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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珊

2015-10-30 11:30 作者:樵渔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芷珊来信了。精致的粉色信笺上,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味。

她说,凤县那似火的红叶,震撼,涤荡了她的心灵。从此她将不再沉沦,不再迷惘。如同那瑰丽似霞的红叶一样,让自己磨难多舛的生命,绚丽多姿。

与芷珊相识,是在那次牡丹江诗会上。

那天,她身穿淡紫色衣裙,静静地坐在人群当中,格外引人注目。

她身材不高,一张精致细腻,犹如玉盘似的娃娃脸上镶嵌着如同剪水样灵动的双眸。清秀脱俗,靓丽如霞。

她是一个典型的卡哇依女孩(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轮到要上台介绍自己的作品时,她略微踌躇了下。但又随即站起身,在众人侧目下,一瘸一拐的走上了台。

造化弄人。她,是个残疾人!

朗诵着自已创作的情诗句,她深情而又投入。稚嫩又有点青涩的文字被她诵吟出来时,她那略显忧郁的神情竟打动了台下好多人。

诗会结束后,主办方在一所豪华的会所举办联谊酒会。

诗友们或成双成队的在舞厅中翩翩起舞。或握着酒杯,在拥挤的人群中来回穿梭。

气氛非常热烈,也非常喧闹。

生性木纳的我并不适合于这样的场合。我静静地坐在一个光线稍微暗淡的角落里,慢慢的品尝着杯中的干红,看着面前熙来攘往晃动的人影,思绪纷飞,想着心事。

悠忽,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区别于会所中一直存在的发胶水的薄荷香味。

扭过头一看,一张空荡荡的桌子旁,芷珊静静地端坐着独自喝着生啤。她光洁的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我见犹怜!

薄荷香味是她身上发出来的。

看到我在看她,她微微笑了下,点了点头。

我也笑着,举起酒杯,向她敬了敬,将干红一饮而尽。

一会儿后,一个光着头,大腹便便的男子坐在了芷珊的面前。

男子努力将胖乎乎的头颅前倾着,靠近着芷珊,似低声诉说着什么。

“啪-”,清脆的一声。

芷珊抬起手,抽了光头一耳光。她站起身,在光头恶毒的眼光中,随着周围人们的注目,一瘸一拐的缓缓走出了会所。

三日后,归程的列车缓缓开动了。

我把包放在行李架上,刚要在低层自己的卧铺上休息。

猛然听到“请让一下,让一下”的声音。

这声音很熟悉。

我向车厢过道看去,只见芷珊拉着旅行箱,一瘸一拐地,吃力的向这边走来。

她与我同路。

我连忙起身走过去,打了声招呼,接过了她的旅行箱。

她说了声“谢谢”,声音甜甜的。

我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薄荷香味。

芷珊的卧铺与我是同一间,处在最上层。帮她放好旅行箱后,她看了看自己的卧铺,又看了看我,歉意的笑了。

我赶紧又把放在低层自己卧铺上的衣帽挪到了最上层。

这回,她竟然脸红了,有点不好意思。

我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她才好受了点。

坐在低层卧铺上随意聊了几句,芷珊就不再拘谨了,她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她问我,要去哪儿?

我说,去凤县看红叶。听朋友说,处在秦岭腹地的凤县,每年秋天,满山遍野的树叶都会红遍了。百里山川,红叶斑斓。那铺天盖地的红叶,往往会震撼人的心灵,让人不得不赞叹自然造化之神奇,从而感觉自己的渺小,净化心灵,物欲名利皆可看得开。这个季节,正是看红叶的最佳时候。我一直向往,所以想去看看。

芷珊说,红叶真的有那么美吗?

她眼睛黑亮如漆,纯净似水晶,看上去,如一泓清水,让人产生不了一丝的俗念。

我说,不知道,我也是听朋友说的,但我不后悔去那儿。

说完,我陷入了深思。

她也沉默了。

她转过头,望着车窗外稍纵即逝,满眼皆绿的风景,一动不动的发着呆。

接下来,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自己的凡尘俗事。不刻意去诉说什么,也没将对方的话语往深里想。原本,我们就如那疾驰而过的两列火车,暂得一次的照面,而后又驶向各自不同的旅程。我们没有交集,以后也不可能会有交集。

第二天,列车快到宝鸡,我的目的地临近了。我开始整理自己的背包,准备要下车了。

芷珊一直看着我,等我忙完了,说道,我可以跟你去凤县看红叶吗?

她的声音很低很缓,带着一丝的忧虑,和一份期待。

我看着她的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坚定地说,可以。

她不再忧虑了,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快速地收拾起了自己的背包。

凤县的红叶,真的美彻天地!

延绵起伏地红叶娇艳似火,染红了沿途很长一段土路旁边的沟沟壑壑。坐在豪华中巴内的芷珊,看着那被红叶遮掩的群山,看着那被红叶浸染的清水,看着那被红叶铺成的蜿蜒山道,和同在车里但并不相识的一群年轻孩子们,发出阵阵欢呼声,离座惊叫。随着中巴的颠簸,我向车窗外远远看去。那满山的红叶,如一抹晚霞,却又似铺在山川的一整片红毯。那壮美的,一眼望不到头的红色令人丢魂失魄,它深深地感染了我。瞬间,我心中原有的一直挥之不去的阴霾尽皆散去,我的心灵清彻透明,我身心得到了久违的放松。

午后,我们登上了灵官峡红叶观赏台。

芷珊一刻也没有消停,她兴奋地尖叫着,一次次的在相机镜头前摆出各种造型,让自己美丽脱俗,宛如琼花似的容貌在满山红叶的背景下,灿烂定格。

在紫柏山,身处在那红叶尽染的百里花海中,芷珊变得安详而又温和。我们长久地伫立着,看着脚下那潺潺流过的溪水,感觉着天地之间的同色,感受着天地之间的博大,好久,好久,,,

突然,芷珊,哭了!

她紧紧的抱着我,将头伏在我的肩膀上,削肩抽动,无声的缀泣。

我什么话也没说。紧紧的,紧紧的抱着她。用自己满是疮痍的心灵无声的抚慰着她同样受伤的心灵。

傍晚,篝火点燃了,当地群众欢快的跳起了萨朗舞。芷珊忘情的投入到舞蹈者的行列。她舒展双臂,腰肢扭动,随着欢快的乐曲,尽情的跳动着。

她的脸上,没有了自卑,没有了忧郁,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她拉着我的双手,和我一起毫无章法的跳动着。我们在欢歌笑语中,奔放而又快乐,,,,

晚上,在凤县县城那简朴而又整洁的宾馆里,我与芷珊相拥而眠。芷珊敞开心扉,向我诉说了她的一切。

她说,她幼年遭遇车祸,腿部受伤残疾,受尽了世间的诸多痛苦。自己拼着一份执著,努力学习。大学毕业后,去杭州打工,找到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并与苏州一小伙相爱。相爱的那两年,她幸福甜蜜,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可是,与男友去见他家人时,却被他母亲恶语相加,刻薄羞辱。她愤而离席。而从此,她男友见她却也总是躲躲闪闪地。

她毫不犹豫地辞职,背起背包,离开了那座让她伤心的城市。

在无锡,她被同学骗进了“传销”,饱受凌辱。那时候,她眼前是黑暗一片,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无边的黑暗吞噬着她。她挣扎着,总感觉透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脱离了“传销”,她回到了昆明的家里。本来想着,家是温暖的港湾,会让自己受伤的心灵得到一丝安慰。可在家中,母亲因为发现父亲与别的女人有染,整日吵闹。亲人间那无休止的争吵让她更加烦闷,她只好躲在自己的小屋中,终日写诗,思念男友,思念与他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光,蹉跎度日,常常以泪洗面,,,,

这次,牡丹江诗刊发表了她的一篇作品,邀她去参加诗会。她想去散散心,就去了。

我问她,为什么要打那胖子一耳光?

她说,那胖子说了一大堆很难听的话,说他很怜悯她,要“包养”她,她非常生气,就打了他一耳光。

人,生来是平等的。我们不能以人的肢体残缺而去可怜她,鄙视她。让心灵与心灵站在同等的高度对话,才是人世间最真挚的情感。处在低谷的生命,只要奋斗不息,努力不止,那更不应当让人尊重吗?

谁说折了翅膀的蝴蝶,就不能按自己的方式低飞!

第三天,我把芷珊送上了去昆明的列车。

在上火车的刹那,芷珊转过身,放开手中的旅行箱,跑到我的面前,抱着我,疯狂的与我亲吻。然后,毅然决然的上了火车,再没有转回头。

她走了!她没有留下我问她要的手机号,没有留下如何网络联系的信息。而她只留下了,我对她的,痛彻心扉的思念和一份自己要努力活着,幸福快乐生活信心

她问了我的地址,说等自己的情况好转了,会给我写信的。她说,写信是世间最美好感情抒发方式。

离开她的无数个日子里,常常想,她,会想着我吗?

六个月后的今天,她的来信,让我对她的思念又在沉静的暗里再一次疯长。

她信上说,她回去后,应聘到了一家幼儿园工作。每天,快乐而又充实的工作着,生活着,她感觉很幸福。那凤县的红叶,让她彻悟,让她感觉到生命的真谛。她不再惧怕困难,不再因为别人的鄙视而伤心,平平淡淡地过着自己精彩的生活。

原本,我们知道,生活是很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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