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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珍藏的四十五分钟

2010-11-07 18:03 作者:雨中吟  | 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时隔近四十年,我受在正源学校执教的司马先生之邀,有幸重返课堂,听了一节(准)高一的语文课。

正源学校远离市区,静静地躺卧在青翠的山谷之中。校园环境幽雅,空气清新;园内走廊洁净,教室敞亮。讲台上不仅有长宽的弧形黒板,还有多媒体教学的银幕或大彩电。高、初中生的课桌上砌着一垛垛书墙,眼瞅着那些厚薄不一的教辅书籍,不由令我羡妒。我们那代人真可谓:生不逢时。饥馑、动乱如影随行。好不容易盼到了上学,可发的主要教科书却是:毛主席语录、“老三篇”(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毛泽东著)、毛泽东选集、毛主席著作(1-4卷)。即使是伟人的文章,当时的学生也没充裕的时间学习。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劳动,小小年纪的我们全都成了开荒的农民或工厂的童工。

司马老师讲授的是:“文言文实词意义推断法”。授课的内容借助媒体播放器,被醒目地映射在银幕上。学生听讲认真,答问踊跃。司马老师对答问的学生总是报之以亲切的笑容,逢到学生因紧张而卡壳时,他不急不躁透过厚厚的近视镜片,给学生投去温柔的眼神,并微微颔首鼓励学生继续。而后,他会把学生回答正确的部分巧妙地揉合进讲解之中。这样的学教互动,不仅拉近了授受者之间的距离,并且有效地提升了全体学生的学习兴趣。课堂上除了老师的讲课声,连喁喁私语声都听不到。我们那时上课,教室里那个乱呀:讲小话、扔纸团、打瞌睡、埋头在课桌下看闲书,形形色色。老师佯装不见,只自顾自在讲台上照本宣科就是。因为那时的老师,大多出身于革命对象(地主、富农)家庭,汹涌的红色怒涛把教师队伍冲击得七零八碎。出身不好的老师不是被训斥,就是挨批斗,惶惶不可终日,师道尊严荡然无存,谁还敢维持课堂纪律?

司马老师的授课方式与我记忆中的教学方式大相径庭,他一改照本宣科的陈规,运用所掌握的丰富知识,旁征博引循循引导,幽默的话语辅之生动的手势,引起学生不时爆发出会意的笑声。我的一位初中物理老师,不知是为求自保,还是腹内空空,上课时不苛言笑,却总时不时蹦出一段段的毛主席语录。一学期结束了,物理课的三分之一都没能教完。他最爱背诵:“学游泳有一个规律,只要掌握了这个规律,那是并不难的。”久之,同学们除了能在背后维妙维肖地学他的舌之外,其物理知识实在是没能学到什么。

准确把握学生的知识掌握程度,力求兼顾全面有所侧重地授业解惑,这大慨是教师高明之处的所在。未讲解知识点之前,司马老师总是启发学生先声发言。在讲解“六书”时,他也是这样。“六书”?这名词对于我这位学历不高的书虫来说的确是不知其所以然,可大多数学生也是一脸茫然,彼此大眼瞪小眼。司马老师见状,迅速调整方向,转而询问同学中谁课外书读得多。后排的一位学生站起,用课外书中的知识回答了“六书”的大慨意思。司马老师对这位学生博览群书的求知法大加赞赏,并热情鼓励学生挤时间多读课外书。而我们那时,阅读课外书籍却是一件大逆不道的“罪”!课时和书本的缺乏,没能阻挡我和另几位好学的同学对知识的渴求,我们开始偷偷传阅连环画或小说,可这类书当时统统属于封建主义、资本主义、修正主义的大毒草,谁看谁犯禁,轻则批评,重则批斗。为看课外书,我几乎是期期挨批,年年遭整,检讨书写得比作文还多。

记得初一下半期的某晚,就寝不久的我,就着昏黄的电筒光躲在被窝里看《西游记》,被学校查寝的文革主任(校长)X逮个正着。X主任在南海舰队参加西沙战役时负伤,文化程度可能不高,但革命的警惕性却高得近乎病态。一件在今天看来顶大算是学生违纪的小事,可经X主任无限上纲上线后,竟演变成了企图颠覆政府的大罪!说我妄想学会孙悟空腾云驾雾翻江倒海的本事,打算长大后去造无产阶级司令部的反!(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第二天全校的课间操,临时改成了对我“触及灵魂”的批斗会。X主住一手抖着残破的《西游记》,一手指着在台角低头认罪的我,当着全校几百名师生的面,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地痛斥我企图颠覆政府的罪行和平日的种种劣迹,并逼我亲手焚烧这本《西游记》。我接过火柴,颤栗的手划断了几根火柴梗也没能划燃一根,最后还是X主任亲手点燃了这本书。

此事对我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我曾在心中默默地诅咒X主任几十年。直到信奉基督教之后,我才彻底宽恕了他戕害我幼小心灵的行为。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缺乏独立思考精神的X主任,干过很多的“极左”荒唐事,至今仍被人们传为笑柄。由此可见,人可以无权无钱,但不可以没有独立思考的精神和能力。否则,必生盲从害人损己。

司马老师通过刚才的提问,明白大多数学生对“六书”的知识不甚了了。于是他围绕“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娓娓道来,并运用良好的绘画功底,在黒板上又书又画,把古人的造字法讲解得形象而生动。连我这位满脑浆糊的老烘都略知了一二,相信他的学生一定已心领神会。

何为“师”?大多数人的解答可能是:从事教师职业的人就是“师”。非也!早在一千二百多年前,韩愈在《师说》中首次对“师”作出了:“传道、授业、解惑”的定义。如果一位教师仅仅只注重向学生传授文法、公式、定义等,使学生在各种考试中能得高分,而忽视“道”(正确的道德观)的“传习”(培养),那他也仅仅只是一“教书匠”而已!

当前在教育界,“安贫乐道”成了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形象示范;“德高为师”仅只成了挂在嘴上的口号;“有教无类”蜕变成了权力和金钱独享的盛宴;“因材施教”掉进了按财授教的泥潭;“教育公平”成了读书贵、上学难的代名词。君见否:有多少家贫的少年在校门外徘徊?又有多少无良教师将理应公开传授的知识,留到自办的补习班私下授受?又有多少仅剩背影的寒门学子,上大学的资格被学校和权贵上下其手取而代之?又有多少风华正茂的研究生,被教授诱奸或欺凌?又有多少教师,拿着比普通公务员和工人高得多的薪水还在不断向政府发难?凡此种种不胜枚举。然而这桩桩件件,无不与部分教师道徳观的糜烂性溃疡紧密相连。虽说“师不必贤于弟子”。但作为教师,其言行总该符合一个优秀公民的要求吧?!其身不正其影必斜!部分教师由于自身原因,缺乏对学生进行正确道德观培养的底气,因此不得不放弃重要的“传道”责任,所以才出现了大学生与老人抢座、中学生轮奸女同学、高校毕业的官员沦为阶下囚的种种丑行。社会道德暂时性的滑坡并不可怕,尤其可怕的是国民教育的全面溃败。因为,国民教育的成败不仅直接关系到教育的声誉,它还将长期影响到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兴衰!

司马老师不仅注重给学生授业解惑,更注重学生的道德培养。他抓住下课前的小段时间,让学生阅读一篇摘自古人笔记小说的文章,其大意是:“一人贪图河豚的美味,不幸中其毒而亡,死后尚托嘱妻,祭祀莫忘献河豚。另一人沉迷赌博,终至倾家荡产。临死前,要后人将赌具置棺内陪葬,以期到阴府重开赌局再板本。”对于远离不良嗜好的教诲,大多数老师和家长,常常习惯用直白的语言对年青人强行灌输。而司马老师却独辟蹊径,抛却浅露的直白,灵活地采取润物细无声的风化法去濡染每一个在场的学生。无疑,这种方式更易于学生接受,其效果也肯定远胜于前者。

一堂课很快就结束了。四十五分钟,在岁月的长河中,我辈已拥有太多;然而终生难忘而又有意义的四十五分钟,对于我们却是很难得的。现在的年靑人和未来的青年,的确有太多的理由值得庆幸,因为他们的一生将比父辈拥有更多的美好感谢上帝!祂使我今生终于有幸拥有了这段难忘的时光,虽说来得太晚,但它依然值得我永远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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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芳草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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