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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闲人(八)

2015-08-23 11:22 作者:秦淮桑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草木闲人(八)

——秦淮桑

【木头的耳朵】

那间屋子一定是久已不住人了,大门深闭,铁锈蚀了锁,开锁的钥匙不知被屋主人丢到哪里去了。门前草已萋萋,覆盖了昔日小径,是多久没人从这里进出了呢?住在泥土里的蚯蚓或许会记得。

落在草堆里的一截枯木,暗暗长出了一溜木耳,一朵朵,都是脆生生鲜嫩嫩的模样。换了小时候,我定满心欢喜地捡了枯木回去,放在水井旁边,佐以清水养它三五天,摘下来洗净,给妈妈做菜。

木耳炒肉片,家常菜,口感好,做法也简单,先是热油锅,拍进两粒蒜子,翻炒,加盐,加点蚝油,盛盘,端上桌来,总能让我们胃口大开。或许天养过的木耳,味道格外鲜美吧?咬起来脆脆的,令人回味无穷。(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是谁说,木耳是木头的耳朵?这个形容,真是再生动也没有了,它们在湿润的空气里冒出来,一朵两朵,小耳朵依着大耳朵,很快就站满了一排,挤挤挨挨,欢欢喜喜地听着七月半的风声、雨声、叶落声;听过路人随心哼唱的一段小曲儿;听树上的荚果轻轻破裂的声音,种子跳出来,落在地上、草上,懒洋洋歪着,也不生根,也不发芽;听丛林里的虫鸣唧唧,复唧唧,节奏舒缓,而音韵绵长……

木头的耳朵若是听得醉了,会不会心血来潮,乘兴跳一段舞?

【寻常】

八月初,住的地方临街、临市场。

日日在市声中醒来,少不得有些浮躁,毕竟是天光尚早,睡不够,耳边响的又尽是嘈杂琐碎之声,一声声乱乱嚷嚷,尽扰我中蝴蝶。

再是睡不着了,索性起身,梳洗罢,换上棉布衣衫,站到窗前喝水,“哗”的一下拉开窗帘,看楼下各色行人来来往往,早晨的阳光薄薄镀了一层在他们身上,轻如蝉翼,如流纱,给人以一种尘俗的温暖之感。

或许,美好的一天,当真是从早上开始的。晨曦,露水,清新空气,菜摊子上小贩抑扬顿挫的吆喝声,亚热带水果隐隐飘散的香味……人们交谈,用他们自己的方言,问询今天哪样菜蔬最新鲜,也不还价,也不挑挑捡捡。偶或碰着相熟的人,便停下来聊几句,无非是茶米油盐、家长里短,末了,各自走开,回家做饭。

小镇生活,有街市,有井水,还有烟火人家,想来亦是贴心妥然的罢?一间屋子,一家人,一张圆桌,桌上有妇人烧好的饭菜,一碟小葱拌豆腐,一盘苦瓜酿,一尾红烧鱼,一锅汤,飘着香……

这样一通乱想,心情反倒渐渐变得明朗。一看时间,呀,该去忙自己的事了。只不知,什么时候能“偷来浮生半日闲”,寻了竹篮子,到菜市场去转一圈,买些香芋西米回来煮糖水。

然后,日头落了,我端着一只白瓷碗,到阳台边小坐,一边乘凉,一边品尝自己煮的糖水,用寻常之味温暖心情,而那时,窗外的人来人往、种种声色,都于我无扰,多好。

【小坐】

风卷着帘子,卷着白月光,飘进来。

帘子拂过我的脸,棉布柔软,散溢着温和淡静的气息。

而月光,安静不说话,像一个素面朝天的小女子,剗袜步香阶,悄悄走进屋子里,坐在我的床头,枕边,书页上,偷看我读过的那一页,看我写在页眉的一行,“清风流水,落花池塘”。

清风,流水,落花,池塘……皆是寻常意象,入了眸,倒也清致美丽。

依稀是七月,天,雨后,我着藏青色无花无绣的长裙,走在路上,缄默不语。

风吹散了流云,黄的树叶落到脚跟前,不忍心踩,自然绕了过去

转过两个弯,走完一座木板敦厚的桥,再沿着小路一直走,路边一些花开着,一些草绿着,一些闲静时光悠悠慢慢,悠悠慢慢……

也是偶然,才发现地面草丛里散着几柄莲蓬,俯身拾起的一柄,不知何时枯老了颜色,执在手里,只觉得苍然寂美。

一池亭亭的荷近在眼前,叶凝着静气,在风里,在水中,温润如玉,如翡翠,仿佛是种荷的人写在夏天的小诗,那么清雅,又幽凉。

小心翼翼的沿着池塘边走,也只是想要离一朵荷近一点,再近一点,近到我可以听见花瓣落水的声音,听见鱼衔花影去。

古人言,“落尽红衣”,原是这般婉约,婉约又清隽。七八片花瓣在水面上小坐,浅红粉白,映着荷叶幽影,嫣然可,像一笔一笔被露水洗淡了的胭脂,惹得涟漪也羞涩,心思摇漾了一圈又一圈……

【你的名字】

七月的黄昏,我走在路上,牛仔裤白衬衣,简单得好似不知道什么叫做浓墨重彩。

我听林海的《晨星》,觉得清轻如流水的音乐是人世间最美的抒情,尽管那时天刚刚抹黑了一角,星子还没有下来。

而四周的山连绵,都很静,像是睡着了一样,寝不语。风从收割完稻子的田里跑过来,和我撞了满怀,带着烧禾苗烟熏火燎的味道。

我没有算,走了多久才到温泉,那一口水塘,清波粼粼,植上了莲。我坐在石头上,无比安闲,看一朵含苞的莲亭亭的样子,那浅浅的粉红色多么清美可爱,可我等不到花开便要离开。

我想,风知道,我来过。我向一朵莲打听,你的名字。

【枕雨眠】

昨天里下雨,人在梦中睡得迷离,还是醒了,怕是雨丝风片一时贪玩闯进屋里,湿了枕席。

遂起来,关了半边的窗,另一边,只管敞开着,让清风飘进来,雨丝儿游进来,草木香气漾进来。

又不知是几更的天,四处浮动着薄薄凉凉的黑,惟窗口有一些微微的光亮,看不见雨落,仍可辨得雨打木叶之声,一叶一声,轻巧空灵,不比摔碎在地面上的沉闷钝重。

只那时眼睫垂落如同倦意侵袭的蝶,无那闲情去听一夜的雨,但觉睡觉要紧,枕着雨凉好入寐。

次日醒来,窗外泥土湿润,空气清新如洗。但其实哪里是“如洗”,分明是一寸一寸都洗过了,泥尘殆尽,清淡幽凉。

问,是谁洗的?

——雨。

20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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