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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老屋

2016-04-27 17:39 作者:歌者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 老家,老屋

魏金军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突然有了老家的感觉!别人总司空见惯地对我说:今年过年你回老家了吗?我也司空见惯地点点头,又随意地应和了一句:你呢?

其实,对我而言,老家并不老,只是我有了新家而已;老家并不远,只是分开时间久了一点;老家并不陌生,只是看到的世界大了一点;老家并非没有感情,只是我也有了维护新家的责任。于是,老家成了我的一种念想、一种牵挂、一种情味!

我时时刻刻都在怀念老家,想念老家朗朗的天空白云,想呼吸老家干净清爽的空气,想闻闻老家地道纯真的土香,想体味老家撕心裂肺的劳累,想经历老家不谈情说婚姻,想摸摸老家乡亲无比强大的内心,想找回我儿时在老家的幸福感,想翻翻老家的旧账,给我一种诉说的力量,姑且充实日渐迷失而空寂的心灵(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老家的故事很多,传说的方式也很多,至今我能读懂的却少而又少。只有一座老屋还倔强地活在那里,好像在时刻提醒我,它才是我要讲的故事。

   老屋也不老,1983年我出生的那年农历三月,冰融释,天气见暖。二叔急急忙忙来到我家,大屁股斜坐在炕沿上,把干裂的大嘴凑到父亲失灵的右耳旁,嘀嘀咕咕切磋盖房子的事。后来经母亲讲,我才知道那座老屋就是83年盖起来的。二叔叫了村里的几个要好,借了一把板斧、一把大锯,三下五除二放倒了他栽的一百余棵白杨树,还有爷爷栽的一棵秋树和一棵春树。紧接着用老驴驮回了半院子老家的米面石头,就正式开工盖房。木匠是老家的麻老汉,平时大大咧咧,喜欢在妇人群里讲黄段子,专摸小孩子的裤裆。但为人善良老实,是老家出了名的好心肠,不过也有好心当驴肝肺、处处碰壁的故事。帮麻老汉打下手的是村里的几个耳根子软的人,也是二叔的对劲人,于是等于是一群志同道合,心心相映的帮手,干起活来气顺心顺劲头顺。不到半月二十天,他们夯起了四合墙,以米面石头为地基,以春秋树为檩,以白杨树为椽,以旧青瓦为顶面,以麦芒粒黄土泥抹光前后面,以八十年代的报纸、各烟盒糊墙,以胡麻柴塞满房眼和椽眼,老家风格的三间土坯房从此接代而生。

     不幸的是,那年秋天,父亲离开了,二叔和二娘也紧跟慢赶地走了。不同的是二叔只留下了一座房子和一个儿子东儿。东儿十二岁,种两亩半地,一亩小麦、一亩胡麻、半亩玉米。每年种小麦、胡麻的时候,他要花一周左右的时间先帮助别人干活,为了能在自己种的时候叫来一个撒子的能人。有一年,他想自己撒,但等出苗的时候,地里总是稠的地儿太稠,稀的地儿太稀,稠的长不大,稀的长大了也不顶事,收成不好,忙死忙活不划算,到头来也难免吃众里相亲的大笑话。于是他接着坚持给别人干活,又糊了5年口,换来了5年的活头,他的房子也老了5岁。

     后来,老家一个青年人在外面创出了名头,盖起了老家方圆最阔气的房子,牵着一个洋女人回来了,引起了老家不小的轰动。有人说这是一件好事,老家出人了;有人说这也是一件不好的事,老家出怪了,等等!不过,不管有人羡慕、嫉妒、使坏、看不习惯也罢,东儿也泛起了内心的波澜。一年过节,那阔气的两口子开着车回来了,车还没进村,东儿就双眼直溜溜地盯着那洋车,那车每移动一米,他的眼睛就划过一秒,现在想起来,那眼神就像习大大阅兵时,战士们移动的眼神!等洋车在大队址停下来,随着车门开了,伸出一双锃光瓦亮的紫色高跟鞋,差不多和老家的高腿子那样高。但东儿不觉得老家的高腿子高,就觉得鞋子太高了,他的眼睛惊的上钩了起来,愣是回不过神来。接着是一双美腿、一个大屁股、一段美鱼腰身、一抹大胸、一张瓜子脸、一个红嘴唇、一弯新月眉、一层胭脂。东儿的眼神慢下来,从脚下到头顶,从头顶到脚下,就是没有看到天空和大地。

     第二年正月,东儿坐着洋车走了,暂时离开了他的老屋。据说他不仅是奔着钱去的,也是冲着追洋女人的芳心去的。如果说少爷的阔气让他树立了挑战命运,探创生活的勇气的话,那洋女人的味道,让他萌生了追求爱情的念想。又是一年腊月年关,东儿果真带着一个洋女人回来。正月初四,他们惯例给我母亲拜年,不同的是,除了给仙人和我母亲磕两个头外,还带了好多从没有见过的礼物:有兰州瓜子、大块冰糖、包装茶叶、一双大头皮鞋。洋女人说洋话,母亲听不懂,东儿艰难地翻译者。当天晚上,母亲乘着洋女人不在身边时,把东儿叫到身旁,偷偷默默地递给他一个红布包,后来我知道是二叔留给东儿占女人的一百个袁大头。从那以后,东儿去外地很久没有回来,也没有音信,只有老屋孤独地活在老家。

     2000年年头,东儿没有回来,洋女人回来了,她来过我家一次,但第二天就偷偷走了。年底东儿回来了,洋女人没有回来。听东儿讲,她花完了他挣的钱和五十个袁大头,年头回来就是偷偷带走剩下的五十个袁大头的。为此,母亲哭了一

     世界真是冤大头,冤过了一桩情缘!从那年起,东儿的破了,缘尽了,心凉了,魂丢了。他一直呆在老家的老屋,摆出了一副死也要死在老屋的架势,做务两亩地,成了地道的务农人,成了老家大众看的习惯、听的顺耳、觉得顺心的一员。我记得老屋内中央有一张二叔留下的方桌,上面有香炉、旱烟嘴,下面有炕桌、磨刀石;炕台上有二娘的红色嫁箱、浆水罐儿、辣椒面儿;炕上铺着羊毛毡,前面摆着火盆、茶罐、提水壶、茶盅儿和锅灶;炕对面依墙摆着大木柜,里面是几年的陈粮,其中一格是面,上面放着一台黑白电视机。

    老屋如此清净,东儿如此心安理得!

     我每年回家,每次去看他和老屋,每年都是那个样子,好像屋里的尘土从未扫过一样。但随着大年除夕的鞭炮声一响,老屋老了一岁,东儿也老了一岁。岁月静好,命运多舛。不知什么缘故,东儿也是个命不好且不长的人。好硬朗的一个中年人,去年突然犯了心脏病,医生说不过三月。于是,东儿有了五保,有了老家众邻居的临终关怀。快到年底的时候,他突然再次犯心脏病了,脸涨的很大,几乎看不到眼睛,连续几天不进滴水,村医也叫不来了。村里人说,都说年好过,日难过,今年怎么连年也难过啊,东儿恐怕闯不过这年关了!巧的很,除夕之夜,家家围炕团员的时候,东儿走了,年关的鞭炮声成了东儿的安葬声!

     东儿走了,老屋留下了。老家所有的门都开着,只有东儿老屋的门紧闭着,所有的门都出出进进,只有东儿老屋的门无进无出。现在,面对这座老屋,我觉得它就像东儿的坟墓一样,是一个见证物,见证着一段鲜为人知的秘密。如果我是其中一个间接的文字泄密者,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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