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永远年轻（散文）
文/枫叶
妈终于坐进了沙发里，她右手里的拐杖放在茶几旁。我挨着妈坐下。我伸手抽出茶几上的纸巾，给妈擦拭额头上的汗渍。
我静静的看着妈。妈小的像个孩子，背微驼，透过衣服，清晰地看见了瘦瘦的骨骼。我用手轻轻抚摸妈的肩胛和脊背，一块块凸起的骨头，似一把把尖刀戳进我的胸膛，我看见了奔腾的河水流淌着红色。妈满头白发，半小时前妹妹给洗过，显得妈精神了些许。只是一双眼睛显得十分困倦和疲惫，我知道那是妈每天晚上睡不着觉被病痛折磨所致。
我将妈轻轻搂进我的怀里。妈就像个听话的孩子把头轻靠在我的肩膀上。在妈将头轻靠在我肩膀上的那一刻，我浑身的血被燃着了，我在熊熊烈火中燃烧。
妈似有几分娇羞，轻声说：“还要儿子搂着。”(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笑着回：“搂着妈的感觉真好！”
妈仰头看了看我，就像儿时的我仰头看着妈。
妈没说话，把头重又埋进我的肩胛，如我儿时一模一样。
我拦不住自己眼里的泪水，任它奔涌，打湿衣襟。
妈今年八十四岁了，近二年身体一直不好。尤其这半年，总说心难受，各大医院也都检查过，都说无大碍，是年纪大了，老年病。其实我们也知道，只是作为儿女的我们不可以眼巴巴地看着妈难受不予理睬，任由她疼痛，就似被刀子一下一下剜着我们的肉，如果剜着我们的肉能换来妈的疼我们也愿意。可是，我们换不来的。那疼如毒蝎一口一口啃食妈的筋骨......
一年中难得盼来一个闲冬。虽有皑皑白雪，但阻不住回家的心。儿女们相继回来乡下看妈。妈一直与小弟一起生活。弟与弟媳特别孝顺，照顾妈没得说，作为哥姐的我们只有感激的份儿。最愧疚的就是我了。我常年在外，一年中也很少回几趟家。什么忙啊，女儿念书需要钱哪，等等，所有的理由都不是理由。于是，我自责，在心里骂过自己无数回：混蛋！你不孝啊！你应该陪在妈的身边的......
前几日小弟来电话说妈最近一直不好，我心急如焚。手里的活儿还未干完，就急忙忙往乡下奔。这会儿姐姐、哥哥和两个妹妹早陪在妈的身边多日了。我人还未踏进家门，心就愧疚的落泪。
晚上有姐姐、妹妹、弟媳和嫂子陪着妈，白天我一整天伴着妈左右。
妈走路吃力了，她总是躺着或是坐着，不愿意走路了。我不想让妈一直坐着或躺着。生命在于运动，老躺着或是坐着，久了，妈就会依赖于热乎乎的火炕，再也不愿意下地走动了，一双腿就会渐渐软化，继而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我想让妈多下地走走，活动活动筋骨，尽可能的让妈硬朗些。可妈走不动了......
妈家是三间房，中间开门，妈在东屋住，西边的两间是客厅，小弟和弟媳在西北角一间隔出的小屋住。对着东屋靠西面墙的是一排沙发，沙发前摆放着黑色玻璃茶几。从东屋门口到沙发的距离约六米。于是，妈右手拄着杏木拐杖，我搀着妈左臂，慢慢朝沙发走去。开始，妈的身子总是往我的身体处依靠。我扶正妈。妈直起倾斜的身子，有意识的抬起头，眼睛望着前面的沙发。我知道那是妈的目标。妈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朝前走着，趁妈不注意，我偷偷松开了抚着她的手，但我的手不敢离开抚控妈的左右。这会儿妈的注意力不在我，而是她的目标--沙发。一步，两步，三步......尽管每一步都很小，小到像是错或挪。我看见妈的腿有些弯曲和颤抖，脸上消瘦的肌肉绷得很紧，额头有汗渍渗出。我不敢给她擦拭，怕打扰到她，以至于让她前功尽弃。我的心一直悬着。
看着妈走路的样子，分明就是我儿时的复制。那会儿的我，是现在的妈；那会儿的妈，是此刻的我。
妈真的老了！仿佛一眨眼就老了。
我也在慢慢老去。
我们都在慢慢老去。
不，妈依然年轻、美丽。老去的，只是妈人生的一段过往，妈最终还是会回到我的童年，那个开满鲜花、飞着蝴蝶的乐园。（1424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