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

文/夜央

她站在七月的洪流上，理想倾倒了一万丈。后来，十月的天台日渐寒冷，她在陌生的城市里苟延残喘。

她抛弃了如祖母般慈祥的故乡，跋山涉水到宏伟的城市。无非是想找一个栖息地，过着安静地生活。她忽视了城市的尖锐，忘记了它是一个极其冰冷的老头。老头，并不打算接纳她。于是，她收起所有行囊与沧桑，开始流浪。继续寻找一个能收留她的地方。浪人轻轻飘到城市，用异乡口吻解说一个个陌生的故事；口袋干瘪的人如蛀虫，疯狂地啃着这座城市，只为生存；衣着光鲜的人使劲浑身力气往高层爬，只为更光鲜；她想要的不多，只要能安静的生活就好。仅此而已。

姑娘穿过一座座凝固的钢筋水泥。仰头一看，这些怪物覆盖了高深莫测的天，只剩下一条条狭窄的缝儿留给人们举头呼吸。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每一条路都使她头疼。她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独自行走，泥土的香味早已成为历史，被硬化的地面散发出的令人发吐的气味替代。城市赤裸裸的向天空和土地发出贪婪的信号:“迟早，你们会被消灭。”天与地毫无回应，只剩下，穿梭在怪物之间的风纠结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气势嚣张的气流，卷起了姑娘直直的头发和温顺的围巾。姑娘不自觉地颤抖着身体，紧抿着嘴唇，费力的将飘荡的围巾逮回胸前急促按住。她怕极了这里，飞快地奔跑逃离这个城市。

列车搭上悲欢不断辗转，姑娘踏上了火车。途经大片大片的芦苇荡，在夕阳燃烧下毫无顾忌地摆动着躯干，干枯发黄的草与黄土地契合在一起。跟着风一起穿越到远方，天与地融合的平面上，一只只羊裹着毛成群走向远处，成为盲点，最后消失。姑娘仓惶地趴着睡下，她梦见了远方一望无垠，白茫茫的草原；与溪水和睦相处的古老村庄；还有村庄里熟悉的眼神投来的期望；黑虎嗷嗷的吠声和永远挥动着的大尾巴；阿妈的轻声呼唤……

她说:“故乡一半用来怀念，一半用来祭奠。”封闭的灵魂是走不到尽头的，所以她选择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从那个遥远而美丽的村庄逃了出来。她一直坚信着，城市能让她的灵魂更加光彩。可现在，姑娘似乎越走越远，心里的光在一点点熄灭。梦魇里面姹紫嫣红，有她日日夜夜羁绊的东西，眼角晶莹剔透的余泪尚未挥干，皱着的眉头不肯轻易的放下，黑黝黝的头发杂乱无章的散在衣服上。是啊，踏上火车的人都累了吧！大概，姑娘的梦魇太美，她不愿醒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梦想总是义无反顾 ，穷其浪荡，千遍眷顾。 一路向北， 从未忘却家乡灯火阑珊处的幽美， 到达了归宿也意味着有了归途。姑娘曾经不止一次次黑夜中撕吼绝望，有时候也会想，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太荒唐。游走了这么久，终究是辜负了岁月，蹉跎了自身。反反复复的跌宕起伏后，还是没能找到那块栖息地。姑娘和每一个陌生的人交谈，去感受每一座建筑的灵魂，聆听城市的繁弦急管与灯红酒绿，她试着去靠近冰冷的东西，也试着与城市和解。无奈的是，在每一个深邃的夜晚里，她总是逃不出梦魇里阿妈的呼唤。这种呼唤，从皮肤慢慢渗透到骨子里，又从骨子里婉转迂回到灵魂里。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和现在的孤独形成了惨淡的落差。

“如果我站在朝阳上，能否脱去昨日的惆怅。”姑娘这样说。经过一个个孤寂的日子后，单薄的语言已不能传达她的牵挂。于是，在尝遍每个异乡限时赠送的糖后，她决定不复勇往，回到梦魇里出现的地方。

踏遍万水千山，还是没能坚持走完这一场。所幸的是，故乡还是老样子，肯重新接纳她。而她，也愿意做一场穷极一生亦做不完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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