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陪伴

最后的陪伴 □ 牧群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眼睁睁地看着妈妈遭受疾病折磨，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我甚至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不学医。

妈住在哈医大第一附属医院，这是陪妈妈度过的第三个夜晚。妈患的是哮喘性肺炎，该用的药都用上了，还遏制不住病情恶化。夜里妈喘得更厉害了，气管里咕噜咕噜响，总是有痰咳不出来，各种排痰的方法都不起作用，她憋的难受，透不过气来，以至胸腔和腹腔交替地剧烈起伏。呼呼的啰音声似乎越来越大，让人瞧着心疼。

晚饭，妈用吸管吃了一点点小米粥，里面拌上了一点蛋白粉，加了一点盐，还有补钾，补血的东西。长期用西药，特别是抗生素，妈的胰腺发炎了，心颤，脾胃也不好了，肾脏发生了弥漫性病变，还有肝硬化。吃完饭，妈问我，王文病好了吗，出院了吗？我说，出院了，在家养着。妈妈说些安慰我的话。妈总是这样先人后己，自己病危了还惦记着孙子的病。

尽管鼻吸管和面罩都用上了，进行双道吸氧，血氧仍然在悄悄地降低，81， 72， 65，60 ....妹妹不时地，给妈服用维持心脏的药，速效救心丸，盐酸甘油，止咳宝，血压忽高忽低，常常是124/53左右，还不时地用降血压药，这样用药，肝和肾怎能受得了？我坚持暂停降压药，医生也同意，可是我知道，血压随时都会上来。

妈很难受，无论是平躺，侧躺，座躺，都坚持不了多大一会，我们帮她不时地变换着姿势，妈嘴里不停地说些让人似懂非懂的话，好像是梦话，越来越没有逻辑性，她也不管我们听没听懂，妈痛苦得难以入睡。为了掌握妈的记忆力的变化，我不时地给妈妈翻看手机相册，妈妈还能认识大部分亲人。我让她看她自己的照片时，她马上认出了自己，并玩笑地说：“我老得太不像话了！”小范听后笑得合不拢嘴，妈妈面对命运的挑战总是那么坦然、乐观，总是那么诙谐幽默。(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到了后半夜，妈不停地扯下氧气面罩，摘下测血氧的夹子，我一次次重复给她戴上，跟她说明道理，尽量让氧气罩戴得舒服一些，可是妈妈还是不停重复同样的动作。我想是由于缺氧，妈的脑细胞已经受到损害，行为缺乏理智，或是妈意识到自己时间已经不多，妈需要她和我有更频繁的交流，也许妈妈想到了，长痛不如短痛。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主任来查房，她再次重申已经无药可输了，再输抗生素就会出现真菌感染。输完稳定心脏的药，就让妈妈出院，还说再入院就直接进ICU，重症监护室。听主任这样说，妈与昨天判若两人，妈同意出院了，似乎还很高兴。昨天医生让她出院时，她还发了脾气。说病没好，怎能出院呢？还因为那天为了避免高峰交通堵塞，打算晚八点后出院。

跟弟弟商量一下，决定再输一只甲强龙(治心肌炎的激素，副作用较大)后就出院，弟弟安排了120救护车。

下午3点左右，外面飘起了大雪，东西都收拾完了，妈也穿好衣服，准备出院，救护车来了，救护人员一看妈的情况，十分担心，要求家属签字，路上出现意外家属要负责。 签完字，妈妈被推进救护车，这时已经四点多，大雪天路滑，塞车严重，走走停停，我们心急如焚，由于车上只能单道输氧，妈妈的血氧在60左右徘徊，越来越低 ，非常危险。

好不容易挨到了家，下了救护车，把妈往屋里抬，本来想上楼时可能很困难，结果很顺利。下车后，妈妈似乎睡得异乎寻常地安详，妹妹和她说话她还哼哈，甚至还用吸管喝了一点水，妹妹还跟她说一会就吃饭。妈妈好像真的睡了过去，喘得也不那么厉害了。过了一会，妹妹发现妈妈脑门发凉，其实妈已经进入昏迷状态，我过去一摸，妈的体温已经不足30度。

我马上有了不祥的预感，妈妈要离开我们了！妈的脉搏已经极其微弱，我紧紧握住妈妈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化妈妈渐渐冷却的生命，想用自己不停的抚摸减轻妈抽搐的痛苦，我轻轻抚摸着妈妈的额头，低语，妈，我的“一壶老酒”练了好多遍，我们说好，回家后要吹给你听的，我用手指梳理着妈妈稀疏、凌乱的白发，呢喃，妈妈你不要怕，妈妈你不孤独，你儿孙满堂，他们都回来了，正聚在你的床头。

握着妈妈的手，我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妈妈，你不能就这么走，我们当你的儿女，还没当够……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寒风凛冽，亲人们泪流满面，失声痛哭，一阵阵悲声哽咽……妈妈，我答应过你，这次回来，就不再走了，我会好好陪你，妈……你再喝点水吧，妈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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