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水：相亲（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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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消息说：见面的日子定在星期六，晚，八时。
七点不到，我就赶到王婆家。挨过八点，不见女方踪影。心怦怦跳，思绪如麻。眼忍不住望门外瞟，眼巴巴地盼着，等着。心里，可又怕着那时刻真的到来。许久许久，筋骨发木了，两腿发软了，想歇会儿，但屁股未落凳，人又蓦地立住，凳上有刺儿？唉，挺住挺住，马虎不得，这当儿命运攸关，岂能露了马脚！鞋上这五寸高根，是托人上皮革厂定做加长的，昨晚才送来，万万翘不得！
我想起来了，手应背在后面，渡着小方步，知识分子模样：斯文，有修养，有文化，有风度，像个学校的老师，是王婆再三叮嘱的。
时间正八点，两边媒约的。
说八点到，是假。女方那边，人家要昂昂头，总要摆点架势吧，这，我懂。那好吧，等就等。反正已等过几许春秋，都三十几了，总会等出个铁树开花吧。(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石田，都准备哒？”王婆在院里问话。
“嗳嗳，好好……阿呀呀，王婆，我的墨镜还拉在家里了。”
“阿耶，呆鬼，我说你哟，年纪青青就丢三拉四，算呐，就把我的这副戴上，孬好有个架势……”王婆絮絮叨叨翻箱倒柜，半晌才搜出一副残了只脚的老花镜。
“这这……王婆，不好戴啊。”我急得浑身冒汗。
“嘁，呆鬼，弄根线头缠上，把帽子压好，不挺好的哒！”说着，王婆扯了根线头递来。
我正心慌手乱的弄眼镜，只听王婆咔咔地咳了两声。
这会，女方一行七八人悄悄地开进了院，领头的是位鹤发老太，拄根龙头拐杖，步履蹒跚。
“您老好您老好，嘿嘿，请沙发上坐。”我迎上去，双手将鹤发老太接住，扶上座，敬上茶，将糖果剥好递上，且不卑不亢不紧不慢地跟老太撇着普通话说。老太也嘎嘎笑两声回应我。笑从她干瘪的腮帮上磨出，拧不出半丝的湿味，看到她像我家老屋院里的那株弯腰老槐树……
“王奶奶喂，嘎嘎……”老槐树开腔了，“这小伙还中，嘎嘎……个头不算小，怕有……”老槐树边嘎边拼命地眨眼皮，好不容易撑开一丝缝隙，让昏幽的眼光从干涸的眼窝中泄出，虫儿样在我的头上脚上蠕动。
“对对，这小伙一米七还多哒！”王婆激动地抢话，“老太太，不瞒你哒，他家就是大个种哇，姑娘家小伙子都是大个子哒！”
“阿耶，几好几好！”老槐树抿抿嘴，牵过王婆的手，她们比划着，打着什么暗记。过会，老槐树看看我又说：“对了，小伙你府上哪哇？上过么学喂？……”
“老太太，我家在县里，爸是国家干部，妈是国家老师，自己是大学生，现在是工……工……”在王阿婆两道目光的威逼下，我喃喃背出预先备好的话。
“吆咋，做么工？”老槐树惊诧地仄着耳朵，一边用小指头上养得尖细的灰指甲挖着耳屎。
“不不，你老没上耳朵咧，那伢子说是做官，国家大机关哒！”王阿婆赶紧替我修补话头。
“喔喔，我懂我懂哟。”老槐树似乎满足，便车过身去触触坐在旁边的那位一直低头编毛衣的女人：“玉梅，他们说的都听到了吧，你说咧，啊？”
女人抬起头来，慢慢地挪了挪她的丰腴肥硕的屁股。她将厚厚的嘴唇一抿一呲，想笑，却没有笑出。便又依旧低下头去编织。我们对视的瞬间，天纳！我怔了！难道我今晚相的是她？！
这时，同来伴陪的天仙们，一边望我，一边一个劲地相互挤眉弄眼。他们诡谲地嘁嘁喳喳，忽而掩面吃吃，忽而静静观望，组成了一堂既严肃又热烈的合议庭。我佯装未闻，反操双手，将先前练就的步法就在堂厅正式操演起来，悠然自得，闲庭信步。五寸高根，也淫威大发地将水泥地板蹬得哒哒响，威风八面。忽然，叭！一声绝响！不妙，线头断结啦，我的老花镜掉地砸呐，完啦！完完啦……
待我稍事清醒，室内已空空如也。她们何时离去？我全然不知……
许久，王婆回了。
“成哒成哒！算你小子幸运罗！”王婆从外边兴冲冲地进来，不停地拍搡我的肩膀。
“姑娘呢？”我悟着头脑，愣愣问。
“姑娘？嘁，呆鬼，姑娘有那么好见的哒！”转儿王婆又高兴地说：“也好，姑娘今晚没来。那胖女人是姑娘妈，你将来的丈母哟！人可好哒！”
“还说，人家才三十九哇！”
“喔……”
第三天，那边捎来消息：和姑娘见面，下星期六，晚，八时。地点，王婆家。
……
作者:刘春贵
笔名:沫水 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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