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雪花开
真是奇哉妙也，清晨起床一看，雪花已然开满了枝头。是的，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近处玉树负雪，明烛窗外，使眼前突然变得明丽起来，而远处雾凇沆砀，芊芊莽莽，宛如张岱在《湖心亭看雪》中所云：“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一派冰雕雪塑、烟蔼迷离的景象。
这是个难得闲适的周末，匆匆吞了几口饭，信步到郊野闲游。朔风扬飞雪击面，享受着这些绽于树、隐于水、融于野的初雪的滋润，凝望着雪野上轻浅的屐痕，顿觉无比的清惬舒爽，思绪也随之弥散开来。眼前轻盈的、粉嫩的雪瓣，恰似一朵朵盛开的银花，更如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浮现于我的面前，引人感怀，发人幽思。
记忆中，有着太多这样的雪花绽放的日子。早年的我，不止一次地陶醉于大雪、红炉、诗书的佳境。善感的心灵，曾感叹过《诗经·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深沉乡愁，曾领略过苏辙“相携话别郑原上，共道长途怕雪泥”的无限怅惘，曾赞叹过苏东坡“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的旷达飘逸，更欣赏过洛夫《湖南大雪——赠长沙李元洛》“江湖浩浩/风雨激荡/今夜我冒雪来访/不知何处是我明日的涯岸”的豪放苍凉。然而随着年岁的流逝，阅历的增长，一些在雪日猝然来袭的遭逢，却让我对雪的情愫，增添了不少凄婉与凝重的感觉。
几年前的一个雪暮，一位前途很被看好的朋友，聚会畅饮后，趁着酒兴驾车疾驶，不料与电线杆相撞，一时人车俱碎，其状惨不忍睹。那一簇簇怒放的血花，久久地印在了我的梦里。去年冬天，收到在广东惠州打工的小舅因车祸亡故的噩耗时，窗外冰冷的雨雪，也正纷纷扬扬地下着。有了这样的经历，后来一到下雪的日子，就会感到莫名的恐慌，生怕哪位亲友再出了不测。
正这样想着，忽然手机响了，掏出来一接听，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是胡哥打来的，说是好友刘哥的岳父、岳母昨天下午出了车祸。老两口开农用三轮车，拉了一车苹果来灵宝市区卖，在川口乡南朝村秦村的下山路上因刹车失灵翻车，刘哥的岳母当场身亡，刘哥的岳父现在灵宝市第二人民医院外科病区治疗。于是匆匆赶到病房，几位院领导已先行赶来，正在劝慰老人。老人的精神受了重创，躺在床上悔恨交加，低泣呜咽，坚持要赶回去送老妻最后一程。想到都快七十岁的人了，还要承受这样的痛楚，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下午我和胡哥乘坐赵哥的轿车，一同赶往秦村。这是个偏僻的自然村，途中问了好几个人，才弄清大致路径。此时云敛雪霁，冬阳高照，使本就崎岖陡峭的山路，变得十分湿滑，车辆在狭窄的山路上上下颠簸，看着沿途坍塌的土方，我们的心情都绷得很紧。水泥路到头后，我们就不得不停下车，在泥泞的土路上艰难前行了。走了百十米停下来刮泥时，一眼就看到了栽在山沟里的那辆农用三轮车的轮廓，不禁面面相觑，唏嘘不已。又走了半个小时，猛然听到了刘哥的喊声，定睛一看，在头顶的山坡上，披麻戴孝的刘哥，正出来迎接我们。一同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终于到了刘哥的岳父家。(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拜祭过老人，刘哥和嫂子招呼我们坐下。刘哥是湖北丹江口人，二十多年前到河南灵宝当兵，退伍后又在灵宝成家，靠着忠厚踏实、热诚干练和吃苦耐劳的品格，终于创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事业，赢得了很多人的赞赏，六年前来到灵宝市第二人民医院工作。由于都是贫寒的外地人，共同的家庭背景，相似的品性和奋斗历程，使我们格外能合得来，成为互敬互重的好同事、好朋友。嫂子说，你哥多次劝老两口搬到市区跟我们一起住，但老两口说种地是本分，苹果园撂荒了怪可惜，新栽的核桃树刚挂果，再干几年再说吧，没想到就……
回去的时候，已是斜阳残照的日暮时分了。山路崎岖，山风浩浩，崖壁寒树上依然绽放的雪花，在夕照中闪耀着银白的光泽，回望着苍茫雪野上的脚印，不禁又想起了苏东坡“雪泥鸿爪”的典故。猛然间觉得，这崎岖的山路，这残存的雪花，这转瞬即逝的足迹，不正是人生行旅的生动写照么？在人生的路上，尽管有很多无可预料的变数、遗憾和悲伤，尽管人的一生也不过是短短一瞬，但我们仍要敬畏生命，感恩生命，怀着珍惜和梦想，坚定执着、尽心尽力地走下去，谱写充实、无悔的多彩人生！（作者刘杰，笔名青裳孤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