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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扣

2013-02-04 11:28 作者:  许暖。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文。许暖。

【巷花深处】

从来不敢天黑问路

怕寻到了巷花深处

深巷里住着绣花的老情人(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等着薄袖当年的不归人

【文前】

老北街的梧桐巷里是个没有故事的地方,有的只是木酒坊里陈年的老酒香,有的只是破旧收音机里的戏曲演着郎骑竹马踏梅寻芳的残章,有的只是绣在旗袍夹层里的情深义重愁满心肠。

第七城的秋天最是寂静的,马路边两排火红的枫叶染透半边天空,等风吹的时侯不急不缓悉悉索索的落下,骑着黑色的自行车车轱辘吱呀呀的从上面压过,碾起,带走。

或者是下的天气,女人们穿着半旧的旗袍撑着纸伞一手用手帕挡着脸生怕雨水溅花了脸上厚厚的脂粉,遇到熟人不亲不疏的打声招呼寒暄几句,然后转身进了画衣铺一边高声喊着,嘿,岸芷妹子,可有新样式啊?一边将眼神瞟到巷口走过的女人自答到,这些样子都还行,可惜我家先生已经在从香港给我带了新面料。

我向来不去理睬任她们看着各色的绣花旗袍然后或羡慕或不舍的撇撇嘴高扬着下巴走出门,这是小城里最普遍的骄傲,女人天生的善妒心理费尽心思想要赢得别人的嫉妒,却又彼此心照不宣不得不在被揭穿之前仓惶逃开。

而这样的天气我却愿意花更多的时间躺在藤椅上听老唱机丝啦啦的唱尔兰的女高音,或者冥想一场盛大的爱情

比方梁宴笙。

遇到梁宴笙也是那样一个下雨的黄昏,他没有打伞外套被淋得透湿,雨水从头发上淌过眼角和脸颊滴滴答答的落在店铺的地板上,他靠着门用醉醺醺的语气说,我找许岸芷,听说你是全城旗袍做的最好的,我要你给我做旗袍,做最贵的最好的旗袍。

我从藤椅上起来关了音乐,看着他起了折皱的皮外套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修着指甲懒懒的说,恩,你要我给你做旗袍,还要最贵的最好的。

是的,要最贵的最好的。

他声音有点沙哑有点困倦,带着梧桐巷里熟悉又浓烈的酒香。我蓦然的从他眼睛里看到莫名坚定和执着,那光芒让我的语气一下子便低了下去,低进深巷里的开满野蔷薇的泥土里。

我说,好吧,你过几天来拿。

生命里的一切欢喜悲愁从来都是这样的不经意,谁能料到当年在心底擅自描摹的心上人他一出现便是默默不相语枉费了一腔情深。

我选了胭脂色的绸缎绣满蔷薇花在领口处用白色蕾丝勾边,像缝制嫁衣一样想着那个穿在身上的女子该是怎样貌美如花。

他只是一个落魄的诗人并且失了爱人而醉酒后在我这里讨了一件上好的旗袍。

他再来的那天阳光少见的明媚,我在院子里将挽起的长发解开在喷了香精的水里一遍一遍的搓洗。

他定定的站在门边,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干净清爽,看起来俊逸儒雅风度翩翩。

我说,我不要钱,我要你给我写一首诗,用尽深情。

那是在秋天的尾巴上,马路边的火红枫叶落的稀疏,厚厚的铺满街道,埋下了一层又一层的枯笔。不停的有车轮的脚步碾过来碾过去辗转反侧不知带向哪里。

嘈杂而单调的叫卖声就像歌唱家一样在每个太阳升起的早晨伴着雾气开始朗诵。

他用白色的信封装了单薄的一页纸,在开头写着揉进我的眼眸里的你的如墨的背影。

这是一些乏味的事情,后来呢。后来他仔细的包裹着旗袍消失在这座隐匿的城

再后来听说巷子里的李婆婆去世了。

年轻时在包办的婚姻里嫁了一个英俊的军官,懵懂的年纪里那便是唯一的爱慕。新婚之男人却随着军队到处征战直至再无音信。80岁的年纪未经人事仍然守着那一份念想待花开满楼良人归来。

近来听说了军官的消息,听说他早已富贵一方儿孙绕膝,老太太便跋山涉水去找他,老人带着眼镜问她找谁,婆婆泪眼婆娑只一个劲说,真好啊,有生之年还能见你一面,然后啰啰嗦嗦的说起往事,问他当年打仗可有负伤还疼不疼。

老人皱着眉拍拍她的肩说不认得她让她走。

婆婆回来仍是一个劲的说还能见一面真好啊,他眉毛里那颗痣现在还在,真是一点都没变。然后学着他的样子反复的拍拍自己的左肩,磨砂着他的手掌覆盖的位置,却没有跟任何人说他根本不想承认她无情的赶她走。

婆婆面容安详,不知可否有人挂念她临终眼角的泪滴和手边丈夫的老照片。

深沉的黑夜,我小心的折好信纸。梧桐巷从来没有什么故事。

朝为红颜暮为枯骨,梧桐巷有的只是从此漫长的沉寂

【新月如眉】

许多年的战场厮杀终于磨白了他鬓角黑发,也磨花了心里那个顾盼回眸美目盼兮的人影。

他时常在那些月光如水的夜晚用抹布一遍一遍擦拭长戟上那廉金属弯月,然后再想到若是身逢平世或者种花沏茶鲜衣怒马。

那该又是如何一番光景,他自顾苦笑着一声叹息,比风轻。

【文前】

【壹】

那年他十六岁,生长在边境一个地图上画不出来的小镇。镇上的人都像度世在末日一般尽情欢靡。十六岁的男孩子却生的眉清目秀,第一次有了不为人知的心事。

那女子抱着琵琶在大小茶馆里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痴痴的望着帘后女子竟觉得那双如星月的美目里尽是清冷。他跟着她流连于各色茶馆既不搭讪也不叫好。

在她之前他觉得母亲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子,与镇上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她孤洁温婉,在每日清晨对着窗仔细的梳理着及腰的黑发,在唇上小心的涂上胭脂,烧柴做饭,用一种陌生又严肃的口吻对他说话叫他背书。

然后他见到那个抱着红色琵琶的美貌女子,在发间插着不知名的野花,低头敛眉的唱歌。他感觉心思飞扬了起来,与母亲不同,母亲的美事死气的,而她是一种年轻的灵动的任何都不能比拟的美。

【贰】

他开始用各种理由搪塞着母亲偷偷跑出来,在夜晚的树林的奔跑大叫,他是一个腼腆又怯懦的男孩子,用自己的方式宣泄着心里的雀跃。

他跑过树林,跑过小溪,跑到竹板桥上却看见桥头那一袭白衣,女子回过头清泠泠的看着他。他一时杵在那里不知所措。

你总是跟着我是不是。她说话的时候似乎带着笑意,眼睛弯成一廉上弦月。

他低头看着脚尖,看着脚边绽开的野菊花。

你总是跟着我做什么。她说。

夜晚的月光很亮,林子里虫鸣叫嚣,流水哗啦啦的声响还有野菊花的香气,但是他觉得都不及她的声音婉转动听,他借着月光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

你歌唱的好听。他窘迫着说。

女子笑,细微的风吹开她耳畔的发丝吹动她荷叶边的裙摆。我叫柳眉月,你呢。

我叫吕布。他抬起头看她,月光隐隐现现的磨砂着她的飘起的发带,他呆呆的想她的名字也好听。脚步不由自主的移动想离她近一点。

你的剑呢。她问,然后转过身低头看向桥下的流水,悠悠的说,我想看看你的剑。

我没有剑。他红着脸低低的回答,母亲不许他学剑,他是不敢忤逆母亲的,他小时候见过父亲的剑,亮而锋利,青铜的剑鞘,真漂亮。然后父亲就配着那把漂亮剑和一腔年轻的孤勇离开了家,再也没回来过。母亲的等候凝成了眸光里比剑锋还冷的绝望

你怎么会没有剑。她惊讶的看着他,你没有剑怎么保护你爱的人呢。

他看着她与他相仿的年纪却多出来的淡漠和眉结不禁心酸。

【叁】

他还是尾随她去听她唱歌,隔着遥远的座位,他只有少的可怜的钱,有时被拒之门外他就倚在门栏上。她偶尔会向他投来笑意,他羞涩的低着头抿着嘴唇,心里却像绽开了满满的野菊花,甜蜜的,芬芳怡人。

也有不规矩的男人激她唱完一首又一首,然后趁着醉意言语调戏,他忧虑的看着她一一从容挡过。她说烟花女子这些见的多了。语调无谓自嘲。

声音清冷幽寂。月出皓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他依旧在小树林的竹桥边找到她,她坐在桥边上,双腿垂下鞋尖可以点到水。他鼓起勇气走到她旁边学着她的样子坐下来。对她说你不要再去哪些地方唱歌好不好。话说出来却有些恳求的意味。

女子微笑着看他,那怎么养活自己呢。

我养你。他激动着回答,说出来的话却又觉得那样不妥。

你娶我吗。

你惊讶的看着她,却不及她有这样的想法暗自怪自己的懦弱,他坚定的点头,恩,我娶你。

她还是笑着,看着他傻傻的样子说,你母亲不同意你不怕么。

我会求她同意,我不怕。他认真的回答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生怕她不相信的样子强调着说我会很努力。

她不答话,沉默了一会儿从旁测桥板上吃力的拿出长长的画戟递到他手上。他握着重量在手上一沉,她吃吃的笑,你这样还能养我么。

这是父亲生前的画戟。她说,他的目光随着她移动金属锋利的尖端巧妙的镶嵌着一轮弯月。

这真是一把好兵器。他赞美着,目光里露出满满的向往,一如第一次看到父亲的长剑。

有了兵器才可以保护爱的人。她说。

【四】

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她。

战争在人们惶恐度日里终于爆发了,人群四散逃亡。母亲用一把剪刀结束了苍白的一生等候。他疯了一样在所有茶馆客栈里搜寻她的身影,未果。

他用那柄长戟保全了生命,然后刀口舔血颠沛流离。

许多年后他用武器赢得一方容身封侯拜将仍然孑身一人,直到某天在那个叫司徒王允的酒宴上听到一曲琵琶声惹乱了心思。

女子一袭红衣从帘后姗姗而出,二八年华,顾盼回眸,新月如眉。

有了兵器才可以保护爱的人。和记忆里模糊的影子慢慢重叠。他痴痴的望着她,再无心顾及宴会上豺狼野心不怀好意的笑声。

那女子莲步移至身前。斟酒。

却道,貂蝉与吕将军把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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