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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差一点·原创长篇连载:上海屋檐下·第50章

2020-12-15 11:39 作者:奇书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第50章 就差一点

背后有轻轻走近的脚步。

白何回头,桂总拿着自己的紫色真皮长钱包,静静的站在阳台门口。

江风撩起她的短发,居然是浓密乌黑,没一根杂色或白发:“白师傅,我一般不轻易引外人到我家里。这倒不是说怕什么,而是,怎么说的呢?”微胖的脸颊上,居然泛起了红晕:“现在的中国人心态很扭曲,仇官仇富急功近利又浮燥,弄不好别人误会的呀。”

白何听起了她的弦外之音,不以为然。

“那倒不一定,其实,桂总,现在的老板,公司遍地皆是,这小区呢,也不过占了地理之便而已。”(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桂总低低头,然后轻轻说:“白师傅,你很有个性,我早就发现了这一点,这很好,”打开钱包,可想想,又关上:“逛了一个下午,现在天气又很闷,白师傅,你何不在此多休息休息会儿的呀?”

白何没回答。

在桂总的钱包打开又合上一瞬间。

他看到一迭百元大钞,整整齐齐的揣在里面,朝向这面第一张崭新的钞票上,最后的5 位数字05358眼熟,立即回忆起了下午取货时,桂总说只带了一只货的钱,为表示自己没说假话,桂总还特地掏出钱包,打开递到白何眼前让他查看。

白何下意识的盯盯。

就被这张最后的5 位数字05358,吸引住了。

白何是53年生人,出生日子又刚好是5月8号,0的韵音是“您”。这样,05358,在老头子眼里就成了“您吾3吾发”,一下就刻进了白何的记忆

其实,平时间的白何并不信这些。

不过,有这种巧的数字韵音,总能令人因此而高兴。

按说,因钱不够而赶回家拿钱这个借口,本来就很奇怪。现在是什么时代?手机,网络,微博微信,ATM机,信用卡,一张银联卡走天下,浦西中学对面,也就是桂总的奥迪停车街边往上走,看都看得到,一个大大的“中国工商银行”霓虹招牌,还需得着跑回家取钱吗?

再说了,白何当时就发现,在这张05358号码的钱之后。

厚厚一迭百元大钞,起码不止3000块,何来付不起一只区区千多块?

这呢,主要在于白何出于礼貌,不太好提示和追问。当时的白何反复在想,明明对方包里有钱,为什么却说只带了一只的货款?有可能是人家还要去办别的事情,钱当然就不够罗。至于对方为什么不提出刷卡?白何就更是只有猜测的份儿,轮不到他来提示和提问,这涉及到了对方隐私。

然而,这大半个下午一直在逛荡。

也没见对方停车去办别的什么事儿。

现在拿出钱包打开,那张05358仍完好无向缺的放在包里,这说明,这个女老板桂总,根本就是有意要拖拉自己……白何不是百事可乐的年轻人了,也不是公务在事来去匆忙的中年成功人士,前二者都可能因为别的大事,没把这种小心眼儿放在心上。

在白何这个不太年轻,也不太老有点尴尬的年龄。

遇事多思和提高警惕,是他思维活动中最重要的波段。

因此,白何只是点点头,顺势在沙滩椅上坐下。这儿登高望远,风景秀丽,凉爽宜人,特适合于休息。想想人们舟车劳顿,餐风宿露的花钱旅游,不过就是为了如此。现在我即然来了,休息坐坐,又何妨呢?

看来,桂总对老头子能主动留下来很是高兴。

端来了水果,茶水,一一放在小茶几上。

自己也坐下,和老头子侃侃而谈。叩叩!二人都回头,小万子站在门口:“姨妈,刹车片出了问题,我己给保修行打了电话,他们答应赶到修换。”“好,谢谢。”“国国和家家回校没有”“还没有,正和同学们在还在客厅吃饭。”

小万子回答。

“吃完了,估计刹车片也换好了,送她们回校没问题的呀。”

“嗯,谢谢,”桂总又指着白何介绍:“你来认识一下,这是白师傅,挺豁达的一个好人。”小万子不好意思地搔搔自己鼻尖:“你好,白师傅。”“小万子,可真有你的。”白何瞅瞅他,忍不住笑到:“你可一点没表演天赋,还得学学的呀。”

桂总听了,即没迷惑不解,也没恍然大悟,而是静静的笑笑。

“原来,你们认识的呀!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好着呢。”小万子出去了,白何却有些讶然,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句,出自诗经•王风黍离,意思是,了解我心情的人,认为我心中惆怅;不了解我心情的,还以为我呆在这儿有什么要求呢!

联想到在刚才的聊天中,桂总流露出的忧郁和引经据典。

白何觉得这个女老板有些奇怪。

不像是个整天与钱和人打交道民营企业家,倒像一个家境殷实,养处尊优和多愁善感,有着良好修养的大家闺秀……正是基于这猜测,白何一开始就有意不问企业管理之事,而是把二人的话题,引向时世沧桑,人生和山水情怀。

白何这样做。

一是进了这高档小区和这小高层,此情此景,让他很受伤也很郁闷。

虽然不断用“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诸如来励志自己,可那份貌似镇静淡然和矜持的神色中,却不由得渗进了些许的嫉妒和鄙夷。

不就是环境比我好点,房子比我宽点和比我有钱一点么?

对不起,我们聊点斯文高雅的,定叫你不知所措,原形毕露。

然而,女老板不但从从容容,对答如流,还不断不动声色,也不让对方太感难堪的为他纠错。说实在的,白何穷其一生,除了高中毕业前10年,是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听着老师的谆谆教诲渡过的,其他皆是自学,无师自通。

所以,严格的说,白何是个涉猎很广,有写作天赋的杂家。

即然如此,他的话和引经据典,遇到一般普通人,倒是挺能唬人的。

可碰到受过正规学习训练的同行,他的难受就会多于愉悦。这一次,白何不幸又有了难受多于愉悦的感觉。白何敏感到,这个女老桂总好像对自己有所求?总想着把自己留在她身边?这就有点奇怪了,我能帮你一个女企业家做什么?哦,是不是想请我帮她管理企业呀?如果这样,她的想法倒还靠谱。

可话又说回来,她又怎么知道我会管理企业?

你我本不相识,因为银货二清,才走到了一起,难道,她看得出对方是做什么的?

当然罗,这决不可能!世界上没有先知先觉,也没有一看就明白对方一切的神仙,那么,或许,哦,真是的,想过来猜过去,我怎么会忘记了他呢?看到白何又不吃水果,也不尝糕点,只端着茶喝,桂总笑了:“如果我没猜错,白师傅的生活很简单,要求不高?”

白何趁揶揄她。

“我们是和亲家住在租赁房里,生个二宝就怕得胆战心惊的下里巴人,不是你们这样住高档小区,小高层别墅的阳,粗茶淡饭习惯了。”

“别嘲讽啦,表面上看,的确如此。可实际里,我们在人格上是平等的。”

女老板好像有点为自己的失言,感到后悔

“说真的,白师傅,你应当看得出来,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聊天,沾上这种不尊重自己的愤世嫉俗的呀。”不尊重自己的愤世嫉俗?白何犹如被人当头敲了一棒,有些难为情的摇摇头。“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

桂总柔柔的,有意转移了话茬儿。

“对了,我听你刚才说到二宝?”

白何毕竟老啦,有些颓丧的他被女老板这么一带,顿时,容光焕发,滔滔不绝。女老板静静的听着,不时插上几句,起到穿针引线,推波助澜作用,让老头子的谈越来越浓,除了家庭中一些必须要隐瞒的,包括自己想说又说不出口的事儿,都说了个痛痛快快,干干净净。

直到女老板举手示意,才让老头子安静下来。

端给他一大杯掺满水的茶后,女老板邀请到。

“白师傅,我请你欣赏家庭短电影,你愿意吗?”“几点啦”看看阳台外的一片璀璨,白何有些迟疑不决,虽然嘴巴没停息,脑子却还清醒,一直记着回家的呢。“八点过了”桂总笑到:“也好,有时间再说的呀。”站起来,把货钱清点给了他。

然后说:“车修好了,我送你回去,需不需要先要个外卖?虽然你现在只吃二顿,可也该吃晚饭了,久饿着,这样对身体不好的呀。”

白何的确也感到饿了。

聊了这么久,口干舌燥虽然被一杯杯,女老板亲自递过来的茶水冲淡。

可那肚子里却实在没了内容,他还想绷着面子硬撑着,可桂总笑笑,抓起了手机。美美吃了一顿后的白何,死活不要女老板和小万子开车送,而是申明自己出去坐地铁加转车,顺便看看上海景,有益于身体健康。于是,二人把他送出了小区,双方就挥手告别。

白何慢腾腾的走着,出了巷口朝左转。

对面是正大广场,侧面就是上海迪斯尼专卖店。

踏上专卖店边的铁梯,上去就是闻名遐迩的陆家嘴超级空中连廊,可以一直走到地铁出入口,十分方便。然而,估计女老板和小万子都进了小区后,白何又重新拐进了巷道,一直走到小区门口。刚才看到他在姨侄二人陪同下出去的中年保安,热情招呼到:“大爷,又回来了呀?宋总和小万子,我们可是老熟人了的呀?”

“宋总,是谁?”

白何眨巴着眼睛:“谁是宋总?我不认识的呀。”

中年保安笑笑:“不就是小万子的四姨?你和她一起进,一起出,忘啦?大爷你可真逗。”白何猛然醒悟,女老板姓宋,自称宋总,自己却听成了桂总,搞什么名堂?真是老啦?“哈哈,考你呢,你是新来的吧?”白何顺其自然,立即佯装玩笑到:“你知道宋总了解宋总不?你知道这小区的来历呀?”

果然,一激之下,中年保安愤愤然的就说个不停。

让白何听得晕头转向,恍如隔世。

小区(陆家嘴)的前生今世就不说了,大致和在车上时,女老板告诉自己的差不离。倒是这个宋总,让白何吓一大跳,不提。这样,重新出去,上空中连廊进地铁,转公交,回到浦西明丰苑,就是10点半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送了彤彤后,香和妙香各奔各路。

白何老俩口和香妈,便一起到欧尚买菜。

三人进大门后先顺着商业走廊,绕到了后门。果然,二扇电梯之间的黑名单上,白何的马赛克相片连同下面的说明,全都消失了。代之的是另一个“不受欢迎顾客”的马赛克相片,相片下的说明,更有点搞笑。

××,女,13岁,年纪虽不大,却很有点顽劣,多次发现在本超市各区域,有意划破商品包装,屡教不改,因此,被宣布为本超市不受欢迎顾客!三人有板有眼的读了,笑成一团。瞅着二老太一老头,嘻嘻哈哈怪模怪样的,正在扫地清洁大妈凑了过来。

“可要教育好自己儿女的呀,瞧这样,爸妈面子上多难看的呀。呔,这样的女孩儿,才13岁就这么调皮,看以后怎么找得了婆家呀?”

白何愉快地对她挤挤眼睛。

“谁说找不到?找不到,我们要。”

不想,大妈一下火了:“认到认不识,我又是好心,你个骚老头儿,干吗冲着我挤眼睛的呀?”“我没”“明明挤了,还想狡辩?”大妈扬起扫帚,义愤填膺的打了过来:“你个老色鬼,瞎了你狗眼的呀?”白何一弯腰,逃之夭夭。

二老太也再不敢嘻嘻哈哈的,也急忙躲开。

进了超市一楼,瞅着白何的狼狈样,二老太笑得声音都沙哑了……

二老太这样一把,那样一束,不知不觉就装了小半购物车。推到收银台处,白何排的轮子也快到了。结帐时,那个中年女收银员,捏着香妈递过的内部卡看了又看,仿佛不相信卡是真的。结完帐,原本387块的菜价,打了八折,节约了77块4毛近百元。

抢看着结帐单,香妈叹。

“亲家这次可是做了个大好事儿,这不等于每月加了几百块工资的呀?”

若按眼前的事实,就是这个理儿。这一下,弄得退休教师小心起来,想想,叮嘱着香妈:“亲家,你可要注意了,这等于就是工资卡,保管好,不要弄丢了,更不借给别人,免得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香妈点头,小心地把内部卡揣进了自己衣兜。

百姓居家过日子,醋油柴米盐。

仅有的几个退休金,一直攥得紧紧的,谁不想买菜能天天打八折?

结果,香妈一时心软,当家住上海郊区不轻易过来的老姐姐过来,看望自己的外侄孙女儿彤彤,二姐妹聊起日常生活的艰辛时,香妈竟然把这张珍贵的内部卡,借给了老姐姐,反复叮嘱到自己用,切莫外借,免得出事儿云云。

欣喜之外的老姐姐,自然满口答应,不提。

可是,老姐姐也和老妹妹一样。

因经济窘迫而心软,因生活艰辛而同情弱小。在上海郊区,像老姐姐一样年近七十的退休老人,穷困邻里何其多?正是多乎哉,不多也!结果,你偷偷借给我,我悄悄又借给她,她又贼贼的借给别的亲朋好友……最后,终被当地的欧尚超市收银台发现,无情收了回去。

噩耗传来,香爸气得攥紧老拳,差点失手捶了老太太一顿。

香妈自然也悔之晚矣,不提。

买了菜,拎着自然是白何的事儿了。老头儿弯腰骆背的提菜,二老太便边走边轻松的唠唠叨叨。香妈告诉亲家,二宝的名字早取好了,花了三千大洋,现在有点捉摸不定的,请退休教师给看看。老伴儿点头:“行!什么名儿呢?”“白侠(霞),白求恩(金),白居易(逸)。”

退休教师乐了,看看在前面艰难走着的老头儿。

忍住笑问:“谁取的”

“香爸找的个老朋友,听说还是个搞古玩的大老板呀。”老太太自得而骄傲的回答:“每个名儿带着一个字,那是为了预防万一。”老伴儿笑:“明白了,前面是男,后面是女。”香妈伸伸大姆指:“到底是高级语文教师,一听就明白了。当初香爸拿回来时,说了半天我才懂的呀……”

二老太太的唠唠叨叨。

走在前面的白何听得隐隐约约,知道个大致意思,也丌自晒笑不己。

这二亲家也是,明明没文化却好要面子,非要你取一个,我取一个,以显示和维护自己的尊严,唉,有这必要吗?三千大洋哇,就给玩笑般的取了这三字儿?

一个是武侠!

大概是香爸希望自己未来的小外孙儿。

犹如金庸笔下的小龙女、 乔峰、令狐冲等等,武功盖世,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侠,绝杀自己心中的贪官污吏……

一个置自家事儿不顾。

却跑到外国去献心的医生!

大概是香爸希望自己未来的小外孙儿,悬壶济世,救人于病痛?可他自己不也有医保么?还有一个更绝,声名卓著的诗人!大概是可怜的香爸痛感自己没文化,而寄希望于自己未来的小外孙儿,做个名动千秋的大诗人?总之,乱七八糟,挺搞笑的……

莫忙,今下午的送货,老伴儿真要一同去。

猜猜她看到了女老板的后,会怎么想怎么说和怎么做?

不会和对方掐起来或者相互嘲讽?为什么我一想起就有点忐忑不安呢?真奇怪,我白何又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儿,为什么要不安?还自己给加上忐忑二字儿?这是不是就是犯贱哦?算了,别乱想啦。

11点多钟,妙香把包装好的小箱子,拿了过来。

“爸,货来了,刚从挪威空运到的呀。”

白何接过,拿在手里看看包装上的红底蓝十字国案,津津有味的把玩着:“这好像是挪威的国旗”“对”“包装精美,上面的外文是什么意思呀?”“Norge 或Noreg(挪威语:挪威),挪威!”

“挪威我知道,北欧五国之一,位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西部。”

公公在媳妇面前有意卖弄着。

“不是有本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奖小说,挪威的森林,对吧?”医学硕士笑笑:“爸,村上春树还没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只是曾经有个著名的美国作家,表示过他是亚洲作家里,最有希望得诺贝尔奖的。”“哦哦,是这样呀?”

老头儿咳咳,掩饰着自己的难堪。

“爸,这货要拿好,”

妙香不放心的叮嘱到:“挪威皇家专用保湿霜,我同学好不容易搞到的,要2520挪威克朗的呀。”白何睁大了眼睛,讲到外汇兑换,他还不如香爸,所以脱口而出:“2520挪威克朗?等于人民币多少?很多吗?”

“相当于人民币3000块,算不得很多,可货太珍贵。”

“那,你卖多少?总不能直接就转给对方吧?”

妙香点头,也不隐瞒:“加了二千二百块人民币,所以你收她5200块人民币。”看到公公鼓着的眼睛,妙香连忙解释:“除掉运费,我和同学也就各自得500块罢了的呀。”白何默默,摇头,叹:“这中间多少环节,还得担多少心哦,这点钱,不多不多。可是,你加价,顾客会同意吗?”

妙香笑笑,大概是想说什么,可忍住了。

只是告诉自己公公:“当然得要顾客同意,要不,强卖给谁的呀。”

正和亲家一起,在厨房里打沿边窜儿的老伴儿听见了,大声说到:“白何,你小心点啊!妙香妙香,你放在大屋床头上去。你公公笨手笨脚的,谨防货还没送到,就先摔碎,你公公尽做这样的霉事儿。”白何一声大喝:“就你个乌鸦嘴,什么碎不碎的?我看你嘴巴才碎。”

香妈在笑着大声回到。

“我们女人家嘴巴碎,是美德,你们男人家嘴巴碎呢?”

老伴儿大笑着接上:“二个字儿,缺德!”本不太愿意老伴儿一起去的,可妙香这么一叮嘱,白何倒希望她一起去了。一是免得她冷嘲热讽,好像我白何有多喜欢送货?二呢,今天这货有点宝贵,钱虽不算贵,可货不好找,就让老伴儿拿着吧,我也放心。

饭后,白何收拾洗刷完,老俩口就出发。

老太太把今下午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送货来回加散步溜达,二个钟头。如果时间充许,顺便在路上遇到的衣店逛逛,现在这件短袖衬,是前年在重庆百货买的,旧了也过时了得换了。然后赶回去接彤彤云云。

白何默默走着,听着,这是他的经验。

如果自己高了兴,加入老太太的唠叨,就有可能一语不和,二人又掰起嘴劲来。

这让他想到了女老板。昨下午在女老板那风景宜人的阳台,二人可是足足聊了6个多钟头。而且,大多是自己滔滔不绝,耳聪目明,思路清晰。女老板当时就像个乖乖儿的小姑娘,坐在离自己不过二步远的对面。

她那充满信任,崇拜而友好的注视,表视她在用心倾听。

这让白何感到了自己的重要,自己的学有所用。

当然罗,后来明白过来,女老板其实那是尊重,因为她懂的,不比自己少,而且更系统性和连贯性……再看看自己和退休教师在一起,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欧尚那钱”老伴儿扭扭头。

白何看着她,表示自己在听。

“欧尚那钱,我存了整存整取,”退休教师说:“你是不是,打算给那个何局,表示表示?”“算了,他那律师女儿为人太精,还是不主动些好。”白何早想到这事儿,淡淡回到:“何局不差钱,虽然被迫提前退休,工资也比我们高得多,不考虑了。”

白何明白,老太太这也只是问问罢了。

这种萍水相逢的老乡关系,彼此都淡薄得很,不值一提。

“香妈提的那三个名儿,唉!”老伴儿惋惜的摇摇头:“莫明其妙,要真是取了其中一个,”白何打断她:“不可能,最后还是要白驹妙香认可同意?你想,双硕士会答应吗?还不是折腾一番,算啦。”

“唉,看到没得钱,花了三千块呀,可不可惜的呀?”

老伴儿痛心疾首,白何却晒笑。

“你相信?反正我不相信?包括所谓的香爸在外干事儿挣钱,我都不相信,香爸,可能吗?不过在外瞎混混呗。”老太太认真到:“可人家拿给了香妈五万块,可是真的。”“我也给了你三万,加一张不断上涨的工资卡。”白何愤然到:“别再拿这说事儿,听了烦。”

退休教师有些火了。

“我不烦?你是站着说话腰不疼。取名要钱,照B要钱,二宝做什么不要钱?儿子为此辞职下海,早出晚归,脸都瘦了一圈,我晚上都闷头哭了了几场,你管过没有?”

白何跺跺脚,烦躁的放慢脚步,有意落在老伴儿身后。

于是,老俩口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相互慢腾腾的拖沓着走着,重复着二人几十年来不断重复的情景。还好,正巧路边有好几个小店铺,衣服,家电和床上用品什么的,琳琅满目。老伴儿略一迟疑,钻了进去。

白何也松了口气。

一般来说,老太太这一钻,不费上大半个钟头不行。

然后,烟消云散,老俩口继续赶路。可是,老这样,几十年啦,审美疲劳啊!真的审美疲劳!这辈子,怕是得不到解脱,就这样吵吵闹闹的啦,真是烦啊!

大半个钟头后,老太太从一排小店铺中钻出。

兴奋又有些沮丧:“把货给我”

接过老头子抱着的小箱子,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看不出,这些小店铺还有些衣服,可物美却价高,有点贵哦。算了,不看了,走吧。”

老头子看看她,有点感动

老太太呢,虽然和自己性格不合。

老是扯扯奔奔,吵吵闹闹,可却很节约,节约得有点近似于自虐……那些还没消散走远的青年,中年时光,似乎在这一时刻,突然轰轰隆隆的回来了……节约啊!越贫困越节约,越节约越贫困,整个人的大半生,都陷在这个怪圈子里,挣扎,旋转,呐喊,想象……

再想想富有洒脱的女老板。

若她说的是实话,也就仅仅刚好小老伴儿10岁。

不过就10年的时间空间,隔断和创造的,却是载然不同的人生,生活和存在!上帝,你是不公平的!所以我并不信任喜欢你……“好,快到啦。”远远看到那辆枣色奥迪车了,白何提醒着,准备接过一直捧在老伴儿怀中的小箱子。

老太太却身子一扭:“带路”终于到了车前。

许是因为老太太一起,女老板这次没推开车门。

钻出来站着微笑迎接,而是端坐在驾驶室,静静的看着老俩口。白何弯下腰,凑近车窗:“你好,货送来了。”女老板转过脸,好像才看到白何似的,点点头:“好,谢谢!”又看看一边的离休教师:“这是”“我爱人”“你好”女老板对老太太微微点头。

抓过小拎包,取出那个紫色的真皮钱包。

一迭还没开封的50票面的人民币,亮了出来。

又取出200元合在一起。老太太这才将怀里的小箱子,交给老头子,白何将它从车窗递了进去,女老板先递出钱,然后接过放在右边的刹车旁。

这时,白何看看老太太。

意思是,是不是当面清点清点,如果少一张怎么办?

可退休教师视若无睹,只对那女老板挥挥手:“再见”女老板也挥挥手:“再见”一握方向盘,嘎!奥迪向前开去了。整个过程没10分钟,看着越来越远去的奥迪车影,白何竟然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惆怅。回去就快多了,看看手机,赶到幼苗园接彤彤,还有点紧呢。

但是必须在4点半之前赶到。

香爸不在,香妈倒是可以陪妙香一起接彤彤。

可这样,老俩口空了重庆房子,专程赶到上海似乎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了。走了好一歇,老太太才放慢了脚步,以掌当扇,在自己脸孔前起劲儿的扇着:“算了,以后你自己来送算啦。看女老板那冷样,连句谢谢也没有。好像我们不是来送货,是来向她乞讨一样?”

白何面无表情,这情景在他预料之中。

可他也没想到,老太太这么容易就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毕竟他是男人,他哪能明白,一个自重自律节约成嗜的退休老太太,面对一个开着私家车,衣着光鲜还算漂亮,比自己明显小得多的女老板,是种什么心情和感受?

路过那排小店铺,老太太气势汹汹的钻了进去。

白何站在外面双手叉腰,莞尔微笑,老伴儿要咬牙出血了。

一会儿,老太太拎着一件包装好的,粉色短袖纺绸衬出来了,将包装上的价目表示威一样,对老头儿亮亮:“我们也买得起,只不过不买而己。我刚才想了,为什么不买?再不穿就没时间穿了的呀。”

老头子看看价格,278元,点头。

“我可是多次劝你买了的,人老了,要穿得亮丽一些,才显年轻。”

退休教师少有的赞成到:“这话对!可你看看你自己,穿得像个什么?和乞丐差不多了。”一面迈开双脚。白何边跟上,边打量着自己。

的确,上身套一件深蓝和尚衬,胸前还画着亮晶晶的叶片,有点儿不伦不类的。可能只有女人才会看出,这是件女式T恤,是上前年老俩口到欧尚超市闲逛时,白何提出硬买的。

理由有二,一是便宜,19块,二是凉爽。

天性怕热的老头儿一看上就不离开,老太太只好先买了一件让他试试。

试的结果,的确凉爽不沾汗。这样,不顾老太太咕嘟咕噜,老头子一气硬买了三件,回到重庆也没脱下。现在这件,己经是第三的件啦。

下身,一件洗得泛白的丝光绸短裤,肥大凉爽透气,薄如羽翼。

也是上前年的产物,不同的是买自十里洋场的西京路。

当时的价格人民币10元。足蹲一双真正的蔚蓝色轻便鞋,是老俩口在重庆江北盘溪地摊上买的,价格人民币27块……这一套衣裤鞋,基本构成了白何在重庆和上海秋时的主要服饰。

当然罗,老太太也不是没有良心的老太太。

各种衣裤鞋子给老头儿买得不少,可他就喜欢这老一套。

气得老太太常咕嘟咕:“穿成这个样,儿子媳妇和亲家,怕还以为我是怎么在虐待你呢?白何,你是故意的,你没安好心的呀。”紧赶慢走,老俩口赶到幼苗园时,正好保安徐徐推开大铁门。二老太太,公公和媳妇,便一起随着人潮涌进。

没想到就出现了彤彤久不出来,被罗老师留下罚站事儿。

当晚,全家如丧考妣,商量着如何让可怜的彤彤转园,重寻一家好的值得信任幼苗园?

可直到睡意袭来,个个呵欠,人人朦胧,却依然没有个可行的好办法。唉唉,睡吧睡吧,这事儿只怕一时半会儿没个结果,谁让我们只是小小老百姓,只有想法,没有办法?不提。

可是睡到了床上,老头儿却下坐了起来。

己眯缝着眼睛渐入梦乡的老太太,梦呓般喃喃说。

“咋?中了大奖啊?中了也白中,500万连一间学区房也买不起,还穷高兴个什么呀?”老头儿却精神抖擞,双目炯炯。因为他想起了,昨下午在女老板阳台上聊天时,女老板漫不经心的问话:“二宝呀,好!白师傅,说来听听,看我帮得帮不上忙的呀?”

记得自己当时,着重给也讲了彤彤转园一事儿。

女老板点点头:“这事儿呢,要说难,很难,难于上青天。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李白,【蜀道难】)要说不难,也易。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白居易,【钱塘湖春行】)全看可办可不办的呀!好,我知道了,莫忙,再说一遍,你那小孙女儿现在何处幼苗园?想转向哪个幼苗园?”

手掌一抬,弹开手机。

“说吧,说慢一点,清楚一点,我录音的呀。”

想到这儿,白何忍不住连连拉拉自己手指头,这还用问吗?这不就是说明女老板有办法嘛?明天,嗯最好明天有货送,事情急切了,耽搁不得啦,我可怜的彤骸啊,明天我一定得主动问问宋总了……想着,白何感到一阵浓浓的尿意,便迈腿下床。

摸索着拉开大门。

先探出半个脑袋瓜子,鬼鬼祟祟的朝侧听听。

然后看看,嗯,没事儿,小屋门紧关着,依稀听得见隐隐约约的扯呼声,一声短,二声长,三声慢,听起来稀奇古怪的。

老头子一面摸向厨房,一面轻薄的想着。

这个香老头儿,连扯呼都扯得这么没水平,还牛皮哄哄的说在外面干什么事业?

连我都不敢如此大言不惭,哼哼,这事业是他干的吗?拢了,朝左,老头子摇摇晃晃的掏出了那话儿,一面去推厕所门,突听里面惊问:“谁呀”白何呆住了,妈妈的,有人?“香爸,是你的呀?”哎呀,我的妈妈咪呀,怎么会是香妈?

白何吓得转身就跑,出厨房时慌不择路,腰杆猛撞在饭桌沿上,惨叫一声,颓然倒地……

半小时后,一切恢复平静。

香爸香妈也退回了小屋,轻轻并上了房门。退休教师把老头子的枕头摆正,正要关灯,突然一下光火了:“还嫌丢人现眼不够哇?还紧捏着你那玩意儿干什么?”白何这才松开手,喃喃到:“糟糕,好像没感觉了。”

老伴儿恶恶的啐到。

“七老八十了,还想感觉什么?老不正经,活该撞在桌沿上。下次最好撞在菜刀上,就一了百了啦。”

“我是说,没尿意了。”

白何急忙申明。

“刚才,那么大一泡尿,怪了怪了,不翼而飞了?”“瞅你那酸样,我就有气。”退休教师瞪一眼老头子,在对面床头躺下,气哼哼一拉毛巾被:“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隔壁小屋,幽暗诡异。

香爸喘着气儿,狠狠地瞪着床那边儿香妈的背影。

“怎么可能走到了眼前,都没发现?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没回答,依稀可见那背影,在可疑地轻轻蠕动着,蠕动着……

“他妈的”无处发气的香爸,红着眼睛,压着嗓门儿。

双手一挥,一个软枕头扔向玻璃大立柜:“我日你个狗日的高房价!我日你个狗日开发商的祖宗八代!我日你个狗日的贪官污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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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差一点·原创长篇连载:上海屋檐下·第50章的评论 (共 3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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