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流年细碎。
我答应你，离开你后的若干年，忘却那些轻浅拥抱抵足而眠的夜晚。流年寂寂，我们就如此相安无事直至远离故事的开头。
1
22岁的冷冬之末。
我一个人走在青灰色的雨里，阴冷的空气抵触着鼻翼阵阵发冷。不是第一次见怜那排假萍婆，终年总是枝叶糜败却执意生存。它是这一带绿化里，最不堪而坚强的树。
俯身捡起一片被淋湿的叶子，因为是新落所以依旧脉络凸晰，坚韧如革。就像我的爱情，在最动荡和应果决何去何从的时年里，仍执念着“岁月安好”。
但我总不能不离开。
2
你穿着那双青色布鞋，在车站张望等待。那样急切的神情，状若置身爱情。我在离你不远的对街望着。告诉自己要记住你的样子。因为也许有一天，你等的人不再是我。
到周边村落的小店逛。你对一切饰物都爱不释手。恨不得店主可以统统打折降价处理，好血拼一场。这是难随人愿的，你挑了一条十字架项链。说旧旧的色泽，就像历经过沧桑一样。
晚饭的时候，谈及那些我流落他乡的日子，你说有很多的想念来不及启齿。
我告诉你，在被长江切割开的那个城市里，我爱上恬静的小日子。
早晨在市场带着异乡口音的讨价声中醒来。简便的早餐后，搭九点一刻那班公车穿过大坝，可以看见至爱的梧桐树一棵一棵地往后倒。下午回来跟车上六年级的小孩子，学说那些地道的江南口音。
偶尔可以看到，白发苍苍的老夫妇手牵着手在江边遛狗。那时候夕阳在江面上，美得摧枯拉朽。
我也向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幸福。只是求之，不得。
夜深，在旅店下榻。
那些原木的相框很有特色。屋里的砌砖，让我想起了老家的祠堂后壁墙灰凋落，砖头斑驳可见的样子。很想念那些年少无恋事的光景，不用费心理解相聚和离开。但已夐如隔世。我坐着看你背对着我沉沉睡去，孤单的睡姿。仿佛读出了这些年我梦寐已久却力不能及的幸福。濡了泪，望着窗外的跨江大桥星火点点。
假使星火不灭，是不是白天就不会来。
地老天荒，只要这般波澜不惊的幸福下去。
3
今天你，过得好吗？
打开日记本，我例行公事的质问。我想必是心存童真浪漫的女子，才会偏执着用纸笔留下心情。看着你写的日记，都是信手而来的生活细碎——陌生的女孩给了你一个大大拥抱，让你感知人与人所该有的就应如此美好。我想象你给我一个轻浅的拥抱，便像历经你历经的美好，感同身受。
我记得我也写过日记，记录过大半个18岁。
如果那些年，我们在更早的时间相遇，那么我便不用依旧保有那两本日记了。如今它们躺在柜子底下，被四平八稳流逝的时间折腾的气息陈旧，不自知为谁而生。
故事的主角大抵已流落。于人山人海。
4
12月，访客。
看你的那天，你陪着我散步。
在大树下打着伞，滴滴点点的微雨里，聊着不太精彩的话题。那是属于我们两人的时间，过了便不再。
静谧的夜，你说假使天能不亮。声音轻如哼唱一支离别的歌。我久未出声。你便轻轻侧过头去看雨帘，眼神犹如倦鸟一样，急速扎进密不透风的丛林深处。我连叫了两遍你的名字。你还我一个落寞的笑。
我知道你或者想说，假装不用理会雨过之后，明天这个城市依旧天高云白。但我不知道如何再从深林找回。
我一直梦想自己可以成为洁净温暖的男子，守护你一些年。牵着手陪你逛没逛完街，走没走过的路，吃没吃过的东西。这样形而下的平淡，在以后两不相见的日子里，能暖出泪花。就不理会你的喜怒无常。
幸福只能妥协。我先妥协于你，再妥协于生命。
你像是从来都不送我。
我总是一个人横穿整个学校甚至整座城市，回望那些来时的路，历经失落。
这次你一样只说了句拜拜。淡若送走一个访客。
也许，我终究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访客。要比情人更难忘一点的访客。
5
我要离开这里，回到那个四季分明的小城镇。
春天会有绵长的雨水时节，温润一整座南山。夏天有忽然起风的傍晚，我喜欢骑着单车四处去，风在耳边呼呼响，传送果香。秋天，夐若千里的稻谷在风中生命般汹涌澎湃，不容错过。冬天，冬天我会想念与你轻浅的拥抱。抗拒整个闷无生趣的23岁末。
我就要作别我钟爱的女子。
你不会走，我不会留。我们都设定了当往的航线，并假设对方永远不会僭越。
我答应你，离开你后的若干年，忘却那些轻浅拥抱抵足而眠的夜晚。流年寂寂，我们就如此相安无事直至远离故事的开头。
6
若干年前，也许我们依过同一棵树，走过同一段路，甚至在同一天遇见过同一个人。那么感激流年，让我曾这样的，那样的拥有过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