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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织梦想

2010-08-06 19:43 作者:秋声的小屋  | 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编织

我生在一个十分偏僻的小山村。二十多年前经济尚未兴起的时候,那里的人家几乎都以编织维持生计。

由于山高路窄,小山村离最近的镇子也要近个小时的路程,为了赶在逢场天售卖,寒天(不赶集的日子)人们便整日待在家里赶织编篾,篾刀劈竹的啪啦声,钻子滴溜溜转的嗡嗡声,还有篾条儿在人们手里上下翻飞与空气的摩擦声,交织成一首快乐的舞曲,从东方发白直到月灯点燃又熄灭。可是大家一点儿也不觉得苦累,因为有老人和小孩相伴左右,除了递递茶水和器用外,不时还说个玩笑之类的,加上串门的婶姨伯叔帮腔拉衬,于是欢笑声在各家院落飘荡开去……更重的是,周围十里八村都使用这里的篾货……朴素的农家人笑到了心里。

那时刚开始读小学吧,学校功课不多,压力几乎也没有,因此,父母忙碌时我有充足的闲暇待在一旁,不动手也不动腿,只是傻木棱棱的坐在竹凳上看他们。时间久了,他们便常笑问:“木棱棱的,不忧着点,将来长大了咋过日子呢?”

他们哪里知道,我在脑海中编织着一个属于自己的梦,就连枕席而眠时也未曾止歇。

那时候,隔过三五天村里便要放一场坝坝电影。逢场赶集回来,太阳还没滑到山头,家家户户便炊烟袅袅,像一根细细的绳,一头扯着太阳一头牵着老老少少。月亮刚挂起红朴朴的灯笼,村里大队上的坝坝里便站满黑压压的从四面八方赶来看电影的人们。(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我看的第一场电影——《一只绣花鞋》,——不知影名对否,但内容是极清楚极明白的,讲述的是在一个古老的王国,国王惟一的公主在花园同丫鬟们嬉玩时不幸被妖怪化作的乌云卷走,只留下一只绣花鞋。国王又气又痛,下令举国招集能士搜救公主。一个贫寒的书生应招了。他跋山涉水,穿越重重障碍,杀死妖怪救出了公主,最后和俏丽的公主结成眷侣。

自那时起,我成天便编织这样一个设想:一个美丽的女子突然间落水,而我恰巧路过,我便炮弹般扎进水中……每天课堂,我总盯着我们的那位俏美的语文老师,默默祈祷,“等着我长大吧!”上学放学,看到可的女同学,我就在心里说,“你将来就是我的新娘,不要走啊!”回到家,我不做功课不做饭也不理编织竹篾的父母,一头倒在床上,睁大眼睛,仿佛那团乌云豁然出现在上方;合上眼睑,同学老师齐聚心头,张张都是如花的笑靥。父母看见了,总是笑说:“这孩子咋的了?每天神神魔魔的,不摸书也不学编耙织席,将来咋过日子呀!”我只顾着让自己的脑海之浪起伏和溅越。

那是我读三四年级的事了。

后来进入初中,功课骤然增多,压力也猛然增大,幼时的随心所欲嬉笑玩闹也荡然无存了,整日埋在作业堆,心里似乎压着块搬不走挪不动的铅石,厚厚重重像独立屹世的五指山。不过,我仍然织着我的梦。这时候,我有机会涉足武侠小说,;;——精彩的打斗情节让我流连,英武机敏的年轻侠士让我遐思:我是令狐冲吗?张无忌就是我吧?掩卷一想,这怎么可能呀!但细细思量,他们不就是我梦想精神的化影吗?

这个时候,僻静的山村也悄然变化。不知从何时起,总之是我读初中的这个阶段,村里的编织渐渐稀落了。劳动力翻土,婆姨植苗,大家掀起了栽种柑桔苗致富的浪潮。稍微能干的劳动力跑起了兜售桔苗的买卖来。我父亲就是其中的一个,而母亲从早到晚都蹲在田间地头饲弄那些桔苗。我仿佛孑然一身,每日里在作业和空闲之余的冥想间来来回回。

可惜初中毕业心愿未遂,我成了名师范生,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虽然师范生是那时初中学生中的皎皎者,但我也只得接受准备做一个老师的事实了。

如今,我己鞭驰十几载,遥望这段风秋,晚,我在如豆的灯下研读教案,白天,我手持粉笔抖擞精神不倦书写,总希望那方方正正的文字能奠起学生的人生高塔。但有时当看到潮起潮落的世情,我困惑了。

十几年里,我也常回到那个山村。十几年里,每次回去,村庄的模样总让我惊异,茅屋换成了砖砌瓦盖,一幢幢小楼又代替了砖瓦房。村边建起了两座厂房,——一个水泥厂和一个炼铁厂,几支大烟囟竖立在厂房间,浓烟如柱,阴霾弥漫。青壮年都涌向这两个厂房,只有偶尔零星的篾刀钻子还有篾片翻动交汇的声音从村子传来,但很快也会飘然逝去。那是村里的几个老人还在用那皲裂的手指编着,织着,织着,编着……

我茫然了。这不是我记忆中的小山村,它虽然偏僻但却不失乐和,它虽然落后但却不失纯真。可它现在却空空荡荡清清幽幽凄凄冷冷的,我知道它在一天天地丢失。

我有一个当杀猪匠(屠户)的初中同窗,因为他常到校接送孩子的原因,我们便常打交道。我问他:“现在有没得啥子打算?”——打算就是梦想。他只是说:“多挣钱!多挣钱啊!”是啊,这就是他为自己每天编织的生活蓝图,编织的人生进行曲。现在谁又嫌钱多呢!于是我想到了父母常说的“咋个过日子”的话来,现在想来,父母做的和要我做的只是“过日子”。在他们看来,编席织篾只要糊糊口就行,至于篾席、簸箕、竹耙到哪里去了,正在干什么,他们是庄稼人,他们明白。而他们说这话时,脸上的笑从未淡褪过。我悚然一惊,像他们那般的想法我几时曾有过呢?于是,我重新审视自己的灵魂来。

曾经日高悬的街头伫立良久,满眼尽是喧嚣飞驰的车辆,冷漠的行人两眼茫然而又十分空洞,步履也显得匆忙。那时我就想,莫不是他们心里整日只揣着一个念头夏日炙烈,没有半丁儿风息,一切似乎都在匆忙中沉闷着。

是啊,经济的洪流推波助澜,我们每个人都无可幸免而浑浑噩噩地任其推磨撕咬?我们原本固有的一些东西忘记得太久抛却得太远忘了归程而只能让干涸的心灵随了人民币义无反顾?

我还有一个新近联系的好友,虽然不知其名不知其貌,但短短的一番话却让我对当初选择师范的遗憾和现在对职业的困惑有了不同的视角看待。她也是位老师。她说:“班上几个后进生的成绩老上不去,我恼火自己怎么搞的!毕竟,老师都期望自己的学生个个成材嘛。”听得我心头一颤,一个女子竟然把教师这个形象想得如此透彻,反观自己,过了“而立之年”倒有茫然不适之感,我为自己无从下手的编织惭愧。

又是烈日当头的晌午,我走在熙熙的人流里,眼前依然是永不褪色的车辆疾速奔驰,行人照旧步态匆忙而又两眼迷茫;耳畔里回旋着几个老人编篾织席的坚守声,父母的叮咛声和好友的心灵独白;心里没头没尾地吟唱那首难以磨灭的童谣:一只绣花鞋,一只绣花鞋……血液里鼓荡着那载酒江湖的英雄豪迈……

仰望天际,是刺眼的一片白。这时,我多么渴望来一场豪雨啊,让它尽情冲刷,尽情洗涤……那时,山村和城镇,夜晚入梦的人们也好重拾曾经丢失的编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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