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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中篇小说)连载

2012-04-06 11:58 作者:枫叶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7)

八年后。

已很深了,后马架子的人可能都早已进入了乡,唯有根嫂,眼睛铮亮,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

现在的四个孩子,只有旺最有出息了——他考上了师范学校,也快毕业了。旺真、梅媚和旺顺都下地干活了。最可怜的就数女儿梅媚了,她只念了两个月的书,就下来帮着我照看小弟弟旺顺了;旺顺就甭提了,不念就不念了,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那里的虫;旺真呢,他学习挺好的,可是他自己说啥愣是不念了——他说娘太苦了,他舍不得娘一个人拉扯四个孩子,他要下来帮娘减轻家里的负担。为这,自己还打了他两回,可是,末了他还是下来了——怪可惜的!大儿子从小就知道心疼娘,懂事,孝顺,从来不和自己顶嘴。可就是在订婚上,咋就这么费劲呢?左看一个不成,又看一个也不成;不是他没看中人家,就是人家没相中他。反正就是看不妥。你说急死个人不!

“哎!——”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己心里也明白:旺真的婚事总定不妥,跟家庭也有老大的关系了。

她看得出来,旺真的压力也很大。只是尽量装着不让她这个当娘的看出他心里的苦罢了。然而,儿子有心事,当娘的怎能不知道呢?有好几次,她看见儿子背着自己掉眼泪,见娘过来了,赶紧拭去,重又换了笑脸给娘。(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她的心里很痛。她劝儿子别着急,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要找一个真心喜欢你,能和你吃苦耐劳生活一辈子的女人

每次听见娘这么说时,儿子都会笑呵呵的瞅着娘说:“娘不用总操心儿子的婚事,儿子心里有数。”

每次听见儿子这么说时,他也会笑着说:“臭小子,你心里能有啥数哩?”

“呵呵,不告诉娘!”儿子诡秘地一笑,逗的娘也笑了。

有的时候,她也琢磨:儿子说的这句话里到底是啥意思呢?——反正她也捉摸不透,琢磨不透也就不琢磨了。

有的时候她也在想:家里条件是不好,自己也承认,这肯定会是影响孩子订婚的一个主要方面,难道说这全都是我这个当娘的错,全都是家的毛病?还是旺真这孩子有点啥“说道”呢?

于是,她托旺婶给找了一个算命先生,在旺婶家給旺真算了一卦。

算命先生翻了一通书,又在本子上划了好多“凡人”看不懂的圈圈。

那算命先生白虎的云里雾里,她和旺婶听得津津有味儿,连连点头,觉得先生算得很对,说得很准。

先生说旺真犯的是婚煞,破一破就好了。

先生给下了两道符。

她给先生拿了五块钱和二尺红布,然后恭恭敬敬把先生送出门,回到屋里同旺婶又聊了一会儿就无比兴奋的回了家。

晚上,夜深人静,孩子们都睡熟了。她慢慢爬起来,点燃了墙窝里的煤油灯。轻轻去外屋碗架子里拿出一个碗,来到水缸舀点水,端着来到屋里;左手端着一碗水,右手拿着算命先生给她下的第一道符,在旺真的头上左划三圈右划三圈,然后划着火柴点燃了那道符,直到那道符燃尽成灰状,再把它扔进盛着水的碗里,用食指搅了几下,便轻轻唤醒了旺真。

“干嘛呀娘?”把旺真吓了一跳,他揉着眼睛瞅着娘问。

“快起来,娘给你弄了点好吃的!”她唬弄旺真。

“啥好吃的?”旺真似乎有了点精神。

旺真懒洋洋的爬了起来。当他看见娘手里拿着碗,并让他喝下那碗里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东西时,他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什么也不肯喝。

娘哄着他,说喝了就好了,喝了以后你就能说上媳妇了。

旺真闭着眼睛喝下了娘拿着的那碗里黑乎乎的符咒。

娘又给旺真舀了点水漱漱嘴。旺真直觉得心里有些恶心,反胃,要吐,被娘止住了。她说不能吐,吐了就不灵验了。他只好把那呕到嘴边的符咒重又咽了回去。

她见旺真睡了,自己蹑手蹑脚摸着黑儿来到院子的东北角,用手抠了一个坑儿,把第二道符埋好了,她直起身,望了望漆黑的天空,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觉得浑身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然后这才放心的回屋睡觉了。

——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两只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瞅着黑乎乎的棚顶。

一大早,梅子又来找梅媚出去疯玩了。

根嫂看着两个孩子有说有笑的跑出了屋子,心里也说不出来究竟是个啥滋味儿。

梅子这孩子打小长的就清秀伶俐,聪明懂事;可是,一想起她那个缺德带冒烟儿的(杜小川),她这心理就直窜火。

有时候,她也无数次的想过:若是梅子能做自己的儿媳该有多好啊!可是,可是,她心里又再蹿火。

一晃再有一年,旺孝就快毕业了。一天中午,老队长捎来信儿说:旺孝这两天要领着他同学回来。

根嫂一听说儿子要回来了!哎呦,看把她乐的——心里就跟开了花儿似的鲜美!

三天后,旺孝领着一个女孩子回来了,说是同学,叫翟华。小姑娘戴了副眼镜,修长的身材,说话阚快透亮,看上去挺文静的——但文静的后面,给她以一种威严之感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姑娘就是旺孝的对象。

旺孝老实得像个大姑娘,他俩若是真的成了,肯定也得是翟华当家。嗨!管他谁当家,只要他们过的好就中。

根嫂把旺孝叫到一边,悄声说:“臭小子,你带对象回来咋不老早告诉娘一声呢?光说是你同学,娘还以为是个男生呢!”她恬怪的白了一眼儿子,一撅嘴,“瞅瞅这屋子,娘都没上心收拾收拾。多让人家笑话呀!”

“呵呵,”旺孝笑着说,“娘,翟华不能笑话的。”

根嫂忙招呼翟华,并让儿子好好陪着姑娘。她焦急的往窗外看了看,心想:梅媚这孩子又跑哪野去了呢?

正这么寻思着,见梅媚和梅子从大门外叽叽嘎嘎有说有笑的回来了。

她急忙忙跑到屋外,迎住梅子,说:“快去供销社买点啥,你二哥回来了!”

“啥?我二哥回来了?”梅媚拽着梅子撒着欢儿往屋里跑。

“二哥!”梅媚进屋就直接扑向旺孝,搂住哥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两口,“二哥,我可想你啦!”说着就哭了。

“呵呵,”旺孝边给小妹擦着眼泪边说,“我知道小妹想哥了,哥也想你呀!也想娘,想大哥,想小弟。咱一大家子人哪,哥都想!”

“行了行了,你哥这还有客人呢!”根嫂拽了一把梅媚,并朝她挤了挤眼睛,转身瞅着翟华说:“这是你二哥的同学翟华。”

“这是我小妹。”旺孝抢着介绍了一句。

“哦!”梅媚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脸腾地一下红了,一边擦眼泪一边慌忙上前拉着翟华的衣袖,说:“不好意思,我都半年没看着我二哥了!”

翟华笑了,梅媚也笑了,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梅媚同哥与翟华打了声招呼后,就拉着梅子跑出去了——梅子家有自行车,她俩要骑着车子去供销社买东西。

杜小川站在门口儿,看着梅媚和梅子俩推着自行车叽叽喳喳走出了院子,他慢慢悠悠走回了屋。

此刻的杜小川,他大不比从前了。他不像大革命之前那么嚣张了。那个时候,他老爹下去了,他还当了几天大队党支部书记呢!

杜贵有他杜贵的想法:他琢磨着,自己年纪一天天大了,大儿子整天的吊儿郎当不务正业,长了也不是个办法。得想个法子给他找个营生做。于是他三天两头的就往公社跑——谁知道他跑什么呢?反正不多久,他儿子杜小川就上大队当了民兵连长。一点一点的,经过组织不断的“教育”和“培养”,杜小川入了党,当上了土岭村的党支部书记。

这人哪,还真就是怪了,你别看杜小川没当官时土里土鳖的那个怂样子,可是自从当了官儿——当了民兵连长以后,办事怎么样不说,在外面整个人的形象就与他先前大相迳庭了。

大革命时期,他杜小川着实能耐了一阵子。他甚至觉得土岭大队这个地儿太小,自己施展不开手脚,他是个能干大事的人。他想当公社的党委书记,就是去县里当个一把手也是绰绰有余。

谁料想,好梦不长,大革命就那么“短短的十年”一夜之间,他一下子什么都不是了。然而,他还是暗自庆幸的:上面没给他治个什么罪就算照顾他了。

自打从大队党支部书记下来了以后,杜小川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没事儿的时候,几乎不怎么出门,就呆在家里看看报纸了什么的。

谁家里有个大事小情的他还愿意出来帮帮工。人们看他的眼神儿仿佛也温顺了许多。他感觉到了,他的心里觉得暖洋洋的。

至于他和根嫂两家的关系,虽说现在没有什么摩擦了,但两家几乎没有什么来往。要说来往的话,那只能是偶尔杜小川的媳妇窦花来根嫂家串个门儿聊聊天儿而已。

要想彻底解开两家的恩怨,也只有把希望寄托于女儿梅子了。

现在,梅子和梅媚两个孩子处的跟亲姐俩似的,他看在眼里,暖在心间——尽管他知道也看得出来,梅媚从不愿正眼看自己的那冰冷的眼神。

偶尔,他在大街上与根嫂碰个照面儿,每一次都是自己上赶着点头哈腰的打招呼,而根嫂还是冷若冰霜的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有时,她像根本没见着他这个人儿似的,自顾走路。

有时,眼睛根本不看他,低着头,用鼻子“哼”了一声,或是连哼都不哼,就直接用眼睛白愣了他一下,脚步不停地匆匆过去了——这也就算是根嫂同他打了个招呼。

虽然,每一次他自己都觉得心里别扭,不痛快。但是,他从来都不怪她,也没有怪过她——反倒是他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觉得是自己对不住人家根嫂,是自己亏欠了人家,是自找的。

其实,他很想与根嫂好好聊聊,说一说心里话,解释解释。可是根嫂根本不理他,也从不给他这个机会。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孩子们眼瞅着都快成家立业了,而在他杜小川的内心世界里,根嫂,就成了黏在他心里删不去抹不掉的一块阴影。这个影子一直跟着他,他抓心似的痛,而这种痛,又不能对任何人去说,只能憋在心里,渐渐的,这种“痛”就渗透进了骨子里乃至于血液里,让他寝食难安。

现在,看见梅子和梅媚相处的这么好,杜小川心中暗喜——这对他有利呀!他真的希望他和根嫂两家的关系相处的再融洽一些,能够早一天化干戈为玉帛。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办得到。好在有两家的女儿在他们中间“穿梭”往来,这在他的心里上多少也添加了些许安慰。

有时候,在他杜小川的脑海里不止一次的掠过这样一种幻想——幻想着:若旺真能做自己的入赘女婿,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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