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抢”滋味

儿时记忆系列

“双抢”滋味

城里人羡慕农村里自然纯朴无污染的环境，甚至是羡慕农村人种菜之类的生活方式，业余得一块空地，栽栽菜，除除草，洒洒水，不亦乐乎。但于我这样在农村里土生地长的城里人来说，农活给予我的感受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每次说到儿时做过的农活，第一个想起来的片段总是我和弟弟第一次下田干活的情景。那年我七岁，弟弟六岁，父亲说从今年开始你们俩要下田帮忙了。大概是在此之前大人不让我们下田的原因，所以我和弟弟还十分兴奋地跟着大人一起浩浩荡荡地前往田里，似乎那是对我们长大了的一种认可。其时我和弟弟最想做的事是割稻，但我们被分配的是抱稻把，割稻的是我大姑的二女儿。为此我和弟弟十分失望，甚至是向父亲抗议。但我们的抗议被他认为是不懂事，父亲仍然坚持他的安排，他给出的理由是我和弟弟还小，怕我们把手割破。那是“双抢”季节，但那时我不知道“双抢”的厉害。

以后的每年“双抢”肯定都会有新的任务，所以渐渐地我们就学会了割稻（把手割破过好几次），也渐渐地学会了拔秧、插秧、踩打稻机、拉打稻桶、扎稻把、、、、、、当我们长到十几岁、上初中的年龄时，我们家就再也不请亲戚来帮忙“双抢”了。母亲负责所有后勤，洗衣、烧饭、喂猪、养鸡、晒稻，父亲带着我和弟弟奋战在“双抢”第一线，抬打稻机、抬打稻桶、割稻、抱稻把、踩打稻机、拔秧、挑秧、插秧。为了省用牛的工钱，我们每年“双抢”期间都会跟在父亲的身后挖田。手上起了厚厚的老茧，还起了水泡。水泡破了，浸在水里，生疼生疼。最累的是腰，割稻要弯腰，抱稻把要弯腰，拔秧插秧都要弯腰，弯腰是双抢里最多的姿势。头几天还好，到后来，腰累的简直是连上厕所都蹲不下去。我们劳作期间腰酸稍微直立一会儿时，父亲就会催促我们，认为我们在偷懒。我们说腰酸，父亲就说“青蛙无颈，小孩无腰”，真是有理也说不清。据说有一个聪明的小孩为了反驳大人的这个理论，有一次将砍材刀悄悄别在腰上，他父亲找不着，他也不声张，他父亲发现后教训他，怎么看见我找刀也不说一声？小孩说我没拿刀呀，他父亲就说刀明明别在你腰上怎么还说没拿呢？小孩这时就说了：“哦，小孩也有腰呀？”直到那时，我们才识尽“双抢”滋味，才知“双抢”是多么辛苦的季节！置身其时，有时真感觉抗不过去了。但置身其时，无可选择，所有的劳作都是我们必须承担的责任与义务。

说起“双抢”，也总会让我想起另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来。每年“双抢”，正值暑假，电视台会每天为学生们播放《西游记》。每天下午，《西游记》还未播放完，但时间已到三点左右，那时暑气稍消，我的父亲大人总会在那时准时喊我们下田干活。因为我们家人少，劳力少，所以只有抓紧时间才会在预定的时间内赶完“双抢”。但那时《西游记》对我们来说，即使每年看都会有无穷的诱惑力，所以父亲的喊声在那时是最不合时宜的，让我恨透了。父亲在房间外面喊，我们坐在房间里纹丝不动。父亲发怒了，声音大起来，我们才无可奈何地关掉电视，赶往田里的路上一路忿忿不平。(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儿时的农活其实还有许多，砍柴、打猪草、晒稻、打桑叶、喂蚕、洗衣、煮饭、喂猪、锄草、、、、、、但印象最深的还是“双抢”时的劳作，因为累至深且至切，以至于很多年想到“双抢”就心生恐惧，它总会让我想起火辣辣的太阳，田里被晒得烫人的水，满身的臭汗，无处可躲的闷热，还有几乎让人站不起来的腰酸背痛。

现在时间过去很久了，我差不多忘记曾经的劳累了。但我清楚，农活对于我来说，就象水中月，镜中花一样，虽然美丽，但只可欣赏，不可深入，偶尔的去玩玩、体验一下可以，但长期置身其中你就会厌倦，甚至是想逃离。

人就是这样奇怪，一种生活过久了就会心生厌倦，渴望另一种生活。但是你若经过，便会深知其中的滋味，深知有些东西是逃不掉、推不脱的。当这些成为久远的过往你再回想时，或许还会感谢它曾经给予过你独特的人生经验与突破它的动力。“双抢”于我就是这样。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905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