老五结完婚那会儿,三奶奶对老二儿子的婚事,还很上心,总托人介绍,可一见面,女方就蔫了,更甭说,再看他那一椽破屋了。过了四十,提亲的事,就绝迹了。

这一年,二叔意外的交了桃花运。不知是谁给他弄来了一个媳妇,人生的五大三粗,浓眉大眼,只是一只手总是重复着一个动作,像跳舞时手腕花似的,嘴巴不时的打着响舌,跟人说话,总是反反复复的问“﹡﹡,我会死吗?”人们听多了就笑着给她说“你死不了,你吃了唐僧肉了,能活个千年万年的。”往往这样的对话完了之后,婶娘们会嘎嘎的笑起来,接着就是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有人说,这个傻二婶家是北京的,有她一口标准的北京口音为证,父亲还是个不小的官,由于不同意她和男友的婚事,把她关了禁闭,逼着他男友去当了兵,也把她逼疯了,后来,被人拐了,在森林里吊着打,差点被打死,有她怕死为证,等等,云云。总之,她的到来,给婶娘带来了更多的谈资。

过了些日子,婶娘们于傻二婶有了新话题。不知是谁家男人,晚上十一点打牌回来,在河坑拐弯的柴火堆旁发现一个人影,打开手电一看是傻二婶,吓得一溜烟的跑了。第二天,婶娘们开始从傻二婶嘴里挖词,她说是在等二叔。人们就有穷究二叔,二叔吃吃的笑着,脸上荡漾着幸福“我打班回来,害怕过河坑,她老去接我。”“啧啧,想不到秤砣还有这傻福呢,媳妇这么会疼人。”二叔听了这话,心里熨帖极了,话匣子也打开了“煮荷包蛋,自己不吃,非让我吃,热炕头让我睡。”说完还偷偷瞄了傻媳妇一眼,就又开始吃吃的笑了。婶娘们都说,原来这傻媳妇不傻嘛,知道心疼人。一旁一向不爱说话的大娘开口了“这是,秤砣会心疼她,把她的心焐热了,人心换人心嘛,傻媳妇受了那么多屈,在秤砣这儿都化开了。”“是啊,是啊,秤砣就是心热,心软。”婶娘们难得能说上二叔两句好话,听的二叔,又吃吃的笑了。

转眼,进了腊月,大伯家的海军哥要结婚了,孩子们老高兴了,不是为大哥娶媳妇,而是,作为堂弟妹,可以赴上三天席,头天晚上,十来个孩子就备了三轮车,因为大伯家在马路边住,离村子有些距离,几个大的商量好轮着骑,带着几个小的,好不拉后腿,能赶早吃上席。傻二婶,被安排在孩子们之列,出发前,大家在二叔家碰头,最大的提议,先洗好手,免得到了大伯家再洗占吃饭的时间,大家齐声响应,大磊先洗,发现没香皂,“二婶,拿香皂来。”“来了,哥儿们。”傻二婶一边举着香皂,一边应者,引得一群孩子哈哈的笑着,小的还学者傻二婶的腔调喊着“来了,哥儿们,哥儿们,哥儿们,哈哈哈。”就这样,十来个孩子,天天一放学就聚到二叔家,再骑着三轮到大伯家胡吃海塞一通,席间吃到高兴处,还不忘学者大人的腔调说“哥儿们,吃啊,别客气”,总之,这次有了傻二婶的加盟,大家吃的是格外高兴。到了,第三天,大哥结完婚的傍晚,按理说就没席了,可大家还是执着的放放下书包,跑到二叔家,招呼傻二婶,她自然高兴地随了孩子们一起去了,管事的一看我们就明白啥意思了,赶忙向大伯请示,大伯说,既然来了,就给孩子们上一桌吧,总不能空着肚子回去。虽然,这席面比前两天大为逊色,但孩子们知道这可是最后的晚餐,也吃得格外卖力。傻二婶,不明白,还一个劲儿的叮嘱大的“明早,别忘了叫我”。引得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二叔比以前更加卖力的挣钱了,婶娘们都说,傻二婶胖了,脸上红润了。

天来了,树荫下,墙根边,婶娘们更爱凑在一块说笑了,傻二婶也爱凑热闹,经常叉着腿,四盘大坐的找地方一坐,开始不停地打响舌,手不停地捥着花,依然是见谁问谁“我能死吗”,婶娘们依然嘎嘎笑个不停。不知是谁细心地发现傻二婶,裤裆里渗出的血印,这可是天大的发现,这能证明,傻二婶还有生育能力,人们又开始感叹,二叔真是交好运了,兴许哪天能得个大胖小子呢,二叔依然是吃吃的笑,不过,谁都看得出,二叔心里的美。仿佛怀里已经抱上了儿子似的。

秋凉了,婶娘们不怎么出来乘凉了,“可有些日子没见着傻媳妇了”“呦,没听说呀,又被人拐走了,都十来天了。”“啧啧,这下秤砣可够受的了”“可不是吗,工也没心思上了,天天在家猫着。”这时,二叔出来了,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婶娘们知趣的住了嘴,“砣呀,想开点,傻媳妇那么疼你,兴许哪天就跑回来了呢。”“她那傻劲儿,出了村,哪儿都不认识,怎么找回来呀,”说完,叹着气走了。

傻二婶渐渐冻结在了又一年天的冰里,随着新年的鞭炮炸响,所有的不快都丢在了旧年里,只有二叔在除夕之夜,独自咂么着那段幸福生活的甜蜜。

这是二叔承载的第一个女人,虽没把她渡完余生,但至少,这一段,傻二婶是安全的,幸福的。

时间像一把刷子,再强的污渍,都禁不起它一遍又一遍的刷洗,它渐渐冲走了二叔心中那个傻媳妇的影子。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113174/

二叔是条船(一)的评论 (共 5 条)

  • 兰花草
  • 血儿
  • 海歌
  • 赤诚奉献
  • 伊若雪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