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棉的微笑

迷一般的故事，迷一般的国度，迷一般的吴哥，迷一般的微笑。

暹粒，位于柬埔寨西北部，千百年前高棉帝国的首都，经济相对落后，人民生活贫苦。境内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吴哥窟遗址，让暹粒名扬四海，方圆四十五公里密林间倘存有古迹上百处，吸引着全球各地的游客前往观光。

一

小吴哥

“寂寞吴哥风雨腥，故国音信无处寻。千古江山几湮没，败草低迷树悲情”。

到了暹粒，首先要去的就是小吴哥，小吴哥亦即是享誉世界的吴哥窟（国庙）。一个王国，一个有着不朽历史的王国，一个曾经霸气十足不惧元朝威迫的王国，一个傲慢成性让东南亚他国归附的王国。在一场血雨腥风的争战之后，未待硝烟散尽，却杳无音讯的径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就是高棉帝国，这就是古代的真腊。没人记得她的历史，没人知晓她的存在，没人探询她的踪迹，没人会意她的失去。(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一条9.5米宽的大道，无规则的用巨大的砂岩长条石板铺成，路两边是石雕的蛇身、狮身的栏杆。350米长的距离无一遮档，让人一踏上石阶就能一目了然看清楚蔚为大观的那座石塔群。正中一座高塔，而二边分别布置了二座小塔护卫着，这一图形可是这个国家的国微标志呵。其实石塔群是一组梅花五指造型，只是站在广场大道上看去，变成了一大二小山字型的石塔群。

骄人的烈日将光溜溜的砂岩石板晒得滚烫滚烫，一缕缕的热气直往上冒。道路两侧空旷的草坪上三三二二的有几棵棕糖树点缀，左右两边的大水池泛着亮亮的白光，酝酿着把热蒸汽送上天去。双脚踏在石板路上无法躲避的是这灼热的高温，走过这一程路就如同走完整个夏季，大汗淋漓的我毫不含糊的躲到吴哥寺的墙角下，寻得一方偏僻的阴凉处，静静地听阿辉讲解他伟大的民族、伟大的历程和这伟大的吴哥窟。这座世界上最大的寺庙不同凡响，那宏伟的建筑，那庄严的气场，那精美的雕刻，那绝伦的设计。那富丽堂皇的神殿，布局对称；那肃穆威严的节奏，仪体规制。无一处不让人敬畏，不让人震撼，不让人崇拜，不让人钦服。这一方石城，是一座石雕的艺术珍宝，是古代高棉人民心血汗水的结晶，她是高棉人民的骄傲，也是世界人民的骄傲。

天空中偶有断片的云朵飘过，骄阳依然不依不饶的释放不曾减弱的力量，石墙、石板、石柱、石瓦晒烤着人们的意志。整座寺庙有三层回廊，一层回廊周长800米，墙上的浮雕讲述着一个个神和宗教的故事。二层回廊周长430米，雕刻的是仙女和莲花。在一层室外的空地上，人们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这是一群坚毅执着的想登上三层须弥台的中国和外国游客们。在小吴哥，这第三层古代祭台就是最高观景台，是神圣的至高无上的顶端，象征着神话中位于世界中心的须弥山。跨过三层楼的石阶，尤如跨过了千年风雅，似同高棉国王、主祭司一般，站在了帝国的制高点上，阅尽暹粒千百年过往云烟、前尘影事。

游览的行程被安排的是满满当当，

自由活动的时间是受控的，你想用二、三个小时，饱览这座不花上一天时间无法尽兴欣赏完的大型建筑体，这是不可能的事。阿辉的讲解也是尽可能的简单，而我们也似蜻蜓点水，行色怱怱地拍上一、二张照片就算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建于十二世纪的这座寺庙，占地82公顷（1230亩），是高棉人民用勤劳和智慧创造的人类的又一大奇迹。用大块的砂岩石堆砌起来的庞大建筑，则需要化多少精力，多少人力，多少物力，多少财力，方可得以建成。单说这石头的开釆、切割、运输已是难以想象的困难，尤其是这附近并没有什么山体可供开采，加上制作、加工、建造、铺装、雕刻这浩瀚的工程真的让人匪夷所思。

除了这世界上最早的哥特式风格的建筑外，小吴哥的城墙外围还有一条全长5700米的护城河，紧紧环绕在四周，护卫着这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地。贴着护城河是现代修筑的道路，再往外就是那片茫茫无际的原始森林。离小吴哥不远处，还有在同一王城里的大吴哥（通王城）的斗象台，巴戎寺的高棉的微笑，塔不隆寺的《古墓丽影》。暹粒游玩的地方很多，接下来还有洞里萨湖的水上人家和巴肯山的日落等着我们。

二

一粒种子

“烟云轻唱木琴吟，黄尘飞处苦煽情。古风催泪遥思念，入眸四壁无旧景”。

一个国家，不怕没有历史，可怕的是忘记历史。古代的高棉帝国在其天顶时期似同我汉唐，疆域可至越南、老挝、马来半岛、缅甸、泰国等国的部分地区，宗教、经济、文化发达，可谓四方来朝，诸国归附。可惜的是，她不曾学习汲取他国的先进文化，不曾设立如同太史、翰林这样的官人，无端的把千百年的辉煌信息给丢了个精光。

午餐过后，人照例是懒懒的，看着悬在天空上的酷日，精神就提不起来，我们沿着塔不隆寺高大的外墙向大门走去。塔不隆寺，是一座被丛林完全吞噬，典型的巴戎风格的寺庙，她是吴哥窟众多建筑群中规模较大的一处。据阿辉介绍，这里有260座神像，39座尖塔，566座官邸，是吴哥最具艺术气氛的遗迹。四面佛像的石城门不大，但保存的较完好。

与小吴哥不同的是，此处路面没有硬化，全是黄土路。浮在路面上的是一层厚厚的粉尘，脚踩下去一踩一个印，轻轻泛起的尘埃被风吹得四处飞扬，弄得裤腿和鞋子全是灰。与小吴哥另一个不同的是，这里的道路是在茂密的原始森林里开拓出来的，穿行其间让人着实凉爽不少。高大的木棉树，珍贵的黄花梨树，粗壮挺拔的油桐树……树林阴翳。路边有几棵树身被烧焦的大树，高二、三十米，当地人称它为油桐树，人们将树身点着，树脂就会流淌下来，早年间当地没有电，老百姓就用树脂点灯照明。

行走到半程，路旁凉棚里传来凄婉的歌声，吸引我停下了脚步。走近一看，不禁让我大吃一惊，原来棚下演唱和演奏的四男一女都是残疾人。前排两位的眼睛都是瞎的，一位断了一条腿拉着二胡，另一位双手残疾还缺了一条腿，敲打着不知是什么乐器。后排三位有一位在演奏木琴，一位敲鼓，一位女的敲着铃铛。他们唱的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但我能听出来他们是在用心哭诉生活的艰辛和困苦。听说暹粒的原始森林中有许多战时留下的地雷，他们就是被地雷给炸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他们是不幸的，他们只是有幸的保存下不完整的身体和一颗追求美好生活的心。

自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柬埔寨进入了长达数十年的战乱。战争、割据、失业、贫困、饥饿、疾病，杀人如麻、黎民涂炭，给劳苦大众带来的是一场又一场灾难。我低下了身子，从口袋里掏出小小的一张美元，双手合十虔诚地把钱放入了白色的缽头中。愿他们，也愿柬埔寨人民能尽早过上好日子。继续上路心情依旧沉重，眼前的当下和眼前的从前，强加给高棉人民的是一样的不公。八百多年前塔不隆寺不也是在一场残烈的战争中毁于一旦。

土路的尽头是用坚硬的木板铺成的栈道，绕过一棵参天大树，寺庙的正门就在眼前。阿辉告诉我，塔不隆寺自法国人发现以来，几百年间一直没有被修复过，只是清理了一些杂草和杂树，所以它完整完好的保持着重见天日时的原貌。到处是残垣断壁，到处是佛殿坍塌，到处是大树参天，到处是发达的根系。这一切的发生，竟然是由于一粒粒小小的种子惹得祸。别小瞧了这小种子的力量，它凭借着鸟儿的播撒，凭借着水的滋润，凭借着阳光的照耀，凭借着原始森林中合适的环境，凭借着自身顽强的拼搏，慢慢地渗透在石缝中，慢慢地挤出一线空间，慢慢地生根、开花、结果、成长，慢慢地缠绕、穿透、挤压，最终用几百年的时间，慢慢地摧垮一座座石塔、神像、官邸、回廊、石墙。

我不曾见过如此这般的景象，不曾见过如此这般的自然力量，不曾见过如此这般的神灵与生灵的较量。虽说这场景并不是人们所愿意看到的，精伦绝世的寺庙被一颗小小的种子打败的现实，这一结果已然成为不争的事实。面对今天游客们的惊讶、惊叹、惊喜，我以为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只有尊重自然，才能够保护好家园，才能够维护好信仰。

我与同伴们挤在游客队伍中，继续行走在已成废墟的塔不隆寺的小道、回廊、广场、殿堂上。走上一阵，停下一会，听听讲解，拍拍照片，那些夸张的大树树根，已经把破败的寺庙改造成具有另一种生命力的新形象。蜂拥而至的人群充斥着每一个可以作为拍摄背景的地方，尤其是在一处据说拍过《古墓丽影》电影的场景，一大批拖儿带女的老外，有序地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拍照。我们不无遗憾地继续往前赶，寻找下一个景点。二个小时的时间很短暂，我们走马观花地巡游了一圈，心里装满了沉甸甸的故事，相机里装满了大树、树根和废墟。

这是一个值得一去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它的与众不同和鲜少，而更为重要的是：它让我们懂得珍重自然，珍重生灵，珍重自我。

三

高棉的微笑

“高棉微笑迷天下，几孤风月几度洒。离歌唱晚苍烟落，长风笑对木棉花”。

传说，这是一个真实的传说。而这个传说发生在古代，发生在远方，发生在中南半岛的柬埔寨。由于战乱，这个古老国度的上千年的故事被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湮没在了洞里沙湖混浊的黄水中，湮没在了黄花梨、木棉树、桐油树夹杂的原始森林中，湮没在蟒蛇、鳄鱼出没的沼泽中，湮没在千年光阴的打磨中。

1296年，元代的一个叫周达观的浙江人，奉命随元使出访真腊国，亦即今天的柬埔寨王国。他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撰写成《真腊风土记》。若无此卷记事，可谁又能知高棉帝国的烟云日月、粉黛年华；若无此卷的描述，可谁又晓真腊风土的红尘安暖、雨打岁月；若无周达观的随手杂录，后继者怎又得以解密高棉帝国的风土原貌、花明月暗。数百年后，法国人亨利，依据《真腊风土记》中的导引，走入丛林，走入石砌的城廓，走入风雨浸蚀的残垣废墟，走入一段迷失久远的历史，走入曾经辉煌灿烂的高棉民族的骄傲。他发现了奇迹，他发现了吴哥窟，他发现巴戎寺，他发现了高棉的微笑。

巴戎寺，位于通王城（大吴哥）的中心区域，全寺建筑分为三层布局，一、二层是回廊，回廊的墙壁到处是精美的浮雕。第三层是巴戎寺精华所在，从二层到三层，必须登非常陡峭的木楼梯，楼梯几乎是垂直上下的，每上一台阶都必须十分小心。上到三层，平坦如台，这里布置了49座佛塔（另一说有54座），现在只剩下37座。中间那座最高的佛塔有40米高，其余的佛塔恰似众星捧月般分布在四周。每座佛塔都有四个面，而每一面带给人们的都是不一样的微笑，这就是近200个不同的高棉的微笑。

阿辉让我们去找一尊与自己的微笑最相像的佛像，据说找到后与佛像合个影，会给自己带来好运气（咱们国人认为与佛不能合影，因为这是对佛的不尊重，而柬埔寨人看来则不然，这可能是信仰大乘佛教与小乘佛教的差异）。我还是笨笨的上了当，顶着当头暴晒的烈日，汗流浃背一尊一尊的寻找，整整转了一大圏，也无法找到与自己微笑相似的佛像，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微笑时是怎么一个形象。

无意中我来到位于寺庙正中央的大佛塔，佛塔里面是一个小小规模的佛殿，佛殿四面洞然，正中央供奉着一尊金佛，几位信徒跪在蒲团上，虔诚的祈祷，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柬埔寨是一个信奉小乘佛教的国度，高棉族人笃信佛教，这儿的规矩还是比较多。诸如：柬埔寨的男性佛教徒，上至国王，下至黎民，一生中都要有一次剃度为僧，人们将出家当和尚作为一件大喜事，将剃度作为判断一个人的人品的重要标准。另外你若想进入寺庙佛殿，还必须脱鞋，双手合十，以表示对佛的尊敬，其他还有不能裸露膝盖和不能穿无袖的上衣等等......。在佛殿门口有一位工作人员把守着，她长得非常的漂亮，上身穿着工作服，下身着一条牛仔裤，坐在石门坎上，脱了鞋子，二只脚荡荡悠悠。双手压在跨包上，大大的眼睛看着每一个过往的游客。她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那甜美的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皮肤黝黑的她，看上去非常健康，相信她应该也是一位爱美的姑娘。我很善意的与她打了个招呼，拍下了她的照片，非常配合的她只是甜甜的微笑，我思忖着这应该就是我寻找多时的高棉的微笑吧。

告别了高棉的微笑，下得楼梯，来到了百米长的回廊。站在让人叹为观止的浮雕前，一番怀古，仿佛自己置身于千百年前的高棉帝国，领略顶盛时期王国的艺术瑰宝。我依稀的看到了婀娜的舞姿，朦胧的听到了优美的旋律，淡淡的嗅到四溢的暖香。一组组浮雕，生动的反映了古代的战争场面，反映了黎民百姓的生活百态、市井风景，以及洞里萨湖湖畔旖旎的风光。

朋友，无论你来自何方，无论你信仰何神，无论你心情何如，我相信，只要你来到这里，只要看一眼高棉的微笑，你一定也会回应她一个甜美的微笑。巴戎寺让我勾留的并不是它壮观的石塔和写满古老风情的回廊，而是高棉的微笑。

木瓜／文

2017.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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