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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国河散文《老去的乡愁》

2024-02-18 23:31 作者:傅国河  | 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老去的乡愁

傅国河/文

平日里寂静而略显落寞的村子,因为龙年节的到来,开始热闹起来。门前不断开过的车辆,回乡过年归来的人群,就像给村里注入了一针强心剂,陡然间充满了活力生机。从腊月二十九早晨开始,断断续续持续到大年初一上午的鞭炮声,还有各家厨房飘出的阵阵肉香和孩子们欢快的喧闹,让村里到处洋溢着浓浓的年味。

这个村子,就是我的老家田巷。她属于来安县独山镇,与南京六合区的竹镇一山之隔。老家就坐落在山南一公里外的一片高岗地上。在六合档案馆里,附近众多村庄中两个有名有据可考的就有我的老家田巷,还有一个就是相距不远的史郢村。可见,老家的历史还是比较久远的。

也就是在这久远的历史长河里,她渐渐显得疲惫而衰落。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一个个老年人不断离世,一个个年轻人不断离去。也许因为她的根基比较厚实,城镇化的抽丝剥茧还没让她变成空壳,眼下尚存一息。在大集体时期,村里那时常住人口老老少少有两百多人,而现在村里的常住人口不到过去的四分之一。偌大的村子,只有三户人家没在镇上或是城里买房,继续坚守这片故土的也是一些老人或是日渐老去的中年人。(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在离村的人群中,我是因为早年考取大学后在外地工作而离开较早的一个,屈指算来也快四十年了。这中间,只有两年因特殊情况未能回家过年,其他的年份无一例外都回乡与家人团聚。

团聚的队伍在逐年扩大。

早年,父母生育了我们姊妹五个,所谓的大团圆,也才勉勉强强凑够一桌。两个姐姐出嫁后,有几年光景家里过年就是父母和我们兄弟三人。后来,我们兄弟三人也陆续成家,生儿育女,及至现在各自儿孙满堂,每到过年年饭时候,两大桌坐得都满满的。满满的还有欢快的笑语,浓浓的亲情

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人生,也是如此。

父亲早早在二十五年前他六十七岁那年离世,母亲也在七年前的大年初九离开了我们。他们是我思念的痛点,也是我恪守不渝的乡愁。有多少次,我过年住弟弟家二楼,外面黑漆漆的,始终觉得母亲站在窗外凝视着我,于是我睡的很晚,电灯也通宵达旦地亮着。

依照老家的年俗,除夕年夜饭前,都要祭祀先人和离世的亲人。桌上摆放烧好的鲤鱼、酒肉、碗筷等,在旁边焚烧纸钱,儿孙跪拜。

今年也不例外。因为要等在县城金禾实业公司上班的侄儿回来,在家里祭祀完成后,天已黑透,我和侄儿、侄孙几个端着祭品、拎着纸钱,打着手电,去二姑的老屋去祭奠。

老家的高岗地呈梯级状,我的老家处在第二层,村的东头是一个大下坡,下坡的底部是一条冲,二姑家处在高岗地的上部。同样地,从我家到二姑家,也要爬一个大坡。这个大坡,早年没修水泥路前,翻过车,也死过人。去年,这条从施官镇往东延伸的路面,在邻村罗郢村庄西头折向南,路过我老家的门前,一直延伸到苏皖东部界河向阳河边,路面拓宽成双车道,而且全铺上了柏油,通行条件大大改善。这条柏油路,按常理应该在罗郢村西头的时候直接向东,跟六合区的竹镇连接,相对来说这是条干道,实际却是这条路拐了个直角弯,偏到了我的老家。我回家看到这般情形,开玩笑说,这条柏油路铺错了。

和二姑家一排的几户人家,说来故事很多,也让人感慨不尽。

爬上那个大坡,路边第一家的老屋孤零零地立在路边二三十年了,没人居住。老屋的女主人冯大姐在四十多岁的时候,没有一丝征兆,突发脑溢血而撒手人寰,留下了丈夫和两个未成年的儿子。男主人姓田,是村里的能人,说话跟说相声似的,诙谐幽默,常常引得人笑声不断。特别是他的针线活,简直和大姑娘有得一比,织毛衣、纳鞋底、做布鞋,样样精通。因为家庭女主人的突然离世,这家从此没了生机。两个孩子在初中毕业后,早早踏入社会,常年在外打工。早年我回乡过年,我还遇到过几次,后来就没看过孩子的一丝踪影。村里人也不知道什么具体情况。男主人也是常年在外打工,后来听说得了一种不常见的病,也已离世多年。两间老屋,好似在等着主人的归来,顽强地立在路边。怎奈多年的风吹打,老屋一度摇摇欲坠,村里在摸底危房改造时候,给予了无偿加固。只是门前的荒草,一年胜似一年,长的密密麻麻,显得十分荒凉。

门前荒凉的还有隔壁的另外一田姓人家。说来和我还有表亲关系,也曾是我的小学同学。他不善言语,人也比较忠厚。印象中,他小时候就有支气管炎病,喘气时嗓子眼都带着丝丝的声音。早年我常年在外读书,加之后来在外地工作,与他见面的机会甚少,大多是过年回来依旧老规矩,大年初一各家各户互相拜年的时候才见上一面。短暂的喧寒问暖,知道他和大部分村民一样,早年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待一儿两女长大可以外出打工挣钱,家里的状况才见好转。他的老屋本和我家靠在一起,等到盖新房的时候,就往后挪到了村的高岗地上层,和我二姑家成了邻居。后来,两个女儿陆续出嫁儿子结婚,他便在临近的施官镇上买了房子,老家的两间大屋和两间厢房从此再无人居住。

无人居住的老屋,东邻的还有两家。

紧邻的,就是我二姑家。

和无人居住的老屋人家不同的是,二姑家已无一人在世了。二姑,我印象身材矮小,但是她性情比较刚烈。对此,我母亲在世时候,曾评价说二姑这人心肠很硬。现在想想,她也挺可怜的,她的刚烈也好,心肠很硬也好,都与她的人生境遇有关。她早年是嫁到邻近的青龙村,生有一儿一女。不幸的是,有一年她十岁的儿子溺水而亡,这对她几乎是个致命的打击。她迁怒孩子的奶奶,婆媳关系从此变得非常恶劣。她把奶奶当佣人使唤,我的印象里简直是虐待,我的父亲和母亲曾多次劝导、阻止,她依然我行我素。这是后话。性情大变的二姑,和村里的邻里和二姑爷的家族关系相处的非常龌蹉,几乎难以立足。就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又搬回了娘家,也就是我的老家田巷村。在家人的帮助下,盖了三间土墙瓦房,从此安顿了下来。改革开放、农村大包干,到后来的分田到户,这些历史的变迁,改变了中国的命运,也改变着二姑家的日子。虽然说不上富裕,但日子要比大集体时候过得好的多。可好景不长,二姑的女儿初中毕业回乡务农,没多久感觉腿部长了东西,跑了多家医院,最后到南京确诊为骨癌,做了截肢手术,接着又遭男方退婚。上加霜,给二姑更大的打击。记得一九八六年春节没多久,癌细胞扩散,我的表姐便去世了,英年二十一岁。不久,奶奶也跟着孙女离世。从此,二姑和二姑爷俩人相依为命。而她早年搬回娘家盖的土墙瓦屋,历经多年风雨成了危房。二姑的八个内侄儿,包括我在内出钱,给她盖了两间房屋,外墙都用水泥封住,很是结实。可惜,他们二老的身体,却像土墙,根基被侵蚀稳定不住了。待新房盖好没多久,二姑爷查出肝癌,在经历病痛折磨后黯然辞世,享年七十岁。我能想象二姑的痛苦,也能想象二姑孑然一身的无助落寞。其实,我们都没忘记她,也时常关心她,资助她,但一生要强的二姑,还是觉得她是负担,曾经喝农药求得一死。我听说后,立马赶了回去,强烈要求找医生救治,挽回了她一命。但终究不能治好她的心病,郁郁寡欢的她,还是离开了我们。而在她去世前,她的大女儿(我二姑爷亡妻所生)也已病故。二姑一生刚烈,但命运多舛,始终没能走出她可怜的宿命。

东邻二姑家的是我二叔家的大堂弟。他和村里的很多人一样,在施官镇上买了房子,几间平房老屋,门前院后也是杂草丛生,早已了无生气。

隔着一户,便是二姑家这排人家的最东头,一户李姓的人家。好像是表姊妹做亲,生有两个儿子,平时里不怎么喜欢结交人,更不说话。李姓的主人,我喊他大哥,这么多年回乡过年,我就没有印象见到过。对他家的事情,我也知之甚少。今年过年回乡,听说年内大嫂去世了,享年七十七岁。这事本不值得我过多关注,或是让我感慨。这么多年回乡,听的最多的就是村里哪个生病了,哪个走了,生老病死是自然的常态。可我的这位大嫂,七十七年的生命中,却有近二十年卧床不起。事情的起因是二十年前的季,那时正是水稻抽穗灌浆的紧要关头,一碗水一碗稻。对于庄稼人来说,丝毫马虎不得。前面说了,我老家坐落的是一块高岗地,村里的水利条件不是很好,很多的稻田打水,要靠人工,就是搭个支架,用绳子吊着水桶,一桶一桶地抽水。李家大哥的田块也大多如此需要人工吊水。李家大嫂就是在吊水过程中,突然中风晕倒的。送医后,差点成植物人,一躺就是二十年。这中间,李大哥不离不弃,常年服侍,没有一丝怨言。我长期从事新闻工作,知道这中间的新闻价值,这般事迹要是挖掘出来,无疑是够上“中国好人”或是“道德模范”的评选标准的。他们虽然没有豪言壮语,但乡民那种淳朴无瑕的真挚情感,那种“老爱亲”的高贵品质,却深深镌刻在我家乡的故土里,让我在感慨老去的乡愁里依然充盈着爱的生机、爱的力量。

门前川流不息的车辆渐渐稀疏,回乡过年的人群要么回到城里,要么背起行囊再次踏上打工的路途,喧闹几日的村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年复一年,也许这种喧闹和宁静,还会反复持续着。老家的那块高岗地,那块贫瘠的土地,让人思念,让人眷念,将永远是一个令人魂牵萦的所在。只是我更加理性地体会到,我的乡愁,和我老家的村子一样,一天天、一年年地老去。

乡愁啊,乡愁,老去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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