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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尸人

2016-09-21 10:21 作者:欠K罗琳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推着一辆独轮车,缓缓走在村外的旷野上。这辆车已经很破旧了,推着它走路感觉就像推着一个没有轮子的木架子。独轮车的结构已经看不太清楚了,上面沾满了黏糊糊的黑色污垢,这些污垢已经与车身的木头融为一体了,有少数几个地方的污垢不知为什么而剥落了,露出了灰黄色的木头。轮子每转一圈就会有规律的响一声,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什么柔软的东西被碾碎了似的。我无聊的盯着我眼前那一小段木头,想在那污垢的纹理中找到什么东西,那纹理看起来像是某种生物的触手,但我看了很长时间也没看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车下的轮子又响了一声,这已经是第19声了,车轮已经响了19声,可是我还是没能从那污垢的花纹里看出什么东西,我不禁懊恼地抖了抖手。传来了一声哭泣般的摩擦声,独轮车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我只得用力推了推独轮车,接着又用尽全身力气推了推它,我的脚都深深陷入了泥地里,但车却只滑动了几毫米,同时发出了一阵嘈杂的木料摩擦声。我激动得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松开抓着握把的手,低头去看车下面。

地上满是泥浆,以至于把半个车轮都覆盖了,我这才注意到我已经来到了城墙附近的沼泽。周围弥漫着浓雾,只能看到一些枯树模糊的灰白色影子,那些树枝异常尖利,就像一只只抓着这浓雾的爪子。我默默的看了看四周,这里的景象似乎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不过也无所谓了,那辆独轮车一直压在我心头,我不禁费力的把脚从泥地里拔了出来,然后弯腰钻到了车底下。

尖利的木刺扎到了我的脊背,但并没有给我造成什么伤害,制作这辆独轮车的木头并不结实,并且已经很陈旧了。我用胳膊肘和膝盖撑起了身子,腾出双手开始清理轮子上的淤泥。我边清理边看着我那双狭长而布满褶皱的手,这双手并不适合干这样的工作,而更适合抄抄写写和向人示意,但命运如此,也只能这样了。一只黏糊糊的东西碰到了我的脸,我认出那是一只高度腐烂的手,和沾着淤泥的骨头没有太大的区别,我不耐烦的把它拨到了一边,不禁懊恼起这只手为什么不掉下来或是彻底烂掉,或者是让整个身子跟着手一块烂掉。

我不知用了多长时间才清理掉了轮子上的淤泥,但并没有发现什么阻碍独轮车前进的东西。我费力的爬了起来,我感到我的脊椎骨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挤碎了,那只腐烂的手仍在我面前晃荡,我不禁抓住了它,想把它放回车上,但没等我用力,那只手就连着手臂一起掉了下来,然后滑落到了地上,沉入了淤泥中,只留给我一手粘液和碎渣。我重新握住了车把,继续推车向前。车把摸起来如同沾满灰尘的土块,在我手里发出了沉闷的摩擦声。

我又废了好大力气才推动独轮车,车轮似乎绕过了什么东西,但那东西有很大一块粘在了车轮上,让车轮转动起来更不灵活。这辆车是我从刑事部仓库里找的,是仓库里少数能用的车。还有一辆新一点的独轮车放在仓库门口,但上面放着几份旧文件,上面印着非常繁杂的帝国徽章,似乎是某个治安官或者其他官员的手下要用的,而我只是个小职员,实在不能拿去。我还记得治安官是如何用那慢吞吞的口气嘱咐我把这具尸体用独轮车拉到城墙另一边的,可惜那时治安官的整个脸都隐藏在兜帽中,看不到他的表情。(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车越来越难推了,整辆车的几乎有一半都陷进了淤泥中,拉了半天车才前进了几米。我试着把独轮车掉了个头,拉着车继续走。让这辆独轮车转向简直比让四轮货车转向还难,哪怕仅仅是转动几度,让这辆车掉头不知花了我多少时间。当车掉头后我不禁发现我迷失了方向,之前我一直是跟着车走直线的,根本没有注意我走到了哪里。我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在雾气中看到什么可以辨别方向的东西,我感到我的眼角被撕裂了,渗出了血,在我的眼中画出了几道淡红色痕迹,但我只是看到了前方有一大片灰色的影子。我似乎想起了什么,用力拉着车朝着那灰色影子走了过去

那个浓雾中的影子渐渐由灰白色变成了黑色,我知道我已经快到达城墙了。通过城墙的裂缝,随便找个地方放下尸体,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什么,我仅仅走完了一半的路程,之后我还要拉着独轮车原路返回去。我的腿已经麻木了,到城墙的路程比我预想的长了好几倍,路上也有很多地方是我所不记得的,我甚至难以想象我之后会怎么回去,不过世界自有它的运转规律,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的膝盖有些僵硬了,我只好背过身去,拉着车倒着走,这样可以让我走得快一些。世界在我眼前倒退,一颗颗枯树和石块土堆不断被浓雾所吞噬,被消化成灰白色的影子,然后彻底融入灰白色的浓雾中。我的脚印和独轮车留下的痕迹在泥浆中逐渐变得平缓,然后消逝掉,整个世界就只有灰白色的雾气和颜色深一些的泥浆存在了,就连它们之间的边界也是模糊的。

一件物体掉落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寂静,我很快注意到是独轮车上的尸体身上插着的那把刀掉在了淤泥中,那把小刀显然还很新,布满了锻造留下的青紫色痕迹,还有一个黑色的金属刀把。这具尸体发现的时候被埋在淤泥里,只有脸露出在外,身体其他地方都被淤泥严重腐蚀了。并且这具尸体上其实插着四把刀,其他三把早就断了,只留下半截在尸体中,这还是我在搬尸体的时候发现的,后来也听说有小孩子在发现尸体的地方捡到了刀把当玩具。这种小刀甚至可以徒手掰断,就像掰断一块朽木一样,凶手显然是个老手,不然也不会准备如此多把刀。正因为如此,治安官认为这可以够得上上级所说的“性质恶劣”了,所以叫我把这具尸体拉到城墙另一边去,这样我们就可以摆脱这件事,也可以以此弹劾管理城墙那边地区的官员。

我的膝盖已经不那么僵硬了,于是我又转了个身,面向城墙拉着车向前走去。我已经可以看到城墙那黑暗的轮廓了,黑暗遮住了很多东西,进而让我有一种安全的感觉,这堵城墙仿佛能挡住一切。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离城墙很紧了,我可以看到城墙上布满了裂缝和坑洞,城墙本身也在向不同方向倾斜着,每隔一段就变换一个倾斜的角度,中间用一大堆支离破碎的砖块木块和黑暗的裂缝连接着,有些大的裂缝甚至穿透了整个城墙,透过裂缝可以看到从另一边射过来的光。但很快有东西引起了我的警觉,城墙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在操纵着什么东西。一时间我仿佛从人间坠入了地狱,没有别的可能了,他们是士兵,或者兵俑,或者其他什么杀人的东西,那些被操作的东西则是安在城墙上的弩。他们会向一切试图穿越城墙的东西射击,我也不例外。

但我很快镇定了下来,毕竟尸体是不能不送到城墙那边的,我无法想象如果我没完成任务我会怎么样。我见过各式各样犯了错误的人,那些和我一样的小人物,他们通常都会被以某些特殊的方式弄死,或者被放逐,然后由其他生物代替人结束他们的生命。城墙上的那些东西或许不会注意到我,如果我小心一点的话。

我的前方是一片平地,那些弩很容易瞄准并射中我,但前方不远处有一片满是石头的地带,一直连到城墙脚下,我可以从那块地带通过,靠着石头来躲过弩箭。我紧紧握住了车把,奋力向那些石头走去,独轮车发出一阵阵嘈杂的响声,但移动速度比先前快了一些。我觉得似乎过了一个世纪,我才拉着独轮车跑到了离我最近的一款石头后面。我靠着石头上,大口喘着气,我感到我的五脏六腑都在撞击着我的身体,独轮车则在不停的摇晃,令我静不下心来。尽管我清楚这块石头完全可以挡住箭矢,但我还是难以平静下来,每当有风吹过的时候,我就有一种箭矢击碎了石头,穿过我的身体的感觉。休息了一阵,我开始走向另一块石头,我试着趴下来,但愿这样能让箭矢不那么容易射中我。渐渐的,我几乎对此麻木了,只是机械的躲到一块石头后面,休息一会,然后前往下一块石头。弩箭从没有射中我,甚至根本没有弩箭射出。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了城墙之下了,那残破的、混合着砖块和木头的高墙离我只有几米远的地方,而且这座城墙似乎比我印象中的要高大很多……

一阵沙石撞击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一根大木头带着一堆砖块落在了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不少尖利的碎屑溅到了我的身上。我没有时间思考了,下意识的拉着独轮车沿着城墙狂跑了一阵,车轮转动发出的声音让我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追我。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条巨大的黑色裂缝正好在我身旁,裂缝透出的黑暗让我有一种舒服的感觉,我连忙钻进了裂缝中,然后费力地把独轮车拉了进去。

城墙的裂缝中光线很暗,还不时有灰土和碎块落下来,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土,还有不少砖块和木片扎着我的脚。我感到有血从我的脚上渗了出来,但我已经顾不了太多了。我试着把独轮车弄到裂缝中,这个裂缝约有一米多宽,勉强可以让独轮车进入,但独轮车还是卡在了缝隙开口处,我又推拉了半天才把独轮车又拉进去了一些,裂缝被弄得直摇晃,我不禁产生了一种这里即将坍塌的错觉。要说城墙坍塌也并非没有的事,我之前曾见过成片成片坍塌的城墙,一些贫民在那里搜集建筑材料,我还给上司写过此类事件的报告。我不禁慌张起来,不断拽着独轮车往缝隙更深处拉去,我能看到缝隙的另一半有光透出,只要把独轮车拉到那边,再放下尸体就行了。

但是事与愿违,我奋力推拉这独轮车,但独轮车却卡在一个地方不动了,随着我的用力,传来了一阵阵砖块和木头撕裂的声音,就像哭声混杂着尖叫声和叹息声。有什么东西打到了我的脸,接着鲜血又把一大堆灰土粘在了我的脸上。之前的伤痛我还可以忍受,但脸上那粘着灰尘的感觉却让我十分反感,我抬手抹掉了那些灰土,但尖利的砖块碎屑又在我的脸上划了几条伤口,而独轮车又向后滑了半米远,我只得又拉住了独轮车,把它用力往前拉,车上的尸体不断摇晃着,肢体抽打着周围的墙壁,令我心烦意乱。

缝隙的深处传来了一声咳嗽,我连忙停止了手上的一切活动,紧张的看着缝隙深处。一时间我想拉着独轮车逃出去,但独轮车此时又卡在了一个地方,仿佛在那里生了根,与墙壁融为一体,因此我只好小心翼翼的躲在了独轮车后面,窥视着缝隙深处。长时间呆在昏暗的缝隙中让我逐渐适应了黑暗,我看到那缝隙中似乎蜷缩着一个瘦弱的人,扭曲的身体就像一截被压弯的枯木。“……是谁?呵呵,或许这没什么意义。”传来了一个苍老而干涩的声音,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但很快镇定了下来,多听听他说话或许会有用的。“这已经是边境了。边境的城墙……嗯,都有洞,都有缝隙的,也都能过人。都是一样的,一样……”那个老人慢慢悠悠的说着,似乎只是想说而没有别的目的。我仍是静静的听着,此时就说话并不会让我得到什么。“我只是来找个人的。”老人嘴里冒出了一句比较清晰的话,但接下来又陷入了呢喃的低语中。“……至于为什么要找他,这恐怕要说上好几天才能说清楚,反正多少有点好处吧。世人都是这样,有好处的事都去做,很没劲,不是吗?或许我也一样吧。”老人清了清嗓子,接着又是一阵声音尖利的咳嗽。“你如果想嘲笑我就笑吧,我被困在这里,根本出不去,有弩,有怪物,赫丝的仆从,呵呵。不过这又什么用呢?”接着他似乎抬起了手,也可能是脚,用它指着我,然后又放下了。“权与血……新鲜蔬菜……”他不知所云的低声自言自语了一会,接下来又提高了声音。“……我也是有知识的人,你应该也清楚,但愿吧。我们可以说说……多少说点什么呀,哦,这座城墙。伊洛帝国的象征,到处都有,像棋盘一样。每个地区都被这巨大的城墙所分隔开,帝国用大量人力物力来修筑这高墙,在上面修建道路,安装重弩,以便严禁各个地区相交流,串通一气谋反,或是走私什么的。皇帝的军队和高官可以在城墙上的道路上跑,去全国各地,但普通人却不行,一旦靠近城墙就会被弩射杀……各地官员也对此满意,统治好地方的官员不愿意与差地方交流,而统治差地方的官员……哼,谁在乎他们?对于那些得势的人,拆掉这些高墙就意味着无尽的难民和小偷强盗涌进他们的领地,谁愿意?”老人发出了一阵苦笑,但很快就停止了,似乎意识到了这没什么意义。“没错,苦难和悲哀的集合,如果不是修建这些高墙,也不会有多少穷人和反叛,不过没用的,天下照样会大乱,世界自有他冷酷的规则……不说点什么吗?你带的是什么?”

老人缓缓伸展开了他那蜷缩起来的身体,向我这边凑了过来,然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死人,我就知道,有活人就有死人,世界的规律,呵呵呵。世界自有它运转的规律。”老人说完又蜷缩起了身子。“不过都过去了,帝国也即将过去,它已经腐朽到连城墙都修不好了,这里是帝国的东部边界,其实原来帝国的版图还更大,可看看这墙……”老人接下来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注意,只是一个念头抓住了我,让我陷入了无尽的空虚之中。东部边界……我渐渐痛苦的接受了这个现实,我走错了路,多走了数十公里来到了西部边界,而非我要去的地方,这里似乎是帝国与某些怪物交战的地方。当初帝国并不承认这些怪物的存在,我也见过几次这些怪物的活动,但都没有当真,直到前不久帝国才承认这些怪物的存在,或许是因为他们威胁了帝国的领土。那些城墙上的弩和士兵也都可以解释了。并且与其说它们是怪物,不如说它们是扭曲的灵魂……

我试图把独轮车往回拉,我现在只能绕远路回去以便把这具尸体运到另一边的城墙那里去……我不愿意多想了,只是一味的拉着独轮车。传来了一阵木头和砖头碎裂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在欢呼,独轮车滚落到了城墙的另一边,然后又滚了好远,尸体则软绵绵的滚落在了地上,已经腐烂成泥浆的肌肤抹了一大片,只有尸体的脸还勉强维持着原来的形状。“嗯……哦,是的……”老人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身体不再蜷缩在一起,而是像死尸一般摊开了。“是他,找到了……”他喃喃的说道,然后缓缓站了起来,走向了那具尸体。在阳光下我看清了老人的外貌,他穿着一件破烂而不成形的长袍,布满了各色污渍,整个身体非常瘦长,如同干尸,走路时身体非常直,几乎不晃动。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一根半米左右的木质弩箭无力的掉在了地上,看来是城墙上的弩出现了故障。老人对此全然不受影响,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走到那具尸体前,跪了下来,挺直了上身,并伸出了手。

又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一根弩箭射中了老人的头颅正中心,几乎全部扎了进去,老人什么也没说,直直的倒了下去,压在了那具尸体上。看得出这次射击经过了长时间的瞄准,其实不瞄得如此准也并非不能达到目的,城墙上的那群士兵似乎在有意慢悠悠的瞄准和射击。一时间世界里只剩下一片深浅不一的灰色和扭曲的图案,我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我只是继续蜷缩在城墙的缝隙中。我摸索着墙壁,扣着里面的灰土和碎块,我整理我的头发和衣襟,或是做别的什么。世界正在理我远去,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继续存在了,而一切似乎都是命运的安排,无法更改又无法选择。我感到我的嘴唇在逐渐变得干涩,我的眼睛也感到肿胀,我的意识似乎在离开我的身体,而嘈杂的声音则充斥着我的耳朵。我的脑子里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一个环形的走廊,里面布满了尖刺、火焰、荆棘、利刃等种种陷阱,一群人绕着这个环形走廊不停的绕圈,不断受到新的创伤,直到变成枯骨和碎肉。他们走的方向不同,速度也不同,但有的人比其他人更容易受伤,他们互相交谈着,争斗着,或是做别的什么,但走廊却从不发生变化,只是冷静的让人们通过种种陷阱。

朦胧中我听到了一阵阵嘈杂的碰撞声和脚步声,还有爆炸声和金属撞击声,一声比一声沉闷。过了许久一切仿佛都停止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流到了我的脸上,我不禁用力睁开了眼睛。一堆尸体映入了我的眼帘,它们都是从城墙上掉下来的士兵,穿着被破布补丁和污渍弄得不成样子的军服,有几个身上插着几把已经严重锈蚀的刀剑,另外几个人却没有受什么兵器伤。他们的表情异常恐惧,似乎是从城墙上跳下来自杀的。与寻常的尸体不同,这些尸体并没有腐烂,而更像是在慢慢变成灰尘。空气中仿佛有什么扭曲而透明的东西在流动着,我还听到了一些惨叫和恐惧的声音。我这才发现我已经来到了城墙外,城墙上的裂口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了,它们变得更大,甚至可以说是拱门,本来相对完好的城墙顶上也布满了裂纹。地上堆满了破碎的砖瓦和尸体,还有扭曲的肢体残片和一些破碎的小饰品一样的东西。周围不断有各种各样的影子掠过,有些是人的形态,有些则像是某些东西的扭曲。我注意到独轮车已经被碾成了一堆这弯的木条和破碎的木片,血肉和灰土粘合在一起,粘在独轮车的碎片上。

一大片阴影向我靠拢了过来,我看清了它们似乎具有人型,但明显不是人类。它们拥有畸形的身体,有些肢体上满是畸形膨大的肌肉,有些肢体则异常干瘪和瘦小,而它们的身体通常会弯曲成某个怪异的形状,并且它们明显已经习惯了如此弯曲自己的身体。最令我注意的是这些东西的头,它们的头多数都不太大,都被埋在肩膀上的肌肉中,只露出不到一半,上面长着一些有点类似五官的肉瘤和肉条。这些东西身上裹着编制异常粗糙的连体服装,手里有的拿着形状怪异的扳手或钻子,有的则拿着大小不一的锤子,这不禁让我联想到工人。这些畸形工人迈着怪异的步态,挥舞着手里的工具或是空气向我走来,然后其中的一个伸手抓住了我脖子上的肉,拽着我向远离城墙的方向走去了。

我感觉我的皮似乎要被从脖子那里扯下来,只剩下一具枯骨。我看到我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大片血迹和碎片,我想要不了多久我就什么也不剩下了。不久我看到了几只骑着马的骷髅,它们身上挂满了各种闪亮的金银和彩色宝石,那些马身上已经没有多少肉了,只剩下骨头和把这些骨头所连在一起所必须的几块肌肉,数把形状怪异的刀剑插在马的脖颈和身体上,那些骷髅拨动着这些刀剑,马就按照骷髅的意愿行走着。其中有一批马上坐着的不是骷髅,而是一个穿着全身重甲的骑士,那副重甲把骑士的全身都遮住了,连眼睛都没露出来,重甲造型简约而充满了人类铁匠所难以想象的复杂曲线,重甲的连接处有很大的缝隙,缝隙里面一片黑暗,同时基本上每个铠甲缝出都伸出了长度和造型不等的利刃,这些利刃和铠甲都已经严重锈蚀,但刀刃却异常锋利,上面还粘着不少血肉和碎片。骑士身后飘舞着一件巨大的黑色披风,这件披风看起来仿佛是烟雾凝成的。骑士的武器是一把长枪,这把枪至少有六米长,扭曲的枪杆就像一根被强行拉长的畸形骨头,而枪尖则布满了琐碎的倒钩和锋刃,枪尖之下,有一片烟雾般的旗帜正在飘舞着,而旗帜下面则悬挂在几具干枯的尸体。那个骑士看了看我和那群畸形工人,我感到有一个声音仿佛直接传到我的脑海中。“我主赫丝将会指引我,一切都将归于主。”这里我浓雾不知为何泛着绿色,让我的眼睛非常难受,我闭上了眼睛,一切似乎都变成了绿色,连那些原本不是绿色的东西也一样,它们都在侵蚀着我。不知多少声音传到了我的耳中,我觉得我似乎经历了世界上的一切。我感到一阵阵眩晕,我的血快要流尽了,我的身体已经剩不了多少了。一阵嗡嗡声盖过了一切,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台巨大的机器,有着扭曲的外表和支离破碎的皮革传送带,传送带的末端是一系列不断蠕动着的金属部件,看起来似乎要碾碎一切碰到的东西。那些畸形工人在机器周围敲敲打打的维修和调试着,而机器的周围有不少碎肉聚合成的扁圆球,如同软体动物一般蠕动着,跳跃着。我最后一点意识告诉我,我的身体被放在了传送带上,然后被那些金属部件碾成了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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