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秘密

给老伴出完殡，老头就促催儿女们赶快回去上班。孩子们不放心。小女儿执意让爸爸去她家住。好在小女儿居住的地方和这不太远，二三百米的距离，大家也就放心走啦。在一片赞扬羡慕声中，老头住到小女儿家。

小女住的是搂房，三层不算高，两室一厅，儿子在外地上学，正好腾出一间，老头也比较满意。看着忙上忙下的小女很是心疼。

晩上，小女儿端来洗脚水给他洗脚，感动的老头颤巍巍的从衬衣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这上面有二万元，给你，别告诉她他们。”

“ 不，爸你怎么能这个样，孝顺您是应该的，好像我是图钱的。”小女生气的蹲下细细的给父亲擦脚，“您还是留给自已用吧。”

“我这还有张七万的卡，你妈给我偷偷攒的.......”为了不让女儿担心，说完又有些后悔，彷佛听见老伴的埋怨，“让你别说别说，狗肚子藏不了四两油。”

“ 拿着吧！”老头态度很坚决。(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女儿有些为难的收下，说：“这钱我还得用在您身上。”

尽管，女儿爸爸长，爸爸短的对他照顾有佳，但老头总觉的不自在，持别是女儿不在家时，女婿那张拉的老长的驴脸，阴沉沉地，女儿一到家，他的脸比变戏法还快，满睑堆满恭敬的笑容，“爸爸喝水，爸爸吃啊。”满桌立刻摆满香蕉，苹果和牛奶。

老头很不习惯，特别是白天，都上班，家里就剩他一个人。好心的女儿把电视机搬到他的卧室，又买了好多蝶子，但他觉得自己就象关在一个铁闷罐，从头到脚都憋的喘不过气来。

他下楼想到外面走走，女儿扶着他，在耳边再三叮嘱；“城里不喜欢串门，互不走动，家里的事无论大小都别给外人讲，这里人心眼多，喜欢胡猜疑..........”

老头一个人呆呆坐在楼前大水池旁，水从假山石缝里哗啦啦流出，几条小金鱼在水中游来游去，几对相互挽着的老人在院中慢悠悠地散步，一群广场老大妈在跳舞，他想起老伴，脸笑啦，心却碎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相依为命的情节象电视屏幕在脑海中翻腾播放........，层叠的皱纹里涌出无奈的悲哀，他想回家，急切的想回去。

笫二天，老头给女儿留下张纸条，象个贼似的迅速逃回家。还没到家，手机那端就传来女儿焦急不安的声音：“爸爸，你真是的........是不是嫌我照顾的不好........现在到家啦吗？”

“ 到了，到了，在家哪，放心吧。”他本想实话实说，去看看你妈的墓地，话到咀边又咽回去，不能让孩子操心。

他没回家，径直来到老伴坟上。过午的太阳把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虽然分别才十几天，他觉得那么长，那么长，他很想她，似乎有很多的话要给老伴讲。

这是一个新规划的墓地，几座墓孤零零地立在那儿。他仿佛看见早己坐在坟头焦急地张望的老伴........，让他揪心的疼痛，哗哗的眼泪象两条流不断的小溪。他不由自主张开双臂想把她搂在怀中，扑空的惯力，像有人用力一推使他踉踉跄跄扑倒在坟上，吓的他心惊肉跳，定睛一看，原来光秃禿的墓顶上摆着一块压坟的大土块。他无限悲伤的叹了口气，默默坐在坟前，核桃似的脸上涌出无奈的悲哀，麻木的脑袋里充满生离死别的悲伤，潸然泪下。

夕阳的黄昏悄悄落在光秃秃的坟堆上，老头依然沉浸在那些曾经的恩恩爱爱，点点滴滴撕心裂肺的回忆中，毫无顾及的眼泪在无人旷野的墓园里淋漓尽致的流淌，惹的野草在微风中抽泣，夕阳悄悄的躲到西山后擦眼抹伤心泪。

夜越走越近，老头的肚子开始不满的叽叽里咕噜的叫唤，他这才想起，早己过了吃饭时间。他用手撑着地，艰难的站起来，恋恋不舍的嘟嘟囔囔：“纸钱我给你烧啦，换洗的衣服儿女也给你裁啦，天不早啦，我该回去了。.......。”挪动的脚步，围着坟堆仔细巡查，忽然，他手脚发抖，两眼怔怔瞪着坟后的一个塌陷的小洞，按当地风俗的说法，就是死人心事末了，有所牵掛。他赶紧从周围找来小士块，小石头想添满那个洞，但坑太深，他想了想，大声说：“你这是不放心我，我还不放心你！在那个生的地方和我一样连个可以说话的都没有吧？自已要保重........”

晚风骤然凝重，荒草直直立立的有些吓人，天阴沉沉的想哭，周边死一样寂静，只有他苍老的声音在空中颤抖。

城市的灯光陆续地睁开眼，红的，绿的，黄的，蓝的，五颜六色的流光装饰的夜城，敏锐警惕的注视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老头蹒跚的来到家，屋里一片清冷，他知道，老伴再也不会躲在门后突然恶作剧似的窜出来吓他一跳，然后又咯咯开心的笑着，趁其不备在他布满皱纹的老脸亲一口，得意的转身离去，从年轻到现在，几十年都没改，每一次，他都特爽，满足和幸福从心里溢到脸上，有意放纵她这个顽童般的习惯。

他径直走进他们的卧室，相框中的老伴在灯光里朝他歉意的微笑，他忍不住大声呵斥：“你走啦，我怎么力？你不够意思，不够意思！”

镜框下插着鲜花的瓶子震惶惶不安，周围落满枯黄的叶片和卷曲的花辧，白的，黄的，粉的，悲怆调零。他明白，这是老太婆以这种悲壮的姿势向他道歉。

他连鞋也沒脱，一头倒在曾经充满温馨的床上，沉沉睡去，他的心太累。梦里，十岁的他和守寡的母亲住在破旧的小屋里，炕上摆满接雨水的盆盆罐罐，他笫一次看见坚强的母亲坐在水坑边无助的嚎啕大哭.........

突然，一个仿佛从房顶上炸开的惊雷把他从梦中惊醒，心惊肉跳的听着外面的瓢泼大雨，他想起老伴坟堆后面的小洞，她的房子漏了，他下意识地拽出盖玉米堆那块大塑料布，飞一般冲进黑夜，深一脚，浅一脚往墓地奔去。风在他身后刷刷掠过，迷茫的路灯瞪着大眼，望着这个可怜的老人，手电刺眼的亮光陪着他，默默记录在一个雨夜，有一个老头以他这个年龄极不相符的速度，利索的拽扯着硕大的塑料布包裏那个坟堆，而那个邪恶的小洞在不停的塌陷和扩大，倔犟的老头一屁股将那个洞口压在身子底下，两只手死死拉着塑料布，他开心笑啦：“我就不信制服不了你。”

大雨骤然凝住，黒夜里摇榥的黒影，停下张牙舞爪的恐吓，被雨水浸泡的月亮在乌云里窜行，银色的手，轻轻抹合上老头的双眼，四周寂静极了，一切好象都在做同一样一件亊，让这个脸上堆满笑意的老人好好睡一觉。

天亮啦，不放心的女儿寻找到墓上，突发的情況让她很快的冷静下来，她用力将爸爸扶起倚靠在自已身上，一边拨打手机，一边摸出爸爸那张银行卡，迅速地藏进自己的内衣口袋。

笫一时间赶到的女婿，不由分说地背上老丈人，飞也似的直奔救护车。听到女儿急切的呼叫声，老人手指动了动，勉强睁睁眼，这是他看世界最后一眼，无可奈何的把头搭拉在女婿肩上，两颗黄豆般的泪在他凄惨的笑容里淌下。

急救室的医生，给急怱怱赶到的儿女们讲：“老人在送来前就停止了呼吸。”死亡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死亡原因，心脏病突发。

老头的丧事办的很风光，很派场。儿女们讲：“父亲一生不易，五个子女毎人出一万元。”

下葬的那天，小女儿哭的最伤心，虽然只弟姐妹都没有埋怨她照顾不周，可她总觉得愧疚，好像父亲是自己害死的，伤心嚎淘大哭，泪水湿透一块又一块手布，感动的围观者眼睛也潮湿湿的，不少人私下嘀咕“这个女儿最孝顺........这种孩子现在少........羡慕的那些老头老太太光竖大姆指

至于那张银行存款随着老人的去世，成了永久的秘密。

16,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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