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就是人们的生活史
羑河纪实之一二七
历史就是人们的生活史
文生
清明节老明带了祭品，从城里到村里上坟，在北唐宋下了公交车，走了一段山路到坟地，在坟地上拔了草，培了土，在坟头上用土坷垃压上方形的彩纸，放上塑料彩花，在坟地头上了一些冷食和点心，然后跪拜。老明用的是老方法，这些年人们祭祖的花样的多起来，比如用火烧许多冥币，烧人间用的东西，有的还烧起纸扎的小姐来……
老明上完坟后，在去村里的一个三岔口上遇到了老文，老文也是上了坟回来。
老文说：回村看看？(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老明说：到村里走一走，让人们看见，知道我清明节过来了。到铁路边再坐车回家。
老文问：前些时那些学生和你一块回去时说啥来？
老明说：很有受教益，他们说，历代改革基本上是经济改革。
老文说：果然他们看问题的角度比俺有大历史观。
老明说：说到底历史就是人们的生活史，人们生活咋样就离不开经济方略和策略。你前些时举出的“限产压库”的例子，就是经济策略方面的例子。有了正确的方略后还要有正确的策略。
老文说：哦。
老明说：你以前说过的摊丁入亩，也不是清朝人发明的，历史上早有人主张了。
老文说：让你见笑了。你是教历史的，你说说。
老明说：我也没有什么研究，说的都是教科书上的话。
老文说：改革的成功范本还是数秦朝。
老明说：商鞅变法只能在秦国实行，放在别的国家不中。秦国有战略眼光的是代有人才，前赴后继，商鞅是在这个基础上才成功的。
老文说：俺洗耳恭听。
老明说：你知道《司马错论伐蜀》吗？
老文说：有印象。
老明问：主要内容呢？
老文说：有人对秦王建议出函谷关打关东六国，甚至问鼎，司马错主张打蜀，理由是出关打击会引发众怒，尤其问鼎更是不可取，道义和实力都不行。但取蜀地就不一样，蜀地统治者腐败，民众受苦，打下不费什么劲，而且蜀地物产丰富……，秦王听了司马错的建议，俺没记错吧？
老明说：基本是这样，这就是秦王在统一的大方略下，如何采取正确的战术策略步骤之一例。秦国取得蜀地后，经过治水，粮食充实，为实现统一打下了物质基础。
老文说：俺长知识了。
老明说：有一件事，是坏事变成好事，也为秦统一打下了物质基础，也和治水有关。
老文说：让俺想想……
老明提示说：主持这项治水的人，非常容易让人误会，是那个国家的渠。
老文说：郑国渠？
老明说：对。这条渠你是知道的。
老文说：当时韩国派水利工程师郑国为间谍入秦，游说秦国在泾水和洛水间，凿一条大型灌溉渠道，表面上是为了发展秦国的农业，真实目的是让秦国的力量困在工地上。后来韩国的阴谋败露，秦王要杀郑国。郑国说，俺是个间谍，可是渠修成了对秦也有利，而且韩国得到的是小利，秦国得到的是大利。秦王认为郑国说得很有道理，就让郑国继续修渠，完工后人们称为郑国渠。
老明说：你知道的很多。政策还的有相应的条件，比如说，咱们这里的梯田，如果没有玉米、红薯之类的引进来，开拓的价值不大，也就是说，开阡陌也不是想开就开的。
老文说：俺想，历代经济改革，为我们留下丰富的遗产，你说说。
老明说：不用俺说吧？
老文说：你说说，也是帮你做教学生的功课。
老明说：你呀，让俺教你东西，还要摆出为俺好的样子。好，你要是不怕烦，俺说。
老文说：中。
老明说：要说经济改革，管子才是鼻祖。他认为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
老文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是管子说的吧？
老明说：是。其实原文是“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司马迁改“则”为“而”。
老文问：这有什么区别？
老明说：司马迁认识到“仓廪实、衣食足”只是知礼节、荣辱的前提和基础。孔子也认识到了，所以他说，让人们懂仁义，得“富之，教之。”
老文说：恐怕还的加上规之。
老明说：管子搞盐铁专营、粮食储备、戍边军垦等多项经济制度，还是打经济战的鼻祖呢。
老文说：你说说经济战，让俺明白当下的国际形势，现在世界上到处在打贸易战。
老明说：管子是这样收拾鲁国的。他让齐桓公带头穿鲁国的特产绨做的衣服，于是齐国人都争相高价买鲁绨效仿，鲁国靠出口绨赚了大钱，人们到处做绨，做多少齐国就高价收多少。一年后，管子对齐恒公说，您以后不要再穿绨了，也不准老百姓穿了，这导致鲁国的绨堆积如山卖不掉，鲁公命令老百姓赶紧把绨停了改种粮食，但是晚了，粮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长成，这期间粮食价格不知涨了多少倍，齐国有粮就是不出口，没多长时间，鲁国就投降了。
收拾代国，代国传说中有白色变异狐狸，管仲给奇异狐狸定了很高的价格，代国上上下下都去逮狐狸去了，没人种地了，当然奇异狐狸是逮不住的，代国发生了饥荒后被速灭。
老文说：以史为鉴，果然让人明白了很多。后来齐国学术搞的不错。
老明说：可惜这些学究忘了齐恒公称霸还是以武力作后盾的。
老文说：更可惜的是今日没几个人知道。
老明说：商鞅变法你知道吧。
老文说：知道，废井田，开阡陌，奖励耕战。
老明说：这是主流认识。另一方面，商鞅认为这样做国家才会强盛；1、铲除“仁义和平善良孝悌”；2、人人互相监视互相告密；3、必须“弱民”、“愚民”。
老文说：哦。
老明说：三字经你知道吧？“唐刘晏，方七岁，举神童，作正字……”，说起来，这个少年成名者，没有变成仲永。后来作了一番大事。
老文说：唐朝的名相，搞经济改革。
老明说：对。改革漕运，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改革盐政，改官收、官运、官销为官收、商运、商销、统一征收盐税，国家通过统购、批发两个环节来控制盐政。为防盐商哄抬盐价，在各地设立常平盐仓，以平盐价。改革粮食管理，在各地设立常平粮仓，丰年收粮存入平仓，以免谷贱伤农，荒年、青黄不接粮价上涨时，开平仓以平粮价，咱们市里还有黎阳仓遣址。还十分关注经济情报的收集和分析。刘晏的办法，现在是不是差不多照着做？
老文说：祖先果然有货。
老明说：在赈济贫民问题上﹐刘晏不赞成无偿的救助。
老文说：是的。
老明说：可惜的是，刘晏死于同是改革家的杨炎之手。杨炎也是了不得的经济学家。
老文问：可是搞两税法的？
老明说：是。两税法：将征收谷物、布匹等实物为主的租庸调法改为征收金钱为主，一年两次征税；改变了自战国以来以人丁为主的赋税制度，使古代赋税制度由“舍地税人”到“舍人税地”方向发展，你为之唱赞歌的，清朝搞的摊丁入亩的祖宗在这儿。
老文说：以后俺不这样说了。读书还是少。
老明说：杨炎还将皇室财政与国家财政分开，又提出“量出制入”原则，开预算制度之先河。后来皇帝知道他害死了刘晏后就赐他死。
老文说：可惜。那么王安石变法呢？
老明说：王安石变法主要是：一、青苗法。实际是借贷农业。二、水利法。政府鼓励地方兴修水利，开垦荒地。三、免役法，可用钱代替劳役。四、方田均税法。由政府丈量土地，核实土地数量，按土地多少、肥瘠收税。五、保甲法。就是十家为一保，五十家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家里两丁抽一个当保丁，农闲练兵，战时编入军队打仗。
老文说：王安石变法反对者众多。
老明说：一是在实际中走了样，比如不管需要不需要，都要贷青苗贷。二是用人不当，同一战壕里的战友反目成仇、甚至腐败。三是变法伤害了大地主的利益，但代表他们利益的某些知识分子不承认这一点，口头上说的是祖宗的法条不能变。历代改革者的命运不好，就是这些挂羊头卖狗肉的人搞的。历史上让老百姓日子好一点的政策大多人亡政息。王安石知道这一点，但他说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以极大的勇气搞变法。
老文问：那么张居正呢？
老明说：你问的真多。
老文说：求知若渴么。
老明说，张居正采取的措施主要是：在吏治上，创制了“考成法”，严格考察各级官吏，今天人们动不动就面临的考核就是他发明的。在经济上，实行“一条鞭法”，就是把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
老文说：俺听说过黄宗羲定律。
老明问：黄宗羲定律？
老文说：就是税表面上越减越少，实际上是越征越多。
老明说：明白了。九十年代那会儿，文件上是农民的负责越来越轻，实际是上是越来越重。税不重，费重。
俩个人在路上一边走一边谈，和相遇的人打招呼，不觉中下了坡到羑河桥上，桥下有漫水坝。
俩人在桥上，老文说：俺记着以前，这儿有抽水设施，有水渠，能把村里台下的地都浇了，不过没多长时间就废了。
老明说：那会儿水量大，不用漫水坝也能抽上水，台下的地陆续盖了房子，水利自然就废了。
老文说：那可都是好地呀。现在人们从漫水坝里自个儿用水龙带往地里抽水浇地。说了半天改革，你说咱们这儿该咋改革？毕竟咱石林黑塔村的条件也不错，上面还有两条铁路。
老明说：我离开农村好久了，你可是……
老文说：现在村里人各自为战：种地、养殖、打工。
老明说：其实绝大多数村子都是这样子。
老文说：农村要上去，得靠集约化生产，如果有人包了这里的一大片地，一台抽水车就可以解决问题，现在是各家各户自个儿抽水，不经济。在工业不发达时，分地单干可行，工业发展了，地就得重新集中了。
老明说：这需要时间。慢慢发展吧。
老文说：还需要更多的人象你那样到城里生活。
老明说：去城里讨生活的人多了，留给农村的生产资源才多，才能让地重新集中，农业生产水平才能提高。城镇化是农业发展的大前提。
老文说：羑河水不舍昼夜的流了多少年，映照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生活了多少年，并且和时代风云息息相关。
羑河纪实系列均为原创
2019年4月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