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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梅树之恋

2015-11-15 07:16 作者:悟圆  | 1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他第一次去她家,是帮她送学习资料,几十里的山路,他嫌邮递太慢,亲自骑着自行车去的。他趁她妈不在跟前,偷偷拽着她的衣襟,来到她家墙角边的腊梅树下,鼓励她说:“别让功课落下,来年再回到学校里来,同学们都等着你的归来。”她骗他说:“我是休学,过了这阵子,等腊梅花谢的时候,就会回到课堂!”他抬头看看头顶的腊梅枝,枝头露出的花蕾迎着寒风亟待绽放,他想应该很快,他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一个月前,她还坐在城里的教室,和同学分享着快乐的校园生活。命运多舛,她因家庭出现重大变故,父亲被车祸夺去了生命,生活彻底被颠覆,她只好辍学回家陪母亲度过心理上的坎儿,共担养家重担,她预感到校园生活恐怕将成为历史,她回不去了。

她很怀恋校园生活,那时他就坐在她后桌,他生性活波好动,很仗义的一个大男孩子,经常无事生非扯扯她的头发,碰碰她的后背,故意向她借个橡皮,明知故问的向她请教习题。其实她已读懂了他的心思,虽然懵懂的青还不知道什么叫情,但是她觉得那股酸酸的、美美的感觉似乎应该叫做初恋。

他时刻关注着校园花坛里的腊梅树,他想当花谢的时候她就该回来了。来年早春,腊梅花纷纷落下,此时正值新学期的开始,但在教室依然没有见到她的身影,虽然他早已把她的座位擦了又擦。他想她一定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他坐不住了,再次骑车奔袭几十公里山路来到她家,在那棵腊梅树下,她对他的执著行为受宠若惊,但是她觉得自己毕竟辍学了,而他依然前程似锦,她不想连累他,她说:“母亲供不起我和弟弟两人上学了,我得帮母亲挣钱养家,恐怕再也回不去教室了,你还是回去好好学习吧!不要耽误了大好前程!”他抬头仰望着腊梅树说:“没有你的教室,是像寒冷的天气里没有腊梅花一样,没有一点生机。”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深情地说“我会让你早日回到教室的!”

面对她的无助,他多么希望能助她一臂之力啊,只可惜他也是一个农家子弟,捉襟见肘的家庭条件,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是没有她在教室,他总是魂不守舍。爱情是有魔力的,都说爱情会让人失去理智,正值懵懂青春的他,在情犊初开的季节,面对所谓的“爱情”,无疑更会冲动加疯狂。他蓦然冒出一个想法,古人尚能“英雄一怒为红颜,我为何就不能为她作出一点牺牲呢?她不就是经济困难吗?我先休学一年半载,等挣够了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后,和她再共同回归教室,岂不造就一段世间爱情佳话!”他一不做,二不休,瞒着家人悄悄地离开了学堂,不久,校方就把他做辍学处理。

他意气风发走向了社会,迎接他的是接二连三的挫折和失望,应聘企业管理岗位被以无工作经验为由遭拒;在酒店当服务员才一周,因毛手毛脚被老板炒了鱿鱼;在工地做小工不到三天,累得受不了,自己炒了老板的鱿鱼。此时,他心里郁闷的如坐针毡,他又骑车来到她家,欲向她倾诉心中的苦闷。阳春三月的腊梅树下,放眼望去,百花斗艳显得格外耀眼,而腊梅树仅是做着陪衬的一捧绿叶,一阵山风吹来,腊梅树叶儿随风摇曳,霎时显得极为渺小。当她得知他已辍学时,她对他的利令智昏的举动感到十分吃惊和痛心,她收受不起他这份质寓的爱,她多么希望他马上回头是岸。她迎着微风,眺望远方,沉思良久,回头理了一下被风吹到嘴角的秀发,斩钉截铁地说:“让腊梅树为我们作证,你若真的在乎我,就马上回到校园,等你完成学业后,有了工作,有能力之后再来接我,我等你!否则,我不会跟一个看不到未来的人而抛弃母亲和弟弟不管的,你若做不到就不要再来见我!”(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他悻悻然的回到了校园门口,徘徊良久,他怎么也下不了返回校园学习的决心,因为他曾在部分哥们儿面前夸下海口说要大干一番事业,还有他的无辜旷课行为,已经逾越了学校管理规章的除名标准,而今败阵而归,面对那些哥们儿怎么说,更为难的是怎么才能征得校方原谅,这些都是横在他面前的难题。好马不吃回头草,英雄挥剑只有一次,既然已经走向了社会,就要走出一片精彩。他横下一条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去南方寻找创业机会,他相信不久的将来就能干出一番事业,实现她对他提出的期望。

他随着茫茫人流,南下来到东莞。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他又一次失望了,他不得不和大多数打工仔一样,到电子厂的流水线上做了一名普通员工,虽然体力上没有在内地沉重,但是劳累程度依然不减,除了正常八小时工作之外,每天还得加班四五个小时,因为老板把基本工资定的很低,若想多得就必须加班多干。资本家榨取劳动者剩余价值的本质,在南方这些代工企业老板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更让人生气的是,他要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不停地旋转,没有双休日,没有节假日,每天都在复制昨天的生活,以至于对她的思恋,也只能放在深人静醒时分的一刹那。

腊梅树花开花又落,她一直坚守在老家乡镇供销社的柜台上。他的来信先是周刊,继而月刊,后是季刊,再后来是年报,她除了不愠不火的给他回信以外,从不敢再挑起他的激情,因为她担心他再犯傻,她难以收受他的那份儿沉甸甸的付出。而他,在进入火热的经济特区之后,感觉唯有金钱的多寡才是衡量一个人的价值存在标准,也只有挣到了能让他觉得衣锦还乡的资本后,他才能实现把她接出大山的夙愿。多少次,他躺在集体宿舍的硬板床上,梦里来到腊梅树下,她对他总是嫣然一笑的说:“快回来接我吧!”真是“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腊梅花丛处”。

光阴似箭,好几年过去了,他仍然没有挖够人生的第一桶金,他对她的思恋慢慢变为内疚和歉意,让她苦苦地等待,而他却一直实现不了诺言,并且见不到让他实现抱负的一丝阳光。很多次,他想与其让她这样漫无希望的等待,还不如自己很爷们儿对她说:“别再等我了,我可能会让你失望了,你另寻幸福吧!我默默为你祈祷和祝福!”但是他却一直羞于出口。而她,迟迟不见他的音信,以为时间已经冲淡了他的冲动性誓言,她以为这样也很好,毕竟他的辍学是一种犯浑的表现,他现在醒悟过来岂不更好,至少让她觉得心理上轻松了很多。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在他二十四岁那年秋天,他熬不住父母的催促,匆匆回家,正准备向父母说明情况时,谁知媒婆已经带着一个羞答答的女子在家等候着他。他一时无语,因为他的感情世界里充斥的依然是那棵腊梅树,他的内心还满满地装着她。他跟媒婆说让他考虑几天再做定断。他觉得自己该去腊梅树下见见她,即便自己一无所成,即便不能娶到她,也得去给她一个交代。他迎着瑟瑟的秋风,骑车穿行在起伏的山区林间小路上,虽然头上不时砸下一片一片落叶,但他全然不知,他思绪万千,他设想着向她解释他未实现诺言的理由。依然是那条路,那条他魂牵梦绕的路,但他觉得今天怎么路就变得这么长。即便秋风兮兮,他在紧张心理作用下却汗流浃背。他终于远远的看到了那棵腊梅树,孤零零的立在墙角下,枝头不见一片绿叶,更不见一朵花蕾,与群山秋色的一抹枯黄融为一体。他悄悄地靠近腊梅树,他按照以前的接头暗号,深深地咳了一嗓子,不见回音,他想硬着头皮去敲门,门上却挂着锁,抬头一看,蓦然发现门上竟然粘贴着鲜红的大“囍”字,他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难道?难道?”他默默自语,他不敢相信,他透过门缝窥探,他的疑虑终于被证实,室内墙壁上的婚纱照的主角确实是她和另一个“他”。

他倚着腊梅树,心里像打破了五味瓶,眺望群山,山岚起伏,群山依然挺拔肃立,他理了理思绪,猛然想起了他此行的目的不就是要向她解释,劝她另寻幸福吗?现在她真的幸福了,为啥还这么多愁善感呢?

他回望了一下腊梅树,返程了,骑着车,他心里轻松了许多,也踏实了许多,还是那条路,他觉得短了许多,他想回去后马上就跟媒婆说:“我已决定了!”

【题外音】她早已帮母亲和弟弟走出了困境,组建的家庭幸福美满。他现在家庭和谐,儿女双全,事业小有成就。前些日子,老同学们又聊起他犯浑的那些事儿,他爽朗一笑,说“我也年轻过啊,初恋真好!成长的印记,一生难忘!”不过,听说他前不久又犯了一次浑,他竟专程骑着自行车又去看了那棵腊梅树,虽然他已经拥有了自驾车,而且他这次还是带着孩子妈一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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