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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清明节之殇》

2013-04-13 12:37 作者:卓老师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又是清明,少小离家的我,依例回故乡父母扫墓。今年的清明节多了一项要办的事:寻访石头屋老建筑。不料物是人非,一路探访,一路郁闷,一路伤心

(一)“一滴何曾到九泉?“

虽是中长途跋涉,大开发中的故乡,行程已由三个小时半的颠簸变成一个小时的”畅快,我也和故乡人一样完成了从“三等公民”到“特区公民”的蜕变。一路驱车,一路感慨:假如父母健在,中午又能尝到母亲亲手包的“咸米时”,父亲肯定会嘱咐“烧纸钱时一定要跪下祷告:爷爷奶奶快回来拿钱!”。 车上只有我和驾车的侄儿,由于忙着赏景,因而言谈不多,只有准备好的祭祖用的花篮、纸钱和冥币占据着空下来的坐位,仿佛在对我们叔侄俩欲言又止:“小子吔,先人在世敬几许,一滴何曾到九泉?"

(二)石头屋?垃圾屋?

可能是我们起程早,今天一路都没有遇到堵车,一个小时就看到故乡了,满眼洋楼和别墅,满脑子的问号:我要寻找的石头屋还在吗?儿时的玩伴是否还健在?它们还能认出我这长年不归的游子吗?

到了故乡,时辰尚早,我们决定先去看看名扬中外的石头屋。(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记忆中的故乡石头屋,是清末的建筑,一字排开,座西朝东,座座都是三进三出,每座都有两个天井,每个天井后方都有大厅,两旁都有厢房,每座都以一米宽的小弄隔开,但都有边门相连,虽没有雕梁画栋,却也气势不凢。故乡的石头屋,可以任从一家的任意一个门进去,然后逛遍整排石头屋。小时侯没有电视和电脑,邻里的孩子们最玩也是唯一可玩的游戏便是捉迷藏,一人躲藏起来,半天功夫也找不着,往往到了某家母亲喊几声“死XX,还不回家吃饭”,大伙还欲罢不能,每每悻悻而归,到了家里胡乱扒儿口,抹抹嘴又捉迷藏去了。

来到村子中心,谢天谢地,那一排石头屋还在。只是,眼前的景象,多了些沧桑感,心中不免几分伤感。 思绪流连中,冷不丁耳边传来一句不温、不火、不紧、不慢的话:“谁来垃圾屋呀?”。

我,愕然!……

(三)“你家有垃圾,我们拜拜吧?”

迷茫中,我急切地问赶来陪我们的大哥:“说话的是谁啊,怎么把石头屋说成垃圾屋呀?”

大哥没有回答,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我始料不及,郁闷的心情又平添了几分沉重。

久别的石头屋,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者,摇摇欲坠。有些已经是缺胳膊少腿、有些只留满地的瓦砾。五婶妈家二层小厢房,历经百余年的风雨侵蚀,墙上解放初期闹大刀会事件那阵子,解放军反击时用机枪扫射暴徒遗留的弹孔清晰可辨,只是小厢房已老态龙钟、岌岌可危了。做建筑教育的侄儿,以其学者的敏锐和责任感,在断壁残垣中发现了什么,正在忙着拍照。我,却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久久回不过神来!

大哥指着不远处的三栋六层小洋房说:“那就是五婶家大儿子xxx盖的”,“说话的是五婶妈的小孙子” 。

五婶妈大儿子家盖的三栋小洋房我并不陌生,我每次回故乡,老远就能看到这三栋装修气派的小洋楼,也免不了要去小洋房里看望五婶妈。

“五婶妈大前年搬到石头屋小厢房住,前年就已经去世了”,哥说。说话间,走到五婶妈家旧时的石头屋二层小厢房前,门口一只小狗冲着我这个不速之客狂吠着。我问“这里还住人吗?”,没有人回答。只见屋子里走出一位脏兮兮的老者,满头白乱发,佝偻着腰,呆滞的双眼注视我半天,有气无力的问道“是抿仔吗?”

“抿仔”是我的乳名,小时候,五婶妈给叫开的,故乡中的人只有年龄与我相近的老一辈记得我的乳名。心中狐疑,眼前这位是当年风靡乡里、大名鼎鼎的致富能人、那三栋小洋楼的主人xxx吗?

老者和我大哥都再无吱声,空气仿佛凝固在石头房前。只见,老者馄饨的双眼潜着泪花,半天才蹦出三个字“是抿仔!”。

眼前的老者,我已经辨认得八九不离十了,忙掏出几张现钞递给他,不忍再看下去,急忙扭头走开,老泪已经挂在双腮上了。

临到哥家,回头一望,只见小厢房屋顶上那张遮雨用的油毛毡,被海风吹得起起落落、开了又合,仿佛向我招手:“想听这里发生的往事吗?”,:“想听这里发生的往事吗?”......

五婶妈家不跟我家同姓,自然也非同宗,但她的大儿子是我大哥的战友、二哥的师傅,小儿子是我的同学,所以我们两家走得很亲。她大儿子造船技术远近闻名,改革开放后兼做海带和淡菜养殖,他媳妇在家里能把淡菜肉晒成蝴蝶干,赚了不少钱。他家富裕程度乡里是排得上名次的。

五婶妈大儿子有三男一女,十里八乡有不少靓妞,一心就想家他的儿子,女儿也是乡里高富帅们一门心思追求的对象,这件事情,我早有耳闻。

“他怎么就落成这个样子?”,我百思不得其解。

从石头屋回到大哥家,二哥和从外地刚赶回来的侄儿们都聚在一起了,免不了嘘寒问暖,唠嗑一番。亲人们都说了些什么,一句话我也没听清楚,满脑子“五婶妈大儿子家怎么啦?”实在忍不住,又一次向大哥提起此事。这回,大哥打开了话盒子:

“事情得从四年前谈起,五婶妈大儿子的小儿子,相好了邻村的靓妞,小两口勤快,相处不过半年的功夫,还没领结婚证,也没举办过婚礼,那靓妞肚子里就有了。五婶妈大儿子家高兴极了,正筹划着如何风风光光补办一场婚礼,没想到那妞给小儿子下个最后通牒:你家有垃圾,我们拜拜吧!五婶妈大儿子一家人不服,我家小洋房里外都气派,之前你不是常住我家吗?你亲眼所见,哪来垃圾?便隔三差五托人做思想工作,那妞就是油盐不进,反反复复就是那句话:把你家垃圾清扫干净才可办婚事。还是五婶妈小儿子家的闺女有学问:人家说的垃圾指的是家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不愧是北大的高材生,见多识广啊!”。

后来发生的事情,我没有听清楚,也没有心情听具体。结果反正是:婚事办成了。婚后三天,五婶妈大儿子家再添新丁,而后分了家,三座小洋楼换了三对新主人,五婶妈和大儿子夫妇却搬到石头屋的小厢房住了下来。这一住,五婶妈再也没能回到小洋楼、也没能再回到小厢房。她大儿子夫妇就小厢房常住了下来,三座小洋楼的三对新主人,谁都不愿接纳他们。

之后,五婶妈的小辈们都管叫那间旧厢房为“垃圾屋”。

这就是石头屋变成“垃圾屋”的由来。

(四)”爷爷奶奶,快搬到新洋房住啊!“

更让人愤懑的事,是发生在五婶妈新坟前的那一幕。

在大哥家唠嗑半晌,吉时已到,我们就匆匆赶到父母的坟前,大伙齐心协力除草、栽树、种花,烧化纸钱和冥币,期间免不了祷告一番。

告别亡魂已毕,大哥提议我们绕道到五婶妈坟前压些纸钱,聊寄哀思。

于是,我们结伙来到五婶妈的新坟前。只见天上细雨蒙蒙,地上火光冲天,五婶妈的后人们,男的跪在新坟前忙碌着,纸钱已大多数烧化完毕,大伙正往火堆里放入硕大的金灿灿的冥车和冥屋,气派非凡。媳妇们则撑着雨伞,在后边一字儿排开,齐刷刷地哭喊:“爷爷奶奶,快搬到新洋房住啊!”。

他们一遍又一遍高声哭喊,我的心一遍又一遍地被刺痛

我们匆匆地在五婶妈坟上压纸钱,便匆匆地离开。 我们实在不愿再看到那烧化金灿灿的冥车 和冥屋的情景,更不愿听到那一遍又一遍整齐划一的歇斯底里般的哭喊声。

“爷爷奶奶,快搬到新洋房住啊!”.........

“爷爷奶奶,快搬到新洋房住啊!”.........这齐刷刷的哭喊,久久地、久久地徘徊在我的耳际,久久地、久久地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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