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处不相逢

文/夏木听雪

（2020年9月29日 清晨）

【一】

我早早的向领导递交了辞职的想法，转眼就来到了月末，那以往的焦虑不再有了，每天的起床也不会再有沉重感，像一场熊熊大火，把干枯的世界彻底烧个干净，时刻准备焕发新生。或许年轻就是拼搏的动力，在学业贷款的经济负担了结后，我对生活慢慢有了新的展望。我还年轻，我想我还来得及一次大胆的尝试，对于还未远离过家的我而言，外面的世界就像是容貌秀丽，身姿婀娜，气质出众的女郎，你想要结识她，情绪还带着几分迫切。一份真正独立的生活浮现在我的眼前，新世界的美好与艰难我都想得到，所以我既是期待又充满恐惧。

偶然的机会，是老同学的邀约，大学的几个同学要齐聚S城，最好的朋友都在，我便没理由再矜持。相比到北京和上海的距离，从D城到S城虽然相隔不远，坐绿皮火车也要半天的时间，那又是片我从未踏足过的土地，所以我只默默的跟着同行的伙伴就好，那目的地与时间不需我的关心。坐几个小时的绿皮硬座是较为辛苦的，有人忙着瞌睡，也有人清醒着，这一路上只有轻缓的歌声与不断擦肩的风景在和我浅谈回忆，又在脑海中平静的自问，这一次的相逢会是怎样的情景呢？对于重逢的喜悦与昔年的感伤究竟哪个更浓烈？

火车不急不慢，天色却逐渐暗了，直到那远山都不可见，近处的土丘也只看的见黑色的影子，隐约感觉到车窗的另一侧是未及成熟的农田。对座的三个学生在有说有笑，他们彼此的捉弄与嘲讽，让我情不自禁的上扬了嘴角，回想起曾经的寝室生活，也如眼前这般，眨眼之间，已是天各一方。终于，火车在我回想的感伤里到站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下了火车，走出车站，正在地铁站里徘徊之时，眼神的余光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快地向我奔来，未及反应，那手掌已然拍在了我的肩上。是你！是你们！我熟知的你们！可那是一片热闹之中的寂静，许久未见，我也只是激动在心里，却一时语塞，找不到像样的话语而没有说什么，只能是报以微笑的寒暄，我最好的朋友也投来亲切的问候，同样也报以更加热情的微笑寒暄。说什么呢？原本温热的朋友情谊，是不是都会随着久别而逐渐冷却，直至再见的时候，客气了彼此，疏远了距离？我不安的思索着，思念之情不知如何表达才足够体面，似乎一切的话语都会显得刻意逢迎，那不是我想要的，若如此，当真是“相见不如怀念”。幸而，那是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复杂与阴暗，僵局总会随着彼此的促进而被打破，温度也随之逐渐回升，从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言碎语中，慢慢的发现，当年的我们都还是我们，一切假惺惺地客气请远离一些吧！我们都还开的起玩笑，经得住打闹。有时最好的朋友见面，不需要用俏丽体面的言语来表达思念，只是收起心里的那份复杂，简单的相视一笑，即使什么也不说，静静的坐在一起吹吹风，都是很美好的享受，而心里都会清楚彼此的惦念。

在一阵阵地欢声笑语中，一行十来人，在诺大的房间里吃着简单又丰盛的菜，在谈笑之间推杯换盏，我只是静静地观察着眼前这欢愉的情景，久别重逢的喜悦洋溢在脸上，那一刻早已忘了是谁说的“花要半开，酒要微醺”，只是这句话我一直践行的不错，于我而言感觉有了就行，一瓶正好。

酒不止三巡，菜也多过五味，了解目前的近况和对往事的追叙在越来越欢快的气氛中进行着。走出饭店，已是零点，街上的行人很少，只有便利店还开着。买了些东西回到宿处，所有人都高兴的过头，已至深夜也全无困意，相聚不易，谁又怎肯轻易的睡去呢？LILY不知何时学会了刮痧，非要在我们之间试上一试，余下的时间竟然在彼此交谈和刮痧之间来回切换，直到凌晨三点，才各自回到房间，昏沉而又匆忙的睡去。城市的夜景很美，这里的夜晚也很安宁，不再吵闹的不止是车马的喧嚣，还有酒后胡言乱语的我们，闭上眼睛，我想起了毕业的那天，同样的晚安也说在了凌晨三四点，那晚的风很温暖，那晚漫步的天桥上有些伤感，而那份记忆似乎相隔不远。

【二】

昨夜睡得太晚，以至于在今晨九点多醒来时，困的不行，强行把自己拖去洗漱，是一捧又一捧的冷水让我彻底睁开了双眼，想不起来上一次通宵达旦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今天的行程是早上安排好的，我们一行人要去清故宫参观，去哪里并不是我在意的事情，只要和大家一起就好，所有的烦心琐事都暂时不用去想。

穿过红围墙，路过正门，我们在任何可能的地方拍照合影。走进里面，多是对古建筑的欣赏，一些殿宇之内的展示我便毫无兴趣，尤其是在修缮之后，带有明显的现代痕迹。其中，也展览了一些清代的精雕玉石和精美瓷器，这些具有很高艺术价值的易碎物件，在炮火的摧残之后，在强盗的掠夺之后，依然能保存下来是实属不易的。 除了那精雕细琢让我叹为观止，我便不会欣赏出更高的境界了，在艺术欣赏这一方面，我得承认自己是个俗人，但我也能领会得到，创作者在造就作品时心里的那份火热，如此简单而已。

宫墙深处兜转，又在阴凉下闲谈，我们在穷尽各种方法让这难得的一天变得漫长，变得更有意义。赶着中午才到这里，出了故宫，也只是下午的两三点钟，时间没有想象中那么健步如飞。女生们要搭出租车回去，想体验更刺激的交通方式的也只有我们三个，这里有随处可见的共享单车、电瓶车，可是在D城却是完全看不见的，所以我们要骑车回去，这也正是我想要的，可想而知，这比坐公交，坐出租车的体验似乎来得更有意义。

鼓弄了半天，终于每人找了一辆电瓶车，一个在前凭借导航领路，剩下两个在后面紧紧跟随。单车也只在小时候骑过，再一次骑行两个轮子让我不免有些紧张，沿着车道向前，开始是有些踉跄的，后来逐渐适应了久违的平衡感，开始得心应手，开始潇洒自如，小时候的快乐在这一刻被重新找回，那是多么奇妙的感觉啊！一次次等待信号灯的变换，一路穿过行人车辆，在少车少人的路上，我可以放开速度驰骋，那天下午，阳光很贴心，南风很温柔，三个年轻的骑士在路上“快马扬鞭”，最快乐的事就是一切都如预想般发生，相比参观故宫文化，那次骑行的经历才是最让我欢喜的事。

一直以来，我都习惯了按部就班的生活，没有太多的惊喜，也没有太大的问题。直到这段时间里，我的内心开始波动，开始向往，那是不知何处而来的勇气，我却被它深深鼓舞着。我尚未想好接下来的路怎么走，要找一份怎样的工作？但在冥冥之中，下一个选择或许会彻底改变现有的生活。回到住处，在电瓶车停放好的瞬间，我揣着这样的思考一路走回去，斜阳照在背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几只麻雀听见有力的脚步而奋力的飞进灌木丛里，一切的一切是不能再平常的，大概只有我却感觉是异常的新鲜，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似乎只休息了片刻，便再一次走出门，向着繁华深处闲逛，走了整条街，穿越了整个广场，我们漫无目的，行走的脚步似乎也只是本能，只是不想平淡的坐在家里，只是不想这一天就这么匆匆过去，可是从故宫到步行街走了一整天，即使心里再有不甘，也扛不住身心俱疲，无奈我们又回去，即使回去，也不会那么早的睡下，那又是一次似曾相识的深夜浅谈。

“你记得那个谁么？”

······

“其实，那个老师还挺好的！”

······

我们尽可能地谈着那个谁的趣事，又极力回想起对某位老师的爱憎，点点滴滴似乎都在眼前，点点滴滴却都很遥远，这一刻，刘某某不会再逗笑全寝室的人，这一刻，老师的名册里再无我们的名字，最终只能回想到某一个瞬间，或许还有片刻的感动，在夜深人静时，得以温润逐渐枯燥的心。夜很深很静，有时静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讲到沉默时，有人还是倔强的清醒着，而最后还是向身体妥协，巨大的疲惫感迫使我们互道晚安，时间很巧妙，这一次又是凌晨的三四点。

【三】

别了，我的朋友，别了，这短暂停留的地方。忍着困倦和疲惫，我们匆匆的道别，周五的晚上到周日的上午，却像是完完整整的三天，这一刻，请为我们朴素的友谊干杯吧！

在临别的车站，我们各有各的车次，清徐的车次最晚，他目送了我的离开，进站前那一眼挥手竟有些感动，我以为再会之日难寻，我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结尾。

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看着天上云朵翻涌变化，我的心也跟着激荡起来。在人生的道路上想了很远，心里有些不甘，而我的年纪或许像这刚刚出发的列车，你可以说前途还长、时间还浅，也许下一次再说这句话是五年以后，也许下下次是十年，然后还可以心安理得的这么说么？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等待呢？我不能再继续欺骗自己，有些很想做的事如果此刻不去做，就永远也来不及。

归来后生活依旧，太阳如往常东升西落，雨季就快过去，天气依然阴晴不定，不时会有乌云密布，倾盆大雨，电闪雷鸣，只过了一会儿又是浓烈的阳光落满了房前屋后。似这天气阴晴不定的更是这一伙子的人，明明刚说完的离别，没几天的工夫，我们又在D城里相聚了。虽然没了初见时的激动，能有机会再一次把酒言欢也是极好的事，人生能有几次真正为了友谊而干杯呢？清徐也应邀而来，这一次他会在D城多待一些时日，对我而言，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那一天，我们一行七人相约去KTV，清徐和我都喜欢唱歌，七个人中不乏有好声音的存在。那是我必唱的一首歌，清徐在一旁和声，他或许不知道我对这首歌有多深的执念，但在曾经那么多的日夜里，听见我多次的哼唱过，那可是我的人生之曲啊！那次唱歌，爱唱歌的人彼此想着谦让，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让每一个人都尽兴。我喜欢唱歌，那是我对压抑最好的释放，一个人的时候，我会唱的昏天暗地，直至声嘶力竭。而朋友的相聚则需要大家的欢喜，会有那么几个带动气氛的人，可遗憾的是，在我们几个人当中是少有的，我们都不是那种爱搞怪的人，走入社会，彼此都学会了克制，只是偶然的几个破音，会让大家哄堂大笑。虽然气氛不是爆炸一般的嗨，却也在一片祥和中度过，每一首歌都唱的认真而又用心。我喜欢那些爱唱歌的人，尤其是那无目的的歌唱，在麦克风拿起到放下的时间里，你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温热。那次唱歌不太尽兴，因而开了两次包房，那次唱歌我激动得碰碎了一个杯子。

那次唱完歌，清徐和我还有大哥，三个人走进小餐馆，吃了一顿简餐。明天，清徐要坐火车离开，无需挽留，更无需伤感，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要走。以前的心里只守着一个地方，以为离开便是天涯，如今，心里装着天涯，走到哪里都可以是生根的土地，都可以是重逢的场景，世界不大，我们早晚会有再次相逢的一天。话虽如此，在地铁站中，我还是选择目送着他们的离开，分别就在此刻吧！我留在这里，便不再远送了。我以为，这就是这次相聚的最好结尾了。

此刻已是深夜，时间恰巧是十点三十分，地铁的车厢里寥寥数人。我情不自禁的矮下了身子向后仰去，心里默默唱着那首《十点半的地铁》，这座城市虽然美丽，而向往这里的人却远远少于想要逃离这里的心。刨除家庭的因素，我更愿意只身前往一个新的城市，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在全新的环境里全新的开始。唉！这一伙子人里，大多数人的心都不安分，却也难怪，我们还如此年轻。我有些头痛，也许是伤了风，此刻我只想放空自己，静静的感受地铁里吹来的温热的风，希望前进的列车可以快一些，却也希望下一站不是终点。

【四】

那么多次的相聚别离，有些人就真的后会无期，我承认自己不是个会讲话的人，有些幽默于我就像是海鲜，除了过敏的体质，也难有对味的品类，吃不好，那就是一场灾难。少年的时候不懂事，长大了以后我依然不懂，那无论是懵懂还是卑微，多少的真情被浪费啊！如果这一次相聚让彼此的感情升温，那么我和清徐似乎不增不减，从初识到现在，似乎一直如是。有时候相隔遥远而少了联系会误以为冷淡了彼此，只是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不打扰或许才是最好的支持。我不知道清徐会不会像从前的好朋友一样，慢慢的没了联系，也淡了回忆，如果无法避免，那每一次相聚后的分别，我都想好好的、体面的说声再见。

今天他要离开，我十分的想要送上一程，只是昨天分别的气氛明明已烘托的恰到好处，却又抵不过再一次真诚的邀请。一路上，我想着离别的祝词，想着车站的情景，也想着下一次再见会在何时，我已经预想好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故事，而事实终不会如你所愿。今天他不走了，不管是因为什么，车程改在了明天，我假装气愤，偷偷隐藏着心底的喜悦，冥冥中有种预感，今晚是不能回家的，今夜似乎又会聊到很晚很晚。

这一伙子人又聚在一起了，这一回只我们七个，这一回吃了顿丰盛的家常便饭。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的话，从下午直至凌晨，我少言语，更多的时候只是倾听，却已足够的有趣。从我的角度看待彼此的同学关系是绝对简单的，我的圈子也就是这样的一伙儿人，那工作中所结识的新伙伴也只是工作关系，更多的时候，我只是一个人，似乎也习惯了一个人。从前的我看来，那因长久或短暂的利益而结交的朋友都不值得，随着阅历的不断加深，这样得来的结论多少有些天真和幼稚，至少在“值得”之前要加上一个“真的”，那些真的值得被称作朋友的人，无不是在漫长的岁月中感情的逐渐升温。热心肠儿的邻居，相处久的同事，彼此能找到共同点的人都可能成为朋友，朋友的定义可以宽泛，可以苛刻，只要两个人都能被彼此温柔相待。这便是难能可贵的所在，在还没有被世俗定义之前，幸而遇上了这样的一伙儿人，见到他们总觉得亲切，那是在单纯的岁月里，和你一起单纯的人。人的一生中，能遇到几个别无目的而相交甚欢的朋友呢？或许险恶的从来不是世界，只是人心的复杂。

所有的善良，都值得被温柔回应，所有的别有用心，也都有必要用心警惕。在现实的骨感中，你不得不承认，曾经最喜欢的那个单纯的你，永远的留在了那段光阴里。

我们聊了许久，我也暗自想了很久，我喜欢他们，喜欢这群都曾被青春温柔相待的人，少年时的烦恼都不再是烦恼，留下的也只有美好与感动。夜深了，时间有种奇怪的魔力，又是一个凌晨的四点钟，我们同样昏沉的睡去，从这以后的夜晚，我们谁都不去打扰彼此美好的梦境。

醒来是比较难受的事情，却是迫不得已，清徐要坐上午九点多的列车，总得赶时间过去。来不及洗漱，也没有什么行李可整理，当初只一个人，一个挎包，便踏着风尘匆匆地赶来，似乎我们也习惯了匆匆的来去，其他的人目送了我和清徐的离开，我代表所有人，更代表自己送他到车站。坐在地铁的车厢里，一路上什么也没说，只是挨在一起静静的坐着，感受着清凉的风向我们缓缓吹来，权当是我们的默契。当我目送着他走进候车大厅，一如那时他目送着我走下站台，轻轻挥了挥手，下一次相见也未知什么时候。

在车站徘徊之际，微信里多了一个聊天群，是我们几个人，确定他已顺利登车，简单的互道离别后，那一刻我们迫切的需要休息。这一觉睡得好长，醒来的时候，群里说着有的没的，那一刻，生活如雨后的春草，让我感受到了全新的希望，昨天已然过去，那留给昨天的结尾也甚是不错。我想，我不会再过于感伤别离，我想要去新的城市，开始一段新的际遇，等到你想起我，想起我们，我们一定会在新世界里相逢，让旧城的故事在崭新的土地上接着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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