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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样一个夜晚,我被温柔以待

2017-05-01 14:12 作者:玉米公子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2012年的天,我大学毕业,只身一人去了北京。

当时的想法和大多数刚去北京的毕业生一样,期望能在这里实现自己想,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在北京做的第一份工作是商场店面装修。晚上工作,白天睡觉,还经常出差,每次半个月到两个月不等。赶项目的时候,二三十个小时不眠不休也是常事。

这些在我看来都不算什么,年轻时吃点苦总是应该的。然而感情交流的贫乏,才是真正煎熬人的。毕竟有些“交流”是没法通过打电话聊解决的。

我那时谈了一个女朋友,彼此都是初恋。刚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正处热恋期的我们,就算只是打打电话发发短信也幸福甜蜜的要死。

然而时间一久,女友渐渐无法忍受我的生活作息,时常抱怨我们的现状就像《鹰狼传奇》里的男女主角,很难在同一时间见面。(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矛盾因此越来越多,再加上女友父母的反对,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回家发展”。

她走的那天,我正在南方出差,没能赶上见她一面。只是打电话给她,说一些“不云亦懂,云已无意”的话。她也小心翼翼,尽量不提分手的事。只是我们都明白,这段感情已经划上了终止符。说与不说,都已无意。

挂了电话,我独自坐在商场的楼梯间里,痛哭流涕。感应灯在我时断时续的啜泣中,时明时灭。

都说祸不单行,想来一点不假。

没过多久,昆明的项目被我搞砸了,一下子冒出46项要整改的问题。真是要死的心都有了。

公司为此专门开会讨论,并总结了一整套解决方案给我,花了半个月时间还是没能解决彻底。最终公司只好另派人前往解决。

也就那一刻,我算是清楚意识到自己并不适合做这行,也确实不喜欢这份工作。

没做过多犹豫,一回北京就立马递交了辞呈。

有人说,想去西藏的人无非有三种情形:失恋、失业或失意。

我不知道这话是否有据可循,但我却已占了两样:失恋和失业。

刚好有了时间,也有点闲钱,加上对西藏已垂涎许久。一辞掉工作,就立马订了直达拉萨的火车票。

到达拉萨的第三天,是至,也是传闻中的“世界末日”。

坐在拥挤的东北饺子馆里,吃着不地道的韭菜馅饺子,心绪万千,却又无人诉说,也不敢随便诉说。怕别人说你矫情,更怕自己在别人面前泪眼婆娑。

虽然“世界末日”终究没有来,但我那时的心境,已和“末日”没差。

在拉萨呆了数十天,想去的地方基本都去了,就在我为接下来的行程发愁时,恰巧在青旅里遇到几个搭车入藏的驴友。他们的经历让我怦然心动,也让我想起《搭车去柏林》里的传奇故事

就这样,我连计划都没做,只是简单查了些资料,就匆匆上路了。

刚开始搭车虽然并不顺利,但也并没遇到太多麻烦,总能保证当晚抵达目的地。

然而1月5号那天却是出奇的不顺。

从米林县到朗县一共170公里,一共搭了五辆车,结果只行驶了110公里,其中还有二十公里是我用脚走出来的。

更没想到的是,当我从第二辆私家车上下来的时候,老妈的电话打来了,催我赶快回去,声称家里出大事了。

起初我以为是母亲使的小伎俩,为了骗我早点回去。但当我听到一向坚强的像个男人一样的老妈在说这件事时声音都哽咽了,我才意识到,这次是认真的。

挂了电话,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连带这段时间堆积在心底的种种苦楚,一并席卷而来。

那一刻,我想到了刚刚逝去的情,想到了甲方的百般刁难,想到了即将大难临头的家庭,想到了人生的扑朔迷离。这些看似平常的人生经历,在同时涌向我的那一刻,几乎打垮了我,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也就那一刻,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恶感,这个本就对我冷酷的世界,让我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站在路边,望着眼前蜿蜒幽深的河谷,奔腾的浪花不停地拍打着两岸的岩石,远处的村庄依山傍水而建,我突然觉得此刻格外静美。没有工作和家庭的烦恼,没有意想不到的挫折和坎坷,没有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宛然一处令人沉醉的世外桃源。

那一刻,我脑海里冒出了“留在”这里的念头。如果“留在”这里,我就再也不用这么痛苦的苟延残喘了。

可是这种想法仅仅只有一瞬间,也就那么一瞬间,我又像是突然醒悟了似的,“人生本是美好的,我怎忍心长眠于此”。

如果我真的“留在”了这里,自己虽得到了解脱,但却把老妈推向了更痛苦的深渊。她待我恩重如山,我怎能忘恩负义。况且这样做的后果,无疑加快了正处在风飘摇中的家的倒塌。

我已经把自己的生活过成了一团乱麻,又怎忍心再毁掉我最割舍不下的人的生活呢!

也就那么一刻,我对自己说,不但要好好活下去,还要活出个人样来,给自己看,也给这个冷酷的世界看。

有句话叫“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用在这里可能有些牵强,但是说的太对了。很多时候我们思维的转变,仅仅只是一念之间。过了那一刻,再给你“机会”你都未必还有勇气去做。

就像《泰坦尼克号》里的女主,前一秒还寻死觅活,后一秒却视命如宝。

放下这些烦恼,我又微笑着竖起大拇指,继续搭车走我未知的路。

从第四辆车下来的时候,天已经暗淡了下来。望着眼前的高山流水即将消失在色中,我开始有些恐慌,搭车数天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没有经验,也没有应对的措施。

就在我不知该何去何从之时,突然在昏暗中看见不远处的山谷里有几间农舍,几缕微弱的灯光透过门窗在灰蒙的夜空中若隐若现。仿佛死亡谷里突现的上帝之手,拉了我一把,让我看见了希望。

没做多想,也容不得多想,迈开步子就急匆匆朝着灯光走去。

当我走到一户人家的院门前,看着微微敞开的院门,抬起手想要敲门,却又迟疑不决。犹豫再三,最终放弃。

那一刻,我不知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居然想起了苏轼的《临江仙》中的两句: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然而苏老夫子比我勇敢,至少人家敲门了,而我连门都不敢敲。只好装模作样的站在路边“听江声”。

夜越来越深了,远处的景物都藏进这漆黑的夜色中,没有月光,连寥落的星辰都不见。

当我再次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时,不远处传来了细碎的说话声。我心头一喜,赶紧向前走去。

走近了才看清,有两个男孩正在路边聊天,旁边停着一辆摩托车。

我像是看到了希望似的赶紧上前询问,“请问附近有旅馆吗?”

其中一个男孩操着生硬的汉语说,“附近没有,要往前面走几个村子,就有。”

男孩边说边朝我身后的方向指去。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几个村子少说也有十公里吧。看着身后刚刚走过的路,想起白天费了许多周折才走到这里,再让我走回去,我真是不甘心啊,因为这段路委实太难搭车了。而明天又要再走回来,我更是迈不开步。

我深深叹了口气,朝相反的方向指了指,说,“前面还有旅馆吗?”

男孩摆摆手说,“没有了,要到县城才有,不过太远了。”

我朝男孩笑了笑,道了声谢,背着包继续朝前走。

男孩在我身后着急的喊道,“真的,没有了。”

我回过头朝他摆了摆手,转身继续向前走。

既然已经做好了不回头的打算,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至于后面迎接我的是什么,那一刻我是无法预知的。

这时候,我多希望能有车辆经过,就算他们不搭载我,哪怕只是闪着车灯一晃而过也好。可是,除了河谷里潺潺的流水声,和我脚踩沙土发出的沙沙声,就再也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更别提叫虫鸣了。

往前大概走了不到两公里,在某个弯道处,一辆摩托车从身后驶了过来,然后在我身边停了下来。

还没等我开口,骑摩托的人对我说,“去我家住吧,有地方。”

我一听声音,正是刚才那个男孩。又听他这样一说,顿时激动不已。

我又是害怕又是欣喜地问,“方便吗?”其实我是想说,“安全吗?”因为在来西藏之前,听过很多关于西藏的流言蜚语。包括现在的贴吧、知乎上,也依然还有。

男孩说,“方便,方便。”

也没多想,也由不得多想,赶紧跳上摩托车。

坐在摩托车上,我的心情是格外复杂的,既感觉像是坐在前往医院的救护车上,又感觉像是躺在前往太平间的殡仪车上。

况且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看清男孩到底长什么样。万一那些流言一语成谶了怎么办,偏偏手机还没信号。

到那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甘心做“鱼肉”了。

可是,还能怎样,难道继续走下去吗?走到天亮都未必能走到县城啊。况且夜这么黑,气温又接近零度,路边又是“闻其声不见其形”的河谷。只要继续走下去,危险随时可能发生。

过了几分钟,也可能是十几分钟,男孩突然在一座房屋前停了下来,说,“到了”。

我跳下车,没做多想,跟着男孩走了进去。

客厅里坐着几个人,正在吃饭,不是围成一桌,而是各自端着碗坐在客厅的不同地方。碗里好像是粥,也可能是面条。

男孩很热情的指着屋里的人一一为我介绍:爸、妈妈妹妹、爷爷。

男孩的妈妈放下手中的碗,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盒泡面,要泡给我吃。

我自知已经打扰了他们,实在不好意思再给他们添麻烦,于是赶忙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男孩的妈妈收起泡面,端出刚刚熬制好的酥油茶,倒了一杯放在我面前,抬手示意我喝。

男孩笑着说,“尝尝看,我妈煮的。”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比玛吉阿米家的好喝。不知是否是因为我此刻又饿又冷的原因。

男孩又从橱柜里端出一盘核桃给我吃,“自家种的,很好吃,尝尝。”说完又指指面前的橱柜说,“这柜子,就是用这核桃木,做的。”

我无暇欣赏橱柜,只是赶紧掰开一颗核桃放入口中。嗯,确实很好吃。

不知不觉居然吃完了,看来我真是饿了。

喝完酥油茶,男孩的妈妈在客厅的藏式榻榻米上铺好了床,示意我今晚就睡在这上面。我道了声谢,男孩的家人便起身回房睡觉去了。

男孩兴许是怕我闷,走到电视机前,翻出一张DVD光盘,笑着说,“很好看”。我暗暗偷乐,心想莫非这边的民风都如此“淳朴”,拿“那种电影”来招待客人。等电视画面展现在我面前时,我才知道原来自己会意错了,是《旋风小子》。

男孩钻进另一个榻榻米的被窝里,看得津津有味。这部电影我看了很多遍,实在打不起兴趣,再加上折腾了一天,腿又酸又痛,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我赶紧爬起来收拾东西,赶早去搭车。走出房门,男孩的家人正在院子里忙碌着。我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就此告别。

男孩送我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就这样走了似乎有些不合适,于是赶忙掏出钱包,里面只有八十元了。我犹豫了一下,心想三十元应该不少吧,我在拉萨住的青旅也就25一晚,况且我还得留些路费支撑我顺利抵达下个取款机。

我不好意思地将三十元递给男孩,生怕他嫌少,结果男孩却一口拒绝。

我看着男孩的脸,心里热浪翻滚,但又确实不好意思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于是掏出一包还剩大半包的香烟递给他,“这个给你吧”。

男孩笑了笑,收下了。

快走出村子的时候,我看到路边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日村”两个字。特意拍了一张照,生怕将来会忘掉,打算留作纪念牢记一辈子。

后面的行程就顺利多了,断断续续一直搭到了拉萨。

我也是后来才从一位藏民大哥的口中得知,当地人冬天都睡在客厅的。因为只有客厅里才有火炉。难怪客厅里放了五六张藏式榻榻米。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那晚男孩的家人为了避免我的尴尬,上至六七十岁的老人,下至十几岁的女孩,都“躲进”了近乎零度的卧室里。

这也就是不管贴吧、知乎上怎么黑西藏,我都“不为动容”,更不参与其中的原因。我是人,不适禽兽。他们在我对这个世界充满厌恶的时候,用这种方式感化了我,温暖了我。我又怎能恶语相向,做禽兽之行。

这些好,我会牢记很久很久。

回到拉萨后,财务终于结清了拖欠我的工资,此外还多了一千块。老总发来短信,只有寥寥数字,“那一千是奖金,你应得的,公司的大门来年依然为你敞开着。”

没过几天又接到家里的电话,催我快点回去,不过“事情”已经解决了,转危为安。

那一晚,我坐在青旅的楼顶上,看着隔壁屋顶吹动的经幡,听着从街道传来的人语喧哗,我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但这一次,我的内心是喜悦的、幸福的、温暖的。

数年以后,当我坐在深圳大学城的图书馆里,一边回忆一边码字,眼角依然会泛起泪花。

感谢那一晚,那些偶然相遇的陌生人,用这样一种方式,温暖了我的世界,改变了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有些感谢,道一万遍都不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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