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千帐灯
人马风尘色，知从河塞还——《长相思》吴迈远
前几日整理词牌故事，得知了许多或委婉动人，或峥嵘铁马，或凄风冷雨的故事，人生事，往来如梭，入世一遭，总是差强人意的多，顺风顺水的少。山一程、水一程，榆关那畔是望乡情切；汴水流、泗水流，吴山樯橹是远行离愁；一声声、一更更，漏壶相残是时间煮雨。时光里,我们经历着沧海一粟的微不足道，是怀远着念奴的破云裂帛，菩萨蛮的一袭璎珞华同株实，破阵子的金戈铁马气势如虹。也是感叹岁月的尘垢沾染了我们眉梢，流年的风霜打湿了我们的背囊。道阻且长，行在路上。就如桐华所言，我们常常惆怅的并不是那个人，而是那逝去的青春年华，我们不能忘记的也不是那个人，而是自己曾经的明媚飞扬。
放假前去运城，在病房看到小辉憔悴的脸色后身心巨震，世事无常总让人始料不及，苍白的宽慰无法抹平被现实冲撞后的褶皱。所以只能仓促的离去，却是生生的应了龙应台先生说的那句：太疼的伤口，你不敢触碰；太深的忧伤，你不敢去宽慰；太残酷的残酷，有时候，你不敢去注视。生命的脆弱如同青春的短暂，我们在生命最美好的时光里行走，却是注定孤独，因为生老病死旁人不可替，青春消逝更是无法延续，最终是你一个人在这个寂寞的城市里，学着懂事、学着长大、学着妥协、学着忘记。
仓央嘉措在《地空》里说：“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诚然，这个年纪，我们开始明白何为生死了。所以我们才能孝亲上，育膝子。
春节回家明显感觉到父母已逐显老态，父亲的鬓角斑白染霜，母亲的老寒腿更加伛偻。现在的他们只能为你守一个家、开一扇门、亮一盏灯。再不能为你阻挡一切未知的风雨，而你也渐渐的只给他们说一切安好，从不说工作如何辛苦、生活如何不易。你也学会了长大，学会了感恩，学会了给那个曾经的巍峨应有的关心。我们知道了生死的须臾，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悲凉，知道了爱的传承。小女儿在渐渐长大，天天摸爬滚打痞气十足地讨来长辈们的疼爱，父亲常说，一茬顶一茬，不老都不行。是啊，一茬春华秋实，一茬就要孕育新芽，老去的化为那永恒的寂静，新生的却要长他个郁郁葱葱。
除夕去扫墓，自结婚前祭拜了以后再没有踏足这里。于是趁这时节还了那一桩梦魇，还那远在天国的记挂。墓地是让人心灵宁静的地方，不论贫穷、卑微，当死亡了停靠在这里，众生皆悟。先辈的安眠地在村口东面朝阳的一面丘山上，早早起来与父亲从家里收拾一篮飨食，带上父亲前一夜用粗麻纸剪的冥钱，乘着寒霜，步行出发。从人烟住处逐渐走到远郊荒芜，这一程仿佛如人生般的体悟，我们总是在一片喧嚣中开始并走着，走走停停，最终还是在这片荒芜中驻成永恒，然后隔成一方坟茔。爷爷在世时常说祭拜时多烧些零花，我永久的记着，一冥之后，言行俩亡，似乎一切音容就在耳际却是真真切切的无力抓住，这便是活着的无奈。(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回来的路上父亲说，现在村里平日里年轻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就像庄稼青黄不接，父母在，都羁旅他乡了。而我们恰恰处在这青黄不接中，疲心疲肺的孤独旅行。
人总是这样，年轻的心面对远方的未知时，喜欢去探索，喜欢旅行。但走的久了，走的远了，身心就会渐显疲惫，开始厌倦这旅行的人生。所有的意气风发终了还是归于故土，就如鸿雁般迁徙，一字南方，结阵还乡。人却多是无奈，渐行渐远，人马风尘，不知河塞。你会不知不觉的在某个陌生的城市里扎根，远方即成了故乡，哪里来，哪里出发，哪里是终点都开始淡然，有的只是生命的苦心经营。
所以我们的生命、我们的青春一直在奔赴，气喘吁吁的一直开始。大学时，曾让朋友帮我粘贴整个几米的漫画专辑，倒不是我喜欢漫画，而是喜欢品味每幅漫画附着着的语句，然后明悟。在玻璃鱼缸般看做故乡的城市里游走的我们，前行、后退、挣扎、麻木。走的太快会碰触城市的棱角，走的太慢又跟不上别人的脚步，于是我们错过了诺亚方舟，错过了泰坦尼克，在错过了一切的惊险与不惊险后，然后在欧洲电影的片尾字幕般的场景里迟迟暮暮。一直寻觅出口，却挣扎了整个岁月。而青春，在岁月里茫然无措的苟且，最后只有深深的埋葬。
末了，还是要感叹：
骚年啊！青春已老，你和谁散场、和谁诉衷肠？
似乎这些文字还是愤青的不知所以，愤愤然之间，想到人若田里老牛的话也就没那么多不甘了。人有不平时半杯馋酒，喝他个目赤耳红、头昏脑涨，第二天照样胸有波折，而牛大约遇到不平之事，反复咀咀嚼嚼也就咽下了。可这一切在时间面前这又算得了什么，万年之后，你再不是那青瓦檐下的躲雨过客；青石街道磨成世世足镜，沽酒的小肆几番烟波，可笑平生怎能抵住岁月雕琢；青芜侵古道，绿萝郁如烟，远处的荒冢，再无飨宴。更迭的是面孔和风景，相同的是，仍有无家可归的心，如同无法根治的宿疾。
幽梦还乡，嘴角是呢呢喃喃的呓语；灯火千帐，门口是层层叠叠的落霜；曈日一纸窗花红，夜尽一鸣春晓白。再多的兴意阑珊，也是空梦一场。爱所爱的，放该放的，执着也许是苦了自己。怅然间，又该出发了，人总该肩负自己该肩负的。
咦！如此、如此……
<2014年2月8日夜>旧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