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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春节

2017-01-21 23:39 作者:山桃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许是过了不惑之年的缘故,自从移居到城里,就没有经历过一个像样的、有年味的节!

城里的春节是别样的,烟花飞得老高,氢气球飞得老高,小伙姑娘们穿得花花绿绿,簇拥在狭小的挤满汽车的街道上。商贩叫卖,顾客购物,讨价声、欢呼声,不绝于耳。幕降临,城里的房屋树木都披上霓虹彩灯,守着行色匆匆的路人,一天在街上穿梭的俊男靓女,早已关门闭户,吃过年夜饭,守在电视机前,等待春节联欢晚会,等待新春时钟的敲响,然后取出一大饼火炮或烟花,跑向小区空地,用火机引爆,噼里啪啦,让整栋高楼都为之颤抖,燃放的烟花喷薄而出,在苍茫的夜空画上一道美丽的弧线,放射出五颜六色的彩光。城里人过年,仿佛都是钱的事,只要有钱,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一应俱全,所以,城里人的春节,只是形式上的春节,不及故乡那充满浓浓年味的春节。

故乡,自月开始,便有了年的味道。所有的农活此时已经忙得差不多了,母亲首先计算的,是如何筹钱为我们姊妹添置衣物。她计算好谷物豆类的用量,多余的部分,就让我们背上街卖掉,所添置的衣物,其实只是所买来的布料和鞋底。那时家底还算殷实,母亲自己有一台缝纫机,每到夜深人静,睡中便听到缝纫机嗡嗡地响个不停。而这一个月的我们,天天上坡捡柴,什么烟秆、包谷秆,大人们砍下晒干的小灌木,统统拖回家里。房檐下、猪圈旁,凡是能容纳的地方,都塞满了柴,足够一冬的取暖所用。父亲下班后看到我们捡来的柴,会很满足地笑笑,如果晚上母亲能炒上一小碟肉,父亲一定会沽一小碗酒,这个时候,会是我们最高兴的事,因为父亲在酒过三巡后,定会满脸红光,定会夸我们勤劳,定会从他一月仅有的几十元钱的工资里抽几张崭新的块票塞进我们手里作表扬。那时的钱是相当为贵的,过后都会自觉交给母亲,捡柴不是为了得到父亲给的钱的奖励,也不是想得到他的表扬,只是一项生活必须的工作罢。由于生活的拮据和压力,我们是很少看到父亲的笑容的。我们姊妹的勤劳得益于父亲的教育。他时常告诫我们:要空手出门,带柴归家。长大后,才明白当时父亲的这种朴实的教育,哪里只是拾柴那样简单呢!

不管怎样,冬月结束,我们姊妹已穿上母亲为我们缝制的新衣新鞋。日子虽然穷着,但穷得有滋有味。

腊月,是杀年猪的日子,几十户人家的大寨子,年猪要杀一个月才能结束。杀年猪,要请吃年猪饭,首先要预约一遍,确定能请到人吃饭后,才着手杀猪的准备。挖灶、挑水、借案桌、请杀猪师父,再找来几个身强力壮的人,一切就绪,满寨子的孩子闻风赶来,围观杀猪盛状。那时的猪,都是吃猪草长大的,养上一两年,三百来斤重,肥肉不多,却腿粗脚健,想捉它来杀,不是易事。往往杀猪的过程,就是一个漫长的追逐过程,从猪圈到房屋四周折腾一圈,年迈的杀猪匠气喘吁吁,坐在院子一角的石头上喘着粗气,脖颈上条条青筋绽出,眼睛睁得圆圆地盯着猪来回在院子里奔跑。这个时候,母亲会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与母亲生活了两年的猪,仿佛是母亲养的宠物,她不忍看到这一群凶神恶煞的刽子手这样虐待她的宠物。但是年猪还是被捉住了,它不是跑进死胡同,就是跑得太累了,放弃了抵抗,任由五大三粗的人们把它拖进堂屋——案桌是摆放在堂屋的,神龛上点燃了一支红色蜡烛,旁边放几张钱纸,一瓶白酒。杀年猪,其时是一种普通的平常人家的祭祀活动。猪撕心裂肺的叫唤声伴着人们的欢笑声不相称地撞击得落掉叶片的柏杨树梢瑟瑟作响。这一刻,我不禁为猪怜悯起来!杀猪,接血一定是母亲的事,但母亲迟迟不肯出来,直到父亲大声叫骂,母亲才颤颤微微端来一个装着盐水的盆,分明看出,母亲刚才掉了不少泪。

把猪按在了案板上,该杀猪师父出场了,他随手丢掉旱烟枪,从案板底下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杀猪刀,一手抱着猪嘴,一手捏着杀猪刀,大声叫唤:“拿酒来!”旁的人从神龛上取下一瓶白酒,打开盖子,凑到嘴边,他深深地喝了一口,在杀猪刀上猛地一喷,算是祭刀了,然后拿着刀子在猪前夹缝前轻轻一比划,找准位置,一刀进去,鲜血便涌了出来。杀年猪是很有讲究的,如果一刀杀不死,会预示主人家有不好的兆头。终于,猪被杀死了,大家齐夸好刀法。师父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捉猪的人也放了手,便着手估计有多少斤,对比哪家的年猪大。母亲发言了,她絮絮叨叨地讲述这个猪在她手里有多乖,有多听话,有多肯吃,有多舍不得杀。父亲从神龛上取下几张钱纸,从杀口上粘了点血,在案板下点燃,口中念道:下辈子投胎记得投个国家主席!一屋子的哗然,吹气、烫猪,三下五除二,便把一个猪的肉成块分割,母亲的饭也做好了,年猪饭除了猪血煮白菜,就是炒肉,肉片很厚,巴掌大小。满寨子人坐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吃肉,一边商定明天杀哪家的年猪。(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在吃年猪饭的间隙里,推磨、打米、打糍粑、磕面,为正月间不用劳作作好准备。临近过年了,父亲带着我们,把家里家外清扫得干干净净。据《吕氏春秋》记载,我国在尧舜时代就有春节扫尘的习俗。扫除去年的“晦气”迎接新春,已成为故乡约定俗成的习俗。土墙和灶有垮掉的,找来粘土,抹得工工整整。

贴对联是必不可少的,特别是今年父亲很是重视,因为今年大姐同意嫁给了城关的一户姓刘人家,在过年前一天,姐夫从城里带来一张年画,很是好看,全家围着年画看了又看,满是欢喜。年画除了好看外,没有什么特别,姐夫最后指出右上角一朵花,暗含了一1988年的字样,我们看了都说是,父亲看了更是为找到一个聪明的女婿喜上眉梢。姐夫是在城里读过初中的人,很有学问,父亲取来笔墨,要他写一副对联,我为姐夫磨墨,他铺好纸,大概是从老师所讲的故事中听来一副对联,略一思索便写道: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家门。

父亲在张贴时发现不对,问怎么会多一个字?姐夫说,这种对联就是要多一个字!父亲没有说什么,乐呵呵贴在了门上。后来长大,我才知道,父亲也是常为乡里写报道的,不可能不懂对联,不管怎样,图个快乐罢!

年夜饭是极其讲究的,做好菜后就开始供饭。从中午十二点,就听到有人家放鞭炮,谁家都想抢个先头, 预示着来年庄稼比别人家好,子孙也比别人家勤快。声音此起彼伏,一直响到天黑。饭桌上的菜是一年中最丰盛的,没有蔬菜,母亲说吃蔬菜来年土里会长草,也不能泡汤,否则田坎土坎会被大水冲垮。吃好饭了,大人们便坐在一起拉家常,孩子们也满寨子奔跑游戏,欢乐了整个村庄。

晚上十二点过,母亲就会安排一项特别的工作——抢银水!今年轮到我来做完成这件事情,母亲把我叫到身边,教我怎样抢银水。还没有到十二点,我就来到水井边作好准备。时间一到,赶紧烧香,烧纸,并大声叫道“龙王爷,我给你要银水来了,你保佑来年我家财源广进!说罢,便打起一担水往回赶,刚走出水井狭窄的小道,就听到堂哥说道:“年年都没有抢到,今年我该是第一了!”刚说完,便见到我吱呀吱呀的担着水从他身边走过,气得他半天说不上话来。

第二天是正月初一,是不准谁叫谁起床的,所有的水都成为我昨晚抢来的银水,不准倒在外面。在母亲的安排下,我是第一个开门的,端端正正站在堂屋里,正声道:左手开门金鸡叫,右手开门紫鸡停。左边栽根摇钱树,右边装个聚宝盆。摇钱树,聚宝盆,早摇金子夜摇银。初一早上捡四两,初二早上捡半斤。初三初四不用捡,金银财宝滚进屋。口中念完,门已打开,做早餐供菩萨。早餐是很有讲究的,初一安排的是糖包粑粑,初二安排的是油炸粑,初三安排的是牛打滚,从初四开始,早餐可以随便,但逐一的接神供奉,一样不能少。

于是走亲戚拜年,提着一份精心准备的礼品,逐一串访亲戚,一直到正月结束,开始农忙,春节才算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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