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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谷幽兰

2010-07-08 14:15 作者:龙在江湖  | 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空谷幽兰

我闲来无事,喜欢登山探幽。一日,我漫步至幽兰山,正值水落石出时节,红日像一轮冰雕的玉盘,在横柯交错的瘦瘦的枝条间业已西陲,没有一丝风,疏条冷日连同远山的背景,像是一幅静静寒立的风景画,山谷中的溪水大多结冰了,停止了流动,一切是那么的萧瑟寒瘦,却是幽兰谷中的兰花盛开如。我感到诧异,向来是幽兰春葳蕤,如何在这万木寒立的日,在幽兰山幽兰谷中,兰花却一直怒放未凋,难道是成精成仙了吗?近来常闻幽兰山怪异事,黄昏闻埙声,凄婉迷离,令人断魂,使得山人不敢进山砍柴,不敢进观参拜,又闻山边小儿谣歌:

幽兰山上幽兰谷,幽兰谷中幽兰观。幽兰观中逢仙子,幽兰泣露一千年。

“世间果然有什么山精鬼怪?我倒是不信。即使有,那倒也是人间奇观,我偏要去寻个究竟。”

我走进了幽兰谷,夕阳已近山头,我一边信步朝幽兰观走去,一边欣赏沿途的幽兰吐蕊。入幽兰谷十多步远,忽闻埙声从幽兰山腰的幽兰观中传来,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凄凄切切,哀婉不绝,真是“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欲止步返身,然而,细细听来,埙曲又有缠绵销魂的韵味,青春的冲动,男子汉的壮怀,加之好奇心和胆气的怂恿,使得我又调转身子,朝幽兰观中走去。离观百十步,听到伴埙而奏的歌声,分明是一位年轻女子的歌声,幽怨迷离,扑朔冥远,清韵脱俗,瑰丽诡谲,让人如醉如痴,如如幻,蚀骨销魂。(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绝代有佳兰,

幽居在空谷。

清香独守,一任群芳妒。

渴饮清溪水,

闲看翠云浮。

月明风静,秀色濯清露。

黄昏时闻樵客语,

门前青山春几度?

门前青山春几度?

旷古川上怀,

东流几时住?

千年幽梦共谁宿?

“能听到如此幽采灿熳的曲子,见到歌唱的女子,就是命赴黄泉也无憾了。”

年少的狂放让我加紧了步伐,已经顾不得前方是祸还是福了,2010-1-21

走进观门,埙声忽然消失了,只嗅得淡淡清香,不绝如缕,我不由叹道: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呀!”

走进道观正殿堂,但见道观雕像焕然一新,只不知雕像是何人,却有见佛拜佛逢道拜道之心,我长作揖毕,转身看侧壁上诗文,却是咏兰诗,清韵脱俗。

其一

灯尽语不尽,主人庭砌幽。柳枝星影曙,兰叶露华浮。块岭笑群岫,片池轻众流。更闻清净子,逸唱颇难俦。

其二

静境无浊氛,清零碧云。千山不隐响,一叶动亦闻。即此佳志士,精微谁相群。欲识楚章句,袖中兰茝薰。

其三

欲知惜别离,泻水还清池。此地有君子,芳兰步葳蕤。手掇杂英珮,意摇春思。莫作绕山云,循环无定期。

我怀着兴致,一一读来,读完后,寻思良久,忽拍额叫道:

“此非孟郊孟东野的咏兰诗吗?”

见供桌木龛上书有“幽兰居士孟东野”七个大字,我肃然起敬,至雕像前再作揖,吃惊道:

“原来传说中的幽兰居士孟东野就在幽兰山幽兰观中呀!”

我惊叹才完,却见一位绝代佳人,身着绿衫荷裙,脚移莲步,缓缓走来。

“公子亦知孟郊孟公子吗?”

一缕幽香也随着姑娘的莲步飘荡过来,我如醉如痴,待回过神来,细细打量眼前的年轻女子,原是李唐时装扮。我惊诧不已,忙问:

“请问,姑娘是?……刚才可是姑娘唱的歌声?”

那女子浅笑作揖,道:

“正是小女子。不知公子是如何晓得孟郊孟公子的?”

“姑娘也认识孟郊孟公子吗?他可是一千年前的诗人了!我是在书上读到他的掌故。”

姑娘惊诧道:

“公子,你说什么?孟公子已是一千年前的人了?”

“姑娘是?”我惊异万分,忙问。

那女子顿生绝望哀叹之音,没有回答我的提问,深情的望了望幽兰居士的雕像,继续问道:

“刚才听公子说在书上曾读到孟郊孟公子的掌故,不知可不可以道与我听?”

我望了望道观墙壁上的咏兰诗,又看了看眼前女子,道:

“不瞒姑娘,我生来最喜欢孟公的这三首咏兰诗,超妙绝伦,空谷传响,遗世独立,有羽化而登仙之清幽快意。在野史传说中得知孟公贤,侍奉完母亲后,从此不问尘间事,隐修到幽兰山幽兰观做了道士,终身未娶,在幽兰谷中遍种兰花,以兰为妻,以鹤为子。因其交授良善,彰显神通,坐化归西后,道观也颇有灵验,保佑了幽兰山一方水土,世人才修葺扩建道观,拜念孟公。只因近来山上幽兰花开放异常,又加种种怪诞事,世人便不敢进山烧香祈福了。可是,你看这幽兰观中清洁无尘,莫非姑娘……”

说道这里,我惊惧的看了看身边的女子,

“莫非近来幽兰山幽兰观发生的怪异事,都是姑娘所为?姑娘,你……”

“天呢!感念孟公子千年痴心,我却世间枉然走一遭。看来,是我打扰了孟公子的祠堂,扰乱了一方的安宁了,愧对孟公子呀!”那女子长叹道,见我生惊惧之心,又和颜悦色道,“公子有所不知,也不要害怕,我来此间只为孟公子,绝没有伤生害命之心。我本幽兰山深处的空谷幽兰,修炼千年,重得人身,算来还跟孟公子有一段尘缘。哪想到沧海桑田,人间已是千年,只留下孟公子的祠堂和诗篇了。”

说到此,幽兰姑娘已是涕泣连连,见她娇美凄切,楚楚动人,我忘却了恐惧,在幽兰观中聆听着她的千年故事。2010-1-22

一千多年前,幽兰山脚下住着一个姓孟的人家,生有一子,名唤孟郊,字东野。孟郊自二十岁束发便是举人,他像许多为求取功名而读书的士人一样依然在寒窗苦读,准备进京赶考,榜上有名。孟郊为人勇仁刚直,在乡野间素有贤名。自束发后,他便不再进学堂读书了,一面躬耕垄亩,侍奉母亲,一面住在山上的一座破旧无人烟的道观中,过着半隐半读,半樵半武的生活。朝则闻鸡起舞,勤练武艺,天白则进山砍柴,担入市井换几吊铜钱,或换壶酒菜,也补贴点日用开销,傍晚则归来闭门读书。

孟郊有着读书人的忍耐和执着,同时又不拘泥于孔孟之道,四书五经和枯燥的科举考试,开始于无字的生活中读书,于沉静的溪水山林中作文,其博览群书,思维开阔,心境空灵,文章较之昔日愈显超脱绝妙。闲暇之时,或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或与同窗知交桃李春风一杯酒,诗文雅会。但他又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文弱书生,其桀骜不驯,勇敢刚毅,加之年轻的冲动和用之不竭精力,使得他常常骑着马在草原上,田间的路上或是山间奔驰,有时候,砍柴的生活过够了,就骑马射猎,驱狼逐鹿。他渴望以文取功名,又希望自己以后能像个真正的将军一样跨在骏马上,建功封侯。

时光一天天过去,倒也逍遥自在。可是近段时间以来,他却时常感到内心深处有一种难以排遣的孤独寂寞,不是壮志未酬的忧郁与愁闷,不是前途凄然的茫然若失,而是入世与出世的矛盾与挣扎,他知道,自己的所为都是为了入世,可是,即使,现在金色年华,却在心灵深处感到一种空虚和无聊,既汲汲于功名,又希望超越它。当然了,在二十岁的青春到来的时候,一种生命的强烈冲动和逍遥出世的情怀,使得他希望自己能寻到一位红颜知己,共度华年,但这红颜知己不在金榜题名后的洞房花烛夜,也不在青楼歌伎的聒噪话语中,似乎在山海经的传奇中,似乎在那江湖的路上,寻找一段奇缘,结识一位这样的奇女子,既是自己的终生伴侣,又能陪自己问道访幽,饮酒赋诗。2010-1-23

知归才展翅,黄昏不意又当头。一天砍柴归来,孟郊路过幽兰路,无意间在荆棘深处发现一颗幽兰,其身躯庞大,覆盖方圆十亩之地,只是花叶凋零枯萎。孟郊生平最喜幽兰,甚是可惜。

“今年天气干旱,少有雨水,唉,这一株庞大的幽兰,若是因干涸而枯死,实在是太可惜了。”

孟郊心生许多怜悯,匆忙担柴回家,换了一副挑子,匆忙奔出家门。孟母见状,很是诧异,忙问道:

“郊儿,天都这么晚了,你挑一副挑子做什么呀?”

“母亲,我见一株幽兰,一株我从未见过的幽兰,它的身躯之大,覆压方圆十亩之地。今年天旱,见它枯萎,我想担水浇灌浇灌。”

“天晚了,山路陡峭,你可要当心啊!”孟母自知儿子最喜兰花,虽然心疼儿子一天劳作辛苦,却也没阻拦儿子。

“母亲,您就放心吧!山路我都熟悉。更何况太阳尚未落山,又是望月,您尽不必担心,孩儿会尽早赶回的。”

二十岁的生命让人忘却了一天劳作的疲惫,孟郊从山下溪水中汲水,赶着十里山路,来到这株庞大的幽兰前,把水认真的浇灌在兰花根地下,没想到水才占地便已消失无影迹,孟郊不由叹道:

“天旱,可把这株幽兰渴坏了。”

转念又想,“这么庞大的幽兰开花,倒是人间的一大奇观呀!看它幽闭在荆棘丛中,外人很难发现,等它再度开花的那一天,我将是它的第一位观众的。”想到这里,他心里美滋滋的,忘掉了劳苦,见红日西沉,他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天也不早了,我得赶回去了,不然,母亲要担忧的。”

天旱的季节,孟郊每天坚持担水浇灌,从未间断过,巨兰也出落得愈加水灵鲜润。春去春又回,花落又花开,一天,孟郊惊喜的发现,幽兰开花了,只是一个花骨朵,淡淡的绿,如一座华盖般大小,虽未完全绽放,却已能闻到缕缕幽香,淡淡的,绵绵不绝。

从此,孟郊的兴致更浓了,每天多浇灌一担水。又过了几天,幽兰已是完全吐蕊绽放了,香气依然是淡淡的,较含苞欲放时不同的是,在丝丝缕缕的暗香中却有许多情思袭来,左右着孟郊的思绪,让他扑朔迷离,如醉如痴,甚至有点想入非非,鸳鸯蝴蝶梦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理智尚能控制自己,“幽兰花香向来是清幽淡雅的,我如何会生出那许多念头来?”他用清水洗面,让自己清醒过来,重新恢复理智后,他感到神清气爽,体健身轻,有青云直上之感。

孟郊回到家中,跟母亲说了此事。

“母亲,那株幽兰开花了,花朵比我们的屋子还要大,更奇特的是,那兰花的香气能让人省气明神呢?我背您去看看。”

“儿啊!你是不是做白日梦了?哪有那么大的兰花?娘老了,头晕目眩的,哪里经得起山路的颠簸?”

“母亲,我背您,不会让您受颠簸之苦的。”孟郊至孝,非要背着母亲去看巨兰开花。

来到兰花前,孟母惊呆了,尚未来得及赞叹,就感到浑身轻松,精神健旺,有返老还童的奇妙感觉。

“儿啊!快放娘下来。闻到这兰花的香气,娘感到轻松了许多呀!真奇了,真想你说的。”

孟郊把母亲放下来,孟母走进巨兰前,观赏良久,高兴的跟儿子说道:

“儿啊!你没有白辛苦,现在这兰花香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以后,可要加倍照料好它呀!娘一见到这兰花,感到精神好多了,身子骨也硬朗了。”

“母亲,这您就放心吧!”2010-1-25

一天砍柴归来,途中,天降大雨,孟郊急匆匆赶路,身上淋个尽湿,却也高兴,久旱逢甘霖呢!他紧挑柴草,沿着熟悉的山路向家赶来,却不料雨水下得急骤起来。

“天呢,这荒山野岭的,下这么大的雨,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如何是好呀?母亲会为我焦躁不安的。”孟郊不禁焦急起来,当他抬头看路时,却发现不远方有座院房闪亮着橘红色的灯光,在雨雾中像一个跳跃的梦。

“奇怪了,我记得这条路上没有人家的,况荒郊野外的,如何有这灯光,莫非是幻觉?只在书上有海市蜃楼之说,人间却从未亲身经历过。”孟郊自言自语,甚是诧异,“可是,今天雨这么大,夜晚又到来了,先去避避雨再说吧!”

前方的灯光让孟郊精神一振,陡然加紧了步子,三步并作两脚的,很快赶到了院门。放下扁担柴火,他敲了敲门。

“请问院内有人吗?”

他连叫问了三声,里面传来了女儿音。

“不知客人是?”

孟郊心生疑虑,雨天黑夜,遇上院主人,却是为女子,进门还是不进呀?怎奈外面雨水滂沱,夜晚漆漆,又寒气逼人的。他只好继续答道:

“我是进山打柴的樵子,天晚遇雨,不知方不方便进贵院躲躲雨?”

门开了,孟郊见一妙龄佳人手挑灯烛,跟自己说声:

“客人,进来吧!外面雨大。”

女子声音温婉柔和,令孟郊心怦怦然,他有点害羞,急忙回头把一担柴火担进来,放在院门内,随姑娘进了殿堂正室,顿觉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如入芝兰之室。女子将灯烛放在厅堂上,又引公子入了一房室,将灯火点上,原是更衣的地方,姑娘掀起房中的帷幕,拿出一件衣衫,递与孟郊,道:

“公子身上衣衫单薄潮湿,千万别伤了寒,请公子更衣。我到堂室收拾一番,把灯烛都点亮。”

说完,走出房门,望公子浅笑,把门掩上。孟郊见姑娘出了房门,遂脱下身上的湿衣服,把姑娘拿出的轻软衣衫换上,顿觉清香馥郁,精神焕发,他不由惊叹道:

“原来姑娘接手的衣服也是清香漫溢呀!我是不是在做梦呀?”

孟郊打了自己一记耳光,他感到一阵疼痛,自言自语道:

“有疼痛的感觉哎!不像是在梦中。”

孟郊出了更衣室,来到殿堂,见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姑娘已经摆好了一种丰盛的酒席在等自己呢!见孟郊来,姑娘面露微笑,轻启朱唇,说道:

“山门简陋,粗备些酒菜,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姑娘说的是哪里话,道路遇雨,承蒙姑娘留住,已是感激不尽,又备美酒佳肴,实在是不敢当呀!”

“公子不必介意,请慢用。”

姑娘一面为孟郊倒酒,一面擎到孟郊面前,温香款语。

“公子请!”

孟郊双手接过,擎在空中,连声道谢。

“承蒙姑娘厚意,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一饮而尽,姑娘又把酒,孟郊又饮一杯,连喝三杯。

“请问姑娘尊姓大名?今日相逢,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公子不必太在意,叫我幽兰姑娘好了。”

幽兰姑娘说完,又帮公子斟上酒,自己也赔了一杯。孟郊原本是豪慨狂放之人,美酒佳肴,又有佳人陪伴,他也不多问,也不计较,干脆先喝个痛快。酒过三巡,菜过八味,孟郊有点酣然了。

钓诗钩,扫愁帚,破除万事无过酒。男儿立节放襟怀,女子忘情开笑口。

“幽兰姑娘,如此雨夜,你我青春年少,共处一室之内……唉,漫漫长夜,该如何度过呀?”

幽兰姑娘笑了,问道:

“公子可会对弈?”

“姑娘倒是有雅兴,不瞒你说,我入深山砍柴,曾见松下有童子下棋,久而久之,也懂点棋艺。”

幽兰姑娘拿出一副棋盘棋子,两人相对灯烛而坐,下起围棋来。姑娘棋艺神出鬼没,常常是神来之笔,令孟郊叹服,一局下来,孟郊败北,而细看棋盘上棋子,黑白相错,状如兰花。

幽兰姑娘又问:

“公子可会射箭?”

“姑娘也会箭术?”孟郊甚是诧异,知道遇上奇女子了,饮酒,对弈,却还懂箭术。

幽兰姑娘也不多说,拿出两把良弓和箭壶,一副交与孟郊,一副留与自己,道:

“公子,箭壶里有一百枝箭,我们在墙壁上各射一物,如何?”

“幽兰姑娘先请吧!”

幽兰姑娘拉弓射箭,唰唰唰,箭如流星,顷之,墙上出现一丛兰草。孟郊眼睛都看呆了,已是不敢再搭弓,只在心里暗暗称奇。

“姑娘好箭法!我服输了。”

“公子过誉了。只是,这箭壶中尚有一支未发,想请公子画龙点睛。”

孟郊见墙壁上兰草叶似长条,合拢起来,已是无从入手,看了良久,尚未发现什么破绽。心想,若要射出此箭,只有变兰草为待放的兰花了,又是,振臂拉弓如满月,一箭穿心,墙上兰草开花。

幽兰姑娘呵呵一笑,道:

“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这一箭真是生花妙笔呀!”

孟郊听姑娘如是说,放声大笑,声震殿堂。

“不知姑娘下一个节目是什么?”

幽兰姑娘倾城一笑,问道:

“公子言谈不俗,必是读过诗书之人,又常进山砍柴,境界一定超妙绝伦,能否就今夜兰花情状题诗呢?”

“姑娘也喜兰花吗?”孟郊问道

“兰花清香超逸,有君子之称,如何不喜欢呢?要不,我如何取名幽兰呢?”幽兰姑娘面带潮红,妩媚动人。

“姑娘既爱兰花,庭前一定栽种的。如要题诗,愿要观赏一番。”

“公子请随我来。”

孟郊如同在美梦中,被幽兰姑娘牵着手走到了庭除中,夜雨停歇了,依稀有星光,又借着房中灯光,庭院中兰花簇簇,含露欲滴,愈发青幽。借着酒兴,孟郊和诗一首。

“灯尽语不尽,主人庭砌幽。柳枝星影曙,兰叶露华浮。块岭笑群岫,片池轻众流。更闻清净子,逸唱颇难俦。”

“公子好诗才,果然是清妙绝尘呀!”

“呵呵!幽兰姑娘过誉了。只不知下一个节目是什么呢?”孟郊已是酒醉,借着诗情,越发春意阑珊,接着挑逗道,“孤男寡女,又是青春年少,孟郊可没有坐怀不乱的定力呀!更何况身边是绝代佳人呢?”

幽兰姑娘依然浅笑道:

“公子请进堂室,让我为你唱只曲子吧!”

孟郊坐卧于幽兰床前,觉馨香漫漫,已是睡意朦胧,又闻幽兰姑娘歌喉婉转,清韵悠扬,如风如云,恍若仙境,全身酥软,又是酒醉,忽然酣倒在床上,沉沉睡去。幽兰姑娘怕孟郊着凉,帮他盖上锦衾,坐在床前,看着孟郊,浅笑着,心中暗自欣喜。

“孟郎真是雄姿英发又儒雅风流呀!”

孟郊深深睡去,只有室内的灯光在守候着床前的幽兰姑娘。2010-1-26

第二天醒来,不见了姑娘和房屋,只是躺在山上一间破道观中,仔细看身上衣服,却是昨晚幽兰姑娘送的,依然清香不绝,只不见了自己的湿衣衫。孟郊猛的一惊,自言自语道:

“天呢!难道是遇见神仙了吗?”

他起身在破庙中走了几步,又见一担柴火还在,急忙挑着柴草往家赶。离家几十步远,就见母亲正倚门而待,面容憔悴,神色忧虑。

“母亲,孩儿回来了。”孟郊向母亲叫了一声。

“郊儿呀!昨晚下大雨,你是如何度过的?可把娘担忧死了。”

孟郊把柴火挑进门放下,把昨晚的奇遇说给母亲听,孟母起初不信,见儿子身上衣服不同凡间服饰,且馨香扑鼻,才半信半疑。2010-1-28

从此,孟郊便对那座旧道观有了留恋之情,时常留宿道观读书,寻得一份心境,也渴慕能见到雨夜的幽兰姑娘,幽思独处让他的文章超妙空灵了许多,同窗聚会,惊叹其人为仙人,惊叹其文为鬼斧神工,独步人间,孟郊心里自在,却并未道出雨夜奇遇。

一天砍柴归来,孟郊见道观书房摆满了美酒佳肴,山珍野味,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兰香,而在床边,放着那身他雨夜曾穿的已经洗干净的衣服,这些让他不由想到了雨夜的幽兰姑娘。

“难道幽兰姑娘来过,问什么她不出来见我?”

孟郊自言自语道,把担子放下,到道观溪水边洗个手脸,也不推辞,自斟自饮起来。以后,每天砍柴回来,房间里都有酒馔菜肴,孟郊愈发奇怪了,就把菜肴拿回家,给母亲品尝,告诉自己的奇遇。孟母品尝着,连连称道:

“娘平时还是第一次吃过这么鲜美可口的菜肴,这食物必非凡间之物——儿啊,你是遇上仙人了,如果那姑娘愿意嫁给你,那可是你修来的福气呀!”

孟郊一边帮孟母捶捶背,一边答道:

“母亲,看你说到哪里去了,哪个仙人愿意嫁到凡间的?”

孟郊虽这么说,可心里还是乐滋滋的。

“儿啊,娘也想见到那位幽兰姑娘,你能不能想个法子,把她带到我们家来?”

“母亲,我现在是连她的面都见不到,如何能把她带家来呀?”孟郊有点为难的说。

母亲见他没着,就跟儿子说:

“儿啊,明天你假装去砍柴,然后,躲在道观附近,见姑娘进屋,把她捉住,只是,别吓着人家呀!”

第二天,孟郊按照母亲的法子躲在道观旁,快到傍晚时分,见到一绿衫荷裙的美丽女子手挎香篮,向观中走来,望四周无人,悄悄进了屋,把篮子打开,将酒馔佳肴放在桌子上,就在她转身要离去的时候,身子猛然间被人抱住了。

“哪来的小偷,看你往哪里走?”孟郊打趣的问道。

女子挣脱不开,只好背对着孟郊,不让他看见自己的面容,见孟郊抱的紧,有点生气的说道:

“公子好狠心,好歹也念及我每天为你送饭的情谊,放了我吧!”

孟郊觉得声音很熟悉,似曾相识,诙谐的说道:

“女贼,快点把脸转过来吧!不然,本公子可要报官了,定你个入室行盗,要重打三百大板的。”

孟郊趁女子放松挣扎,猛地把她的身子转过来,姑娘满面羞涩,看上去更加美丽动人,孟郊细细打量,惊叫道:

“啊!幽兰姑娘,原来是你!我不会是做梦吧!”

孟郊把她搂抱的更紧了,唯恐她跑了一样,贪婪的嗅着姑娘身上的幽香。

“公子请放手,我见公子清雅绝俗,才甘愿为公子洗衣做饭,没想到公子原来也这么俗气,抱着人家不放松。”

孟郊嬉笑道:

“我母亲有个吩咐,她想见你,我怕你跑掉了,只好不放手了。”

孟郊一面抱着幽兰姑娘,一面贪婪的欣赏着她的美丽。幽兰姑娘抬头望了望孟郊那双深邃而又有点忧郁的眼睛,忽又羞怯的低下头,任他搂抱抚摸着自己。良久,幽兰姑娘说话了。

“不瞒公子,我本是得道的兰花,天旱枯萎,感激公子不辞劳苦,三百六十天担水浇灌,终才修得人身,为报答公子浇灌之恩,我才来给公子送饭的。”

“我母亲说的对,看来,我果真遇上神仙了。”孟郊笑着说。

幽兰姑娘见他依然不放手,又问道:

“公子,难道就不怕我这个人身原本是兰花吗?”

“呵呵呵,”孟郊放开了幽兰姑娘,仰天大笑,“想我孟郊张狂独行,长这么大还没有怕过什么,更何况平日里最爱兰花,眼前女子又清秀迷人呢?”

“公子真是狂人!只不知高堂知道我是兰花成精,还愿意见我吗?”

“见得,见得。母亲向来笃信齐物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同源,又终将归一。更何况姑娘历经劫难,修得人身,仙风道骨,娇美非凡,又兰性惠芳呢?她老人家一定会喜欢你这个儿媳妇的。”

孟郊又一次把她搂抱在怀中,幽兰姑娘推开他,故意撒娇生气道:

“谁答应嫁给你了!”

“嫁还是不嫁?”孟郊再次把她搂住怀里,幽兰姑娘欲推还就,只道

“不嫁。”

“好吧!那我可要委屈姑娘了,”孟郊抱起幽兰姑娘,放在床边,用红丝线把她捆起来,说道,“不嫁,我可要把你捆绑起来报官了。”

“公子别闹了,幽兰生性幽居独立,喜好清雅,本不想沾惹人间欢情,感念公子救命之恩,一片情深,看来,幽兰也只有随姻从缘了。不过,在我们交合之前,我想让公子陪我出去散散步。”

孟郊如获至宝,轻轻的偎依着幽兰姑娘,走出道观。此时,夕阳正落在山头,将暖暖的红通通的光芒洒照在山岭上,洒照在峡谷间,洒照在溪流上,洒照在绿幽幽的草丛间。更远处的云霞端,似乎可以看到一团巨大的岚气,不知是雨还是云。幽寂,幽寂,除了脚步的索索走动声,就只有叶落的声音了。

白鸟知归才展翅,黄昏不意又当头。此中谁复通禅语,一叶飘零报晚秋。

幽兰姑娘向着白鸟展翅的黄昏望了望,未谢的花儿在蝴蝶泉边依然在幽寂独放,感觉不到秋意,远方的黄昏像是一副春花烂漫的晚景图,温暖又幽静。许久,幽兰姑娘说话了。

“很怀念幽居清静的日子,可是,今晚,我就不只是属于我自己了,以后,也将步入红尘世间,不能兰香独守了。写首诗以作最后的留念吧!

“静境无浊氛,清雨零碧云。千山不隐响,一叶动亦闻。即此佳志士,精微谁相群。欲识楚章句,袖中兰茝薰。”

散步归来,夜幕已降临,幽兰姑娘挥一挥手,道观顿时焕然一新,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室内兰香迷漫,如梦如幻,让人沉醉,孟郊帮她轻解兰衣,拥入锦床。

“幽兰自芬芳,没想到幽兰姑娘的皮肤与骨髓都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孟郊是怜香惜玉,细赏把玩,珍爱不已。

今宵风月知谁共?芙蓉帐里夜莺莺。烛影幢幢绫罗乱,幽兰花放吐春红。2010-1-29

孟郊将幽兰姑娘带到家中,说与真相给母亲听,孟母大喜,对幽兰姑娘疼爱如亲女。幽兰姑娘深深作揖道:

“承蒙母亲大人眷恋幽兰,不以异类相待,幽兰感激不尽。”

孟母连忙搀起,又是看,又是抚摸,一个劲的欣喜,道:

“幽兰姑娘说的哪里话?天地,山川,草木,鸟兽,虫鱼,万物原本源于一,众生生来平等,各得其所,随性生长,都是造化赋予的生命,哪有什么异类和高低贵贱之分呢?况且,姑娘历经磨难,坚心修得正果,必非凡胎可比,能跟我儿子结姻缘,我这做娘的可是求之不得呀!”

孟母说完,进屋将珍藏多年的金钗拿出来,帮幽兰在头发上戴上,幽兰含羞带笑,道:

“多想母亲大人。”

孟郊见幽兰跟母亲相处融洽,甚喜。幽兰从此侍奉孟母,洒扫庭除,洗衣做饭,勤快有加。

孟郊喜得红颜知己,常携手并肩,花前月下,耳鬓厮磨,喁喁私语,相思倾情诉。幽兰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手到擒来,无师自通,孟郊沉醉于温柔乡中,自是得意,可是蜜月过后,幽兰姑娘忽然不辞而别,留下一纸书信。

“公子宜用功读书,求取功名,莫辜负母亲一片辛苦。该相聚时自然会来与公子相聚。”

孟郊忽感凄凉,将此事告与母亲,母亲连连称道幽兰贤惠。孟郊无奈,只得专心读书,时常想起幽兰姑娘,临窗发呆。一天,孟郊独自一人站在旧道观栏杆旁看夕阳,微风习习,却有许多忧愁,何以解忧?孟郊又原形毕露,恢复了他的狂生相,借着年轻的冲动和酒力的张狂,醍醐痛饮,独自对酒高歌。正是: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正当他进入酒乡,不辨东西时,幽兰姑娘现身了,夺去了他手中的酒壶,扶他至床前,服侍他一夜。第二天,孟郊醒来,见幽兰姑娘伏在床前熟睡未醒,心自惊喜,怕她着凉,轻轻的为她披件衣裳,可是,就是这轻微的动作,也把幽兰姑娘弄醒了。看见孟郊深情的望着自己,欲要抽身离去,孟郊哪里肯放,一把搂住。

“幽兰,你真狠心,许久也不来相会,想死我了。”孟郊说不完的缠绵情话。

幽兰却一本正经,推开他,道:

“孟郎,你求取功名之心尚在,更何况也是母亲的愿望。愿你现在莫荒废自己。”

孟郊听罢,有些丧气,有点生气道:

“功名,功名,连你也不了解我,向我这样的人,在这个世道,求取功名后又能有什么作为?”

“时势造英雄,是现在的世道辜负了公子多年的满腔热忱和抱负,不可强求。只希望你先赚个金榜题名,给母亲大人和自己十年寒窗有个交代吧!否则,幽兰怕母亲怪罪我使你玩物丧志,沉迷于温柔乡中,不思进取呢?”

孟郊的狂性又犯了,大笑一声,道:

“就那种考试,以我现在的文章足以榜上有名。”

幽兰姑娘说道:

“孟郎近来的文章,我都细细的看了,较昔日长进许多,想必同窗也没几个盖过你的。不过,那些考试的文章,都是凡夫俗子作文,没什么稀罕的,为保来年春闱登榜,我想公子还需努力修习。”

“愿向娘子赐教。”孟郊说完,拿出最近自己最得意的文章,请幽兰姑娘观阅。

幽兰姑娘读完,没说什么,以其文题,另写一篇。孟郊读后,自叹不如。

“娘子作文,果然是超妙清奇,非凡人可比拟呀!”

“我可是千年的道行,历经生死的人了,怎么可以跟凡夫俗子比呢?”

孟郊忽而拉起幽兰的手,道:

“好了,好了,不谈这些了,以后向娘子多学习是了。娘子风姿迥异,内外秀慧,深明禅性,难道没读过阿姜查禅师的禅语——修持之道譬如牧牛,在辛勤耕耘的时候,也不要忘记了偷闲抬一下头,看一看身边的山花烂漫。娘子就留下来陪我耍玩两日吧!”

幽兰无奈推脱,顺应了孟郊,道:

“好吧!今天时光尚早,我带你去幽兰谷看万兰花会,如何?”

“万兰花会我不稀罕,只要幽兰姑娘陪在身边,就心满意足了。”孟郊已有缠绵意,拖着幽兰姑娘往床边放。

“孟郎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一天大好韶华才开始,就要求床第之欢,你昔日的风雅清趣都飞到哪里去了?真是让人扫兴。”幽兰姑娘从他怀里挣脱,道。

“好吧,一切都随你。我的幽兰妹妹。”2010-1-30

幽植众宁知,芬芳只暗持。自无君子佩,未是国香衰。

白露沾长早,春风到每迟。不如当路草,芬馥欲何为。

孟郊看到幽兰谷中万兰吐春,不禁生出幽谷独放不为世人所知的感叹。幽兰姑娘却不以为意,反倒觉得兰生幽谷自是得其本性。

兰生深山中,馥馥吐幽香。偶为世人赏,移之置高堂。雨露失天时,根株离本乡。

虽承爱护力,长养非其方。冬寒霜零,绿叶恐雕伤。何如在林壑,时至还自芳。

“孟郎,你很快要进京赶考了,以你的文采,榜上题名,如探囊取物,不在话下,只是,这歌舞升平的年代,为官者大都明哲保身,耽于安乐,而以公子的正直刚烈,未必适应这个世道。公子像一把沉隐多年的古剑,匣中宝剑夜有声,也当悬壁高挂了。我见公子依然有功名之心,才劝公子先赚个功名,而公子凡事太较劲,眼里容不得沙子,所以,以后,我还是劝公子凡事看得清淡些,不妨过着亦官亦隐的生活,那样,会轻松自在许多。你安心赶考,母亲大人,我会悉心照顾的。”

感谢娘子教诲,我会谨记在心。”

欲知惜别离,泻水还清池。此地有君子,芳兰步葳蕤。手掇杂英珮,意摇春夜思。莫作绕山云,循环无定期。

孟郊离开幽兰山赴京赶考,幽兰姑娘在家悉心照顾孟母,日子倒也过得平淡。一天,见天空中乌云弥漫,卷来一阵妖气妖风,幽兰姑娘见状不妙,忙将孟母护送到屋子里。妖精来到院中,恩礼有加,稽首道:

“久闻幽兰姑娘美貌贤惠,今天,我想请姑娘进山做我的压寨夫人。”

幽兰姑娘一脸怒容,厉声道:

“原来是奎星下凡做了妖精,我说,奎木狼,前番因披香殿玉女下凡,娶宝象国公主百花羞为妻十三年,终究怀着离恨重返天宫,今番仍不思悔改,还要占山做妖怪。”

那妖精听她此番话语,气愤道:

“别在我面前提什么披香殿玉女宝象国公主百花羞,我原本为她痴心一片,而她却半途变心,只与我做了一十三年夫妻,却又回宝象国做她的三公主,享受人间荣华富贵了,害得我被贬到兜率宫给太上老君烧火。我只悔恨当初看重了她的美貌,哪想到她却不是一个相濡以沫白首偕老的妻子。”

“奎木狼原本性情中人,对百花羞痴心一片,令人敬仰。而今天,为何要为了一株名不见经传的兰草而逃离天宫占山做妖怪呢?实不相瞒,幽兰已是身有他属了。”幽兰姑娘语气缓和了许多。

“幽兰,今天,一句话,你跟不跟我走?”妖精有点不耐烦了。

“哼,”幽兰姑娘见他骄横,气不打一处来,“不走。”

“幽兰,我仰慕你贤惠,才不辞辛劳,不怕罪犯天条,私自下凡来请你做夫妻,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妖精要逞强起来。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话不投机半句多,幽兰姑娘怕因争斗伤了地界生灵,腾云驾雾,来到幽兰山开阔地段,厮杀起来。战有百十个回合,幽兰姑娘手软筋麻,奎木狼身强体壮,终究战它不过,渐渐败下阵来。妖精见状,欲要逞强抢亲,幽兰姑娘致死不从。妖精气恼,威胁道:

“你若不随我回腕子山波月洞,我要让这幽兰山一方不得安宁。”

说完,欲使手段呼风唤雨,幽兰姑娘见他耍弄神通,为一方生灵,不得不让步。

“我可以随你去腕子山,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三年内不许近我身。”

妖精大笑道:

“这有何不可?为了姑娘的美貌贤惠,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三百年三千年都等得,我就不信,三年后,那姓孟的小子还能为你踏遍千山万水,把你从我腕子山夺回去。”

“奎木狼,在随你去腕子山前,我想去见见孟母最后一面。”幽兰姑娘请求道。

“幽兰姑娘有情有义,这个请求,不难答应。你下去吧!”

幽兰下了云端,来到孟母面前,双膝跪倒,大哭道:

“母亲大人在上,恕儿媳不孝。今天,腕子山波月洞黄袍怪要娶幽兰为压寨夫人,幽兰斗不过他,死不相从,却不料他竟要伤害幽兰山一方生灵,幽兰不忍,不得不答应随他去腕子山,并要他答应我三年内不许近我身。孟郎此次进京赶考,必能金榜题名,归来后,让他莫以我为念,得良家女子,洞房花烛便是。母亲大人在上,幽兰不能时常侍奉您身边了。”

说完,再拜,悲痛欲绝,伤心离去。孟母是老泪纵横,伤心欲绝,昏倒在堂上,幽兰见状,扶起孟母,垂泪不已。许久,黄袍怪又来催人,无奈,幽兰别离孟母,随妖精远去。2010-2-1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引鞭即天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

孟郊果金榜题名,在长安游赏了一些时日,高高兴兴的回到家中,向母亲报喜。却不料母亲病倒了,日日以泪洗面,又不见了幽兰姑娘,孟郊纳闷,金榜题名的高兴劲头全没了,忙问母亲发生了什么事。

“儿啊,自你进京赶考,幽兰姑娘服侍我勤谨悉心,我们相安无事,日子过得倒也和乐。却不料来了一个黄袍怪,欲强娶幽兰为压寨夫人,幽兰斗他不过,至死不从。妖怪以幽兰山老少生灵相威胁,幽兰无奈,答应随他去了妖精老巢,叫什么腕子山波月洞。”

孟郊听后,怒火填胸,欲要去腕子山波月洞与妖精寻妻。孟母见状,悲恸起来,道:

“儿啊,那腕子山离这里有万里之遥,况那妖精又能腾云驾雾,手段非常,你如何能赶到,即使到了腕子山,又哪里是那黄袍怪的对手,还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母亲,儿堂堂七尺之身,看到妻子为人所夺,岂能不去寻找,不论妖怪手段多么的厉害,儿也要去把幽兰姑娘救回来。”孟郊磕头流涕,长跪不起。

“儿啊,幽兰姑娘临走时曾嘱托,让你回来娶一良家女子为妻,安身生活,莫以她为念。”

孟郊听娘如是说,忽然感到有些寒心,问:

“娘,她真的这么说?难道忘了夫妻情分,不愿意我去寻她?”

孟母手拉着儿子,泪流不止,说道:

“幽兰姑娘的确是这么说的。儿啊,娘已经失去了幽兰姑娘,不想再失去你呀!”

孟郊听后,异常痛心,像失了魂似的,在家里服侍娘亲。孟母见到儿子,病情日渐好起来,而孟郊却是整天魂不守舍,神思恍惚,孟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终于忍不住,跟儿子说道:

“郊儿呀!幽兰姑娘跟妖精走时,要他答应三年之内不许近她身。儿啊,幽兰姑娘让你莫以她为念,难道你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吗?你哪里是那妖精的对手,她怕你去腕子山白白送了性命呀!娘看你现在为她魂牵梦萦的……儿啊,娘现在病也好了,自己能照顾自己,你不必挂念,还是去寻幽兰姑娘吧!”

“娘!”孟郊跪倒在地,长叫一声。

“去吧!没有幽兰,看你像掉了魂似的,娘心里难受啊!此去虽然凶多吉少,或许还有转机和希望。郊儿,你放心的去吧!情深可感动天地,愿你们能平安回来。”

“娘,孩儿不孝,恕孩儿不能陪您身边了。”孟郊给母亲叩头行礼后,便去准备马匹,弓箭和行囊,准备明天出发。

当晚,孟母正加紧为儿子赶做新衣,烛光照在她善良慈祥的脸上,而她似乎有点花眼,靠近灯烛,不时的用针在头发上撂了撩,又穿针引线起来。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第二天,孟郊临行时,孟母将新衣赶制好了,披在儿子宽宽的肩上,嘱托儿子一路小心,照顾好自己。孟郊跟母亲洒泪而别,跨上马,朝着腕子山方向奔去。2010-2-2

腕子山波月洞中,松火通明,小妖们捧着仙桃丹露,像伺候皇后一样侍奉着幽兰姑娘,那黄袍怪每天都来看望劝说。

“幽兰姑娘,世间男子有几人真心性情,三妻四妾,寻花问柳,司空见惯,那姓孟的小子果真会为你而舍身舍命来腕子山吗?三年期就要到了,连他个影子都没有,那小子怕早已是搂着新妇娇娃醉入温柔乡了,哪里还会念及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早早从我。”说完,欲去亲抱幽兰姑娘,幽兰姑娘声厉词严,甩开黄袍怪,道:

“幽兰现在不为别的,只为三年约定。现在时候没到,请你自重。”

黄袍怪听她义正词严,心里酸酸的,但还是敬佩幽兰姑娘的情义。

“好吧!幽兰姑娘能为那孟公子守身三年,也算是尽了夫妻情分了。奎木狼敬服姑娘。”

说完,手挽狼皮披风,出了幽兰姑娘的房间。

话说孟郊正风餐露宿,日夜兼程,赶赴腕子山。数不清的晨起鸡鸣和夕阳西下,翻过了一道道山,越过了一条条河,一日,终于来到腕子山下。但见那:

石崖高万丈,山大接青霄。根连地厚,峰插天高。两边杂树数千颗,前后藤缠百余里。花映草稍风有影,水流云窦月无根。倒木横担深涧,枯藤结挂光峰。石桥下,流滚滚清泉;台座上,长明明白粉。远观一似三岛天堂,近看有如蓬莱胜境。香松紫竹绕山溪,鸦鹊猿猴穿峻岭。洞门外,有一来一往的走兽成行;树林里,有或出或入的飞禽作队。青青香草秀,艳艳野花开。

“这里倒是清幽,也是人间洞府。”孟郊跳下马,手牵缰绳,沿着陡峭的山路向腕子山波月洞寻去。过了一座山,土地开阔了许多,但见一殿门上书着“虎牢关”三个大字。2010-2-2

孟郊端视良久,欲要走进那露天的殿门,忽然闻得山风呼啸,吼声如雷,吓得那坐骑惊叫着脱开缰,朝东南方奔去。孟郊见马惊吓得跑脱了,定了定神,只见殿门旁转过来一只锦澜猛虎。真是:

雄威身凛凛,猛气貌堂堂。电目飞光艳,雷声振四方。锯牙舒口外,凿齿露腮旁。

锦绣围身体,文斑裹脊梁。钢须稀见肉,钩爪利如霜。东海黄公惧,南山白额王。

孟郊张弓搭箭,欲要射大虫,却听见那大虫口吐人言:

“公子可是孟郊?”

孟郊见它口吐人言,又晓得自己名姓,很是吃惊,应了一句,道:

“我正是孟郊。你为何在此?意欲何为?”

“我是这虎牢关的主人,应奎木狼差遣,在此等候多时了。我见公子痴情虔诚,不忍伤害,希望公子能够好自为之,回家侍奉老母吧!你不是那奎木狼的对手。”

“呵呵呵……”孟郊大笑,道:“看你也是个有修行的猛虎,为何听那黄袍怪调遣?实不相瞒,今天来到这腕子山,见不到幽兰姑娘,就没打算回去。”

“那奎木狼原是天上奎星,有些道行法术,走下凡间,掌控着腕子山方圆千里之地,甚是了得,此间的山精树怪,飞禽走兽,没有不服他管辖的。我好心劝你回去,你却不听,看来,今天,我们只有刀兵相见了。”

“过来吧!孽畜,不要怪我刀剑无情了。”

那猛虎见他没有回头之意,来个饿虎扑食,腾空扑将过来。孟郊手握宝剑,低下身子,站稳左弓步,就见那大虫从头顶呼啸而过,只是扑了个空。孟郊闪在大虫背后,那大虫背后看人最难,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孟郊只一躲,躲在一边。大虫见掀他不着,吼一声,却似半天里起个霹雳,震得山谷直响,又把似的虎尾巴倒竖起来,只一剪,孟郊却又闪在一边,一直不忍放箭射杀那老虎。那大虫一扑,一掀,一剪,三班提不着时,气性先自没了一半。那大虫又剪不着,再吼了一声,一兜兜将过来,孟郊又一跳,却退了十步远。那大虫却好把两只前爪搭在孟郊面前,孟郊将宝剑丢在一边,两只手就势把大虫顶花皮胳的揪住,一按按将下来,那只大虫急要挣扎,早没有了气力,被孟郊尽力气纳定,哪里肯放半点儿松宽。孟郊将两只脚往大虫面门上,眼睛里只顾踢打,那大虫咆哮起来,把身底下扒起两堆黄泥,做了一个土坑。孟郊把那大虫嘴直按下黄泥坑里去,那大虫奈何没了些气力,孟郊左手紧紧揪住大虫顶花皮,偷出右手来,掀起铁锤般大小拳头,尽平生之力,只顾打,打了百十拳,那大虫俯在地上求饶喊命。孟郊这才作罢,立起身来,道:

“看你也是个要得人身的老虎,有点灵性,今天,就放了你,你可隐去深山继续修行,再不许为非作歹,伤害生灵。”

那大虫连连点头,一面望着西方山深处走去,一面不时的回头看孟郊。

孟郊见马跑丢了,只好徒步继续朝腕子山波月洞走去。2010-2-4

十一

夕阳已近山头,将红红的光洒照在山间的萋萋芳草上,孟郊手提宝剑,背负弓箭,沿着山路急急向前方赶去,又过了一道大山,夕阳已是隐没山下,山野间一片晦暗阒寂,只闻听几声鹧鸪声在远处的林间啼叫。孟郊想找个山洞宿营,正在搜寻,却不到前方有灯火亮起来,走近一看,原来是座道观,观门上直书“文妙观”三个大字。

孟郊才走进观门,就见一老者迎面上来,问道:

“公子可是孟郊孟东野吗?”

孟郊一惊,见老者慈眉善目,形容清癯,颇有些仙风道骨,于是答道:

“晚辈正是孟郊孟东野,不知前辈是如何晓得在下的?”

只见那文妙观老者手捋长须,笑道:

“孟公子不必多问,今日相见,你我自有缘分,随我进来歇息。”

孟郊有些犹豫,心想,在这荒山野岭深处,哪里会有什么人家,老者断不是妖怪吧?老者见孟郊若有所思,心下迟疑,说道:

“不瞒孟公子,我原是居家修士,见这腕子山波月洞洞主黄袍怪有些道行,就随他隐修。与他有些交情,他听说你要来寻回幽兰姑娘,让我把守这文妙观。此关不同于虎牢关,要的是文才,不是武略,公子要过关,须得说服老朽,方能放行。”

“原来如此。”孟郊放下疑虑,随老者进了文妙观正殿。2010-2-4

老者将灯烛都点亮起来,一时间,文妙观内灯火辉煌,如同宫殿。老者让客坐,自己陪主座,说道:

“那黄袍怪原是天上奎星下凡,有些灵性,我居家修行,自感人生苦恼,无从解脱,经他点引,有点开悟,”说到这里,老者随即口占一偈子,“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孟郊听后,爽朗一笑,即诵道: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老者一惊,自叹不如,道: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看来,老朽还是心有挂碍。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心无所滞,自然颖悟通达呀!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憬悟和境界?”

说着,老者站起来,在正殿前来回踱步,忽道:

“终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

孟郊也起来,接吟道:

“归来偶把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妙呀!妙呀!实在是高妙!”老者一边称道,一边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孟郊见状,心中暗喜,继续说道:

“若能识得禅中意,万水千山总是心。又何止是一枝梅花呢?”

老者愈发敬服,忙将孟郊扶至客座上,准备丰盛的酒馔,与孟郊共饮,约为忘年之交。次日清晨,老者跟孟郊说道:

“蒙孟贤弟点拨开悟,醍醐灌顶,豁然开朗,顿觉心中无限山河。老朽也将离去,不再为那黄袍怪左右。贤弟过了这文妙观,再翻一座山,就是波月洞了。有些事理我需告诉贤弟,那波月洞洞主恨那宝象国公主百花羞绝情负义,再次下凡间,寻找贤良美貌的女子,算来也是一个情痴,以其行为观之,黄袍怪对幽兰姑娘的确是痴心无怨言,视幽兰姑娘若明珠,怎能轻易放幽兰姑娘与你回幽兰山呢?贤弟此番去索要幽兰姑娘,怕是凶多吉少啊,贤弟宜自珍重。”

孟郊深感谢意,再拜,道:

“多谢前辈指点。”

那老者呵呵一笑,道:

“才与你结为忘年之交,如今却又称我为前辈,如何受得起?贤弟快快请起。”老者急忙将孟郊搀扶起来,并与之告别,朝西方走去。

孟郊望着文妙老人远去的背影,伫立许久,而后继续向波月洞赶去。一路无话,来到波月洞门前,对舞枪弄棒的小妖们说:

“快去进洞禀报你家大王,说孟郊孟东野寻找幽兰姑娘到此。”

有小妖慌忙进洞禀报道:

“大王,外面有个自称是孟郊孟东野的书生模样的青年来寻要幽兰娘娘了。”

黄袍怪从虎皮座椅上站起身来,道:

“该来的果然来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今天,我倒要看看他有几条命担着?”

说完,出了洞口,来到孟郊面前,孟郊见那妖怪甚是凶险,你道他怎么打扮:

青脸红须赤发飘,黄金铠甲亮光饶。裹肚衬腰渠不带,攀胸勒甲步云绦。

闲立山前风吼吼,闷游海外浪滔滔。一双蓝靛焦筋手,执定追魂取命刀。2010-2-4

十二

那黄袍怪见孟郊形容典雅,体段峥嵘,丰神奇伟,耸壑轩昂。不由叹道:

“来者就是孟郊了,你能过得了腕子山‘虎牢关’和‘文妙观’,必非等闲之辈;本大王看你才俊风流,不忍加害,悬崖勒马,此刻返回,尚还来得及。”

孟郊闻言,呵呵大笑,道:

“想必你就是那腕子山波月洞洞主黄袍怪吧!能设‘虎牢关’和‘文妙观’的也非一般的妖精,顾念你是奎星下凡,愿以好言说之,快快把我那未婚妻幽兰姑娘交还与我,否则,定让你这波月洞不得安宁。”

“好小子,莫吐狂言,看来,今天,我们非要刀兵相见了。”

那妖怪正要发狠过来,孟郊正欲奋力迎战,两个吵吵嚷嚷,却惊来了幽兰姑娘。幽兰姑娘见到孟郊,又喜又忧,忙唤孟郎,哭倒在孟郊怀里,诉说相思之苦。黄袍怪见状,心里酸溜溜的,气愤难当,如何忍受这等场面,于是,大吼一声,叫道:

“孟郊,你若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就来与我较量,打败我,你带幽兰姑娘走,打不败我,幽兰姑娘就留下,做我的压寨夫人。”

孟郊听罢,搀扶起幽兰姑娘,摆开阵势,与妖精斗起狠来。战不到五十回合,妖精施展奎星神功,孟郊一个凡人,哪里抵挡的了,被重重的摔在波月洞旁的空地上,遍体鳞伤,口吐鲜血不止。幽兰姑娘担心孟郊安危,急忙过去搀扶。那怪物便使一阵狂风,将幽兰姑娘卷进怀里,幽兰姑娘又羞又愤,狠狠的推开了妖怪。那妖怪满脸怒气,欲要加害孟郊,幽兰姑娘见状,忙以身相护。妖怪恼羞成怒,跟幽兰姑娘说道:

“要么孟郊死在这里,要么你做我的压寨夫人。两条路,你选择吧!”

幽兰姑娘苦苦哀求,要放了自己和孟郊回家,那妖精哪里肯听。见幽兰姑娘越是对孟郊情深意重,越是恼怒。幽兰姑娘无可奈何,为了保全孟郊的性命,只好强咽泪水,答应了黄袍怪。却不料孟郊挣扎着站起来,悲痛欲绝,跟幽兰姑娘说道:

“我今天败在这黄袍怪刀下,对于一个男子来说,已是耻辱了;又让你答应他的蛮横要求,我于心何忍?大丈夫活在世上,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了,活在世间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要让我忍辱负重,苟且偷生,苟延残喘一辈子吗?”

说完,将宝剑朝颈项一横,欲要自刎。却不料黄袍怪使得弹指神功,将孟郊手中宝剑打落于地。幽兰姑娘刚缓过神来,就听黄袍怪说道:

“说要还你一个全人,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孟郊听到此言,心如刀绞,再一次拾起宝剑,与黄袍怪打斗,再一次为黄袍怪摔倒在地,见他致死不肯服输,以剑撑地,再一次要站起来,却昏倒在地。幽兰姑娘泪流满面,不忍见孟郊伤痕累累样,就跟妖怪说:

“大王,请给我三天时间,我扶送孟郊回幽兰山幽兰村,跟孟母有个交代就返回腕子山,听凭大王处置。若三天不返回,大王到时抢亲,幽兰再无怨言。如果大王不答应,幽兰愿意现在与孟公子一同死在这腕子山波月洞口。”

黄袍怪见幽兰姑娘说得情真意切,悲惨雄壮,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了他们回幽兰山。

“既然幽兰姑娘如是说,三天后,若不兑现诺言,就别怪本大王动粗下狠了。本大王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到时候休要惹恼我祸害幽兰村生灵。”说完,卷起狼皮披风,哼的一声,带领着众小妖进了波月洞。

2010-2-5

十三

幽兰姑娘搀挟孟郊至幽兰山幽兰谷中,隐身于万丛兰花间,为公子运功疗伤,整整三天三夜。孟郊苏醒,顿觉精神抖擞,功力大增,却见幽兰姑娘形容憔悴,伏在自己怀中。他忙叫道:

“幽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才在腕子山波月洞,如何又到了幽兰谷中?看你面容苍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幽兰姑娘微微睁开眼睛,深情的望着孟郊,道:

“孟郎,实不相瞒,幽兰神功若在男子身上,则可以产生百倍的力量。幽兰感激公子一往情深,舍命相求,幽兰早有与公子同生共死之心。又怕那妖怪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危害幽兰山生灵,所以,我将修炼千年的幽兰神功传输与你。不过,幽兰很快要回归元身,成为一颗兰草,需重新修炼千年,才能化作人身。”说完,虚弱的躺在孟郊怀中。

“幽兰,幽兰。”孟郊抱着她,不停的啜泣,“你这是何苦呢?”

孟郊正自伤情,那黄袍怪已经赶来,见他们拥抱在一起,心里像是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说不出的滋味,横起刀来就劈砍,却不料孟郊举剑横空一挡,妖精便被震出十步开外远,妖精大惊,愈发羞怒,使出绝技奎星神功。孟郊一面将幽兰姑娘扶倚在一颗高大的兰花旁,一面抬起剑来,使出幽兰神功。两人对峙十个回合,那妖精便被打翻在地,孟郊对他有夺妻之恨,欲要结果妖精性命,只听见幽兰姑娘努力吐出话语来,说道:

“孟郎,不要,黄袍怪也是一个痴情的男子,有修行的人,放了他吧!”

孟郊才住手,那黄袍怪领教了孟郊的幽兰神功,又见幽兰姑娘气息微弱,有返回元身的迹象,登时明白了一切,不由大呼一声,悲伤的叫道:

“天呢!想不到你甘愿舍弃千年的修行,都不肯嫁给我。”

说完,气冲胸肺,化作一股青烟直上九十九层天离恨宫。孟郊再去看幽兰姑娘,她已是化作一丛清香淡雅朴实无华的兰花了。孟郊将宝剑朝空中一抛,对着苍天,大叫三声,吼道:

“天呢!难道这就是命运,难道这就是天意,难道这就是定数吗?”

他疯疯癫癫的走出幽兰谷,来到母亲面前,将寻找幽兰姑娘的所遇一一讲来,孟母一面为儿子平安返回而高兴,一面为幽兰姑娘哀叹不已。

孟郊从此断绝了尘念,终身未娶,也不去做官了,在家一面侍奉母亲,一面进山修行。每天进山砍柴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担水进幽兰谷浇灌兰花。三十年后,孟母去世,孟郊送葬了母亲,到了幽兰观中修行,直到坐化归西。

十四

幽兰姑娘说到这里,幽怨慨叹,以袖拭泪,伤怀不已,诵道:

幽兰泣露一千年,千年到头终无缘。曾记携手夕阳下,笑看花开白玉兰。

幽兰泣露一千年,千年梦里话缠绵。醒来只闻樵客语,一道残阳照冷杉。

诵完,身子一摇,离开了幽兰观。

我忽然从幽兰观中案几上醒来,已是雄鸡破晓,惊道原来是一场梦,却闻得幽香缕缕,不绝于殿堂。我走出幽兰观,伸了个懒腰,望着幽兰谷中的兰花不再开放,已是兰草卧于山谷两旁。我走下山去,歌道:

兰草堪同隐者心,自荣自萎白云深。春风岁岁生空谷,留得清香入素琴。

淋漓如此写芳菲,只少盆栽与石围。记得春风散幽谷,蕙花如草趁樵归。

2010-2-5晚至深夜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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