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县城里的小故事
老县城里的小故事
家乡的县城很小很小，就老城区（解放前）而言，不足五平方公里，但它却是国家民政部所命名的千年古县，那个高大气派的古县标志性建筑——石牌坊，就矗立在最繁华的禹王路的最南端，牌坊前面还有两个在县城里算得上最大的石狮子。这么一个又小又穷的县城，国家给了一个很大的牌子，考究起来应该是沾了曹操的光，不知道什么原因，魏武大帝的三儿子曹植曾经分封在这里为王，就是那个叫陈王或者叫陈思王的，也许是因为他文才太够高奇，也许是他的兄弟曹丕由于“七步诗”而专门害他，结果就叫他成了这么个穷乡僻壤，黄沙漫天的“绝地之王”。我不知道历史上我们的县城是否曾经风光过不，我只知道现在我们这个小县仍然是国家级贫困县。县城虽然很小，但我在这里生活的二十几年里，在县直113个（机构精简前的县直机关单位和25个乡镇总数）副科级以上的单位里，曾经出现过好多好多有趣的故事。
先说说县纪委副书记老田的糗事吧。要说老田首先是个很清廉的好官，在毛泽东时期的七十年代末就是公社党委的副书记了，八零九零后是全县二十五个乡镇中威望最高的书记。这个人很执拗，是我们鲁西南土话里说的那种老犟筋（脾气拧巴），只知道把上级安排的事情做好，不知道跑路子拱门子，把名声和荣誉当命看的人，所以他工作过的地方，落下的都是叫好声。人也长得高大魁梧，儒雅潇洒，是老毛时代培养出来的好干部。因为自己清廉清正，所以就没有什么大的家业，进县纪委工作后，基本上没有太重要的分管工作，仍然是清水长流。也许上天有个叫人可以理解的安排，凡是有这种素养和秉性的人，往往儿孙都很争气，老田的儿女都是出类拔萃的学生尖子，都考取了名牌大学。这是他最欣慰的，感觉到自己没有贪污腐败，却成就了儿女们的辉煌腾达，而那些因为腐败而入刑的个别同僚们，子女多混混浪荡，没有好的结果。在县纪委工作了三年，老田就顺顺当当的退离单位了，他也心平气和，没有包袱的回到家里。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广州工作的儿子着急的打来电话，说是为了结婚必须买房子，叫老田给他筹集二十万块钱。老田一下难啦懵啦晕啦载啦傻啦，为什么，是这个大钱把老田吓住了，他怎么给孩子弄二十万块，在那个低工资的九十年代，他自己的年薪才一万多一点点，更何况老伴没有收入，还要向他要吃要喝的，每年下来没有什么积蓄，二十万对于这个正派的人-----曾经的大书记，简直是天文数字，他自己唯一的住宅和房子最多才卖六万。老田他晕呆了好几天，想睡睡不着，想吃吃不下，如得了重病一样。钱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就是因为这个钱他有可能失去这个儿子，因为儿子电话里说的情况，老田不敢相信，老田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儿子给要钱。后来老田最要好的老友说，老田的儿子在电话里说，如果没有这二十万块钱，未来的儿媳就不认他这个爹。儿子的的确确很争气，儿媳是人家养的闺女，他老田怎么说得了，没有钱就没有爹，钱和爹同时被放在了天平上，亲爹也没有钱重呀!呜呼，无语！九十年代的广州，就是这么现实，清正的好官就是这样的困窘。听老田的那位老友说，老田踌躇了一个多月后，给儿子打了个最短的电话，也是他一生中打的最痛苦最伤心的一个电话，只有一句话：你的媳妇喊我爹不喊我爹以及喊谁爹我不计较。当人们成了老人后真的很无奈，时间真的去哪里了，在孩子小的时候，爹是孩子的天，娘是孩子的地，要月亮爹可以去摘，要星星娘可以去刨，孩子的天真甚至耍赖都是一样的幸福符号，但真的孩子们大了，孩子有家庭了，孩子也有孩子了，那爹那娘也真的快没有了……这是人类自身延续与毁灭的悲哀，人性的进化比人类自身的进化更具有功利性。
再说说研究生书记四眼张的可笑事吧。叫他四眼张，是因为他佩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而又姓张的缘故。要说张书记还是很有学问的，是九十年代我们县25个乡镇书记里面唯一的研究生，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研究生读下来的，好像是中央党校马列主义研究生，是根正苗红的共产主义接班人，还听说好像他从来没有到过北京中央党校。我以为四眼张书记很懒，他那个在全县最小的一个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都是乡长干了，他爱搞什么闪光的工业，所以就老到全国各地去考察工业，也亲自到考察地的工厂看看。九十年代初，我们县刚好大力推动工业革命，他也就有了顺应潮流的机会，有了展示他才能的舞台（其实结果什么才能也没有）。四眼张书记的脾气很好，说话温柔和气，有一半多的女人味，相貌也算可以，如果皮肤再白一点，个子再高一点，还真像个谦谦君子。老爱外出考察，也就有了爱吃的特点，后来成了他的习惯。记得有一次他在我们县最豪华的饭店请外地客人，竟闹出了一个最成串的笑话。说是那天客人到齐后，服务员小姐就很主动的找他，因为小姐并不认识他这个大名鼎鼎的张书记。在有雅座的包房里，小姐小姐很客气询问说：尊贵的各位来宾，请问谁是我们的张书记呀？四眼张书记文质彬彬的回答：我就是呀，哈哈，这小姐怎么不认识我呀？他边说边用手摸摸自己的高度近视眼镜，笑了笑，接着说：你看我有这么两个片子盖着吗，你应该最好记住的，如果没有这么两个片子遮住，我的俩个眼，恐怕没有你的一个眼厉害呀。你的眼只认识熟人不认识生人，这是个大问题呀，你们饭店得少挣多少钱呀！四眼张书记官腔官调的说完，引来哄堂大笑，个别人把嘴里的茶水都笑喷到桌子上了。小姐的脸红得像块红布。她很不好意思的把菜谱递到四眼张书记的手里，叫他点菜。四眼张不慌不忙的接过菜谱本，一边翻看着菜谱，一边指挥着小姐说：你这个小姐怎么回事呀，桌子上这么多水，抓紧时间清理收拾一下呀！小姐说：张书记对不起了，我马上就去办。这四眼张结果发急了，气哼哼的说：你马上办也好，马下办也好，总之要把你弄的（其实是客人弄的）水弄干净，湿流流的老流水好气人的，拿个抹布（“抹布”中的“抹”在鲁西南方言中同“妈”，而这个“妈妈”的“妈”在鲁西南方言中发音与语义都指女性的乳房）抹抹（这里四眼张书记的话是说小姐的乳房的意思），你没有抹抹（指乳房）叫我们怎么吃？四眼张书记说到这里，所有的人都笑得捧腹。小姐的脸更红了。四眼张书记点了几道菜后，又反复的问服务员小姐，有没有更好的特色菜，小姐报了几个菜名，他听了以后都不满意，就追问小姐，有没有红烧类的特色菜。小姐随口回答说有，意思还说看看他要红烧中的哪一种。这时候四眼张书记不耐烦了，草率的说：我不定了，那就要红烧小姐顶（腚）吧！所以，在后来的小县城官场里，就流传下来了四眼张书记在酒店点菜的顺口溜：小姐眼好多挣钱，湿流吧唧抹抹（乳房）甜，最好红烧小姐腚，马上马下弄不完。四眼张书记的工业也没有振兴，但他的的确确周游了列国，享受了自己想象的很多东西，既有美食，也有那些饭店宾馆里的美色。由于他娘们气十足，和县里的高层领导关系密切，没有葬送自己的仕途，最后在谋局退休。今天想起这些笑话，我都为我们共产党的政治前途担心，所以，今天打虎拍蝇的反腐败攻坚战，应该成为保护政权维护人民利益的持久战，让政治清明、官风清凉、海清河晏、民富国强。
最后说说我们局光荣牺牲的牛局长（那时候还是叫计生委主任）。牛局长到我们计生委工作的时候，是年富力强的四十七岁，应该说他是个很会用人的领导，如果说他自己有什么大的本事，也真是过夸他了。我负责大型会议的文字材料工作，在我经历的几任局长里面，他的讲话水平和写作能力是最次的一个，所以他能被县委县政府安排在我们这样一个要害科局（市委对计划生育实行一票否决，工作再好只要有超生问题，就会被免职，全市被免职的正科级干部很多），完全都是因为他特别会和市县领导搞关系，现在说明白一点就是会用共产党的钱来处理好共产党的事，不疼钱不惜钱不怕没有钱，计生委成了县领导的第二个财政局。这家伙也真的有弄钱玩钱的本事，能够到国家计划生育委员会去要钱，并且得到市县两级分管领导的喜爱和重视。也许是命中注定了的事，在他任期二年多一点的正月里，为了跑钱（其实也是为了跑自己的付县长），竟和我们单位最好的年轻司机，由于出现车祸而葬身火海，我们那个最好的司机才二十八岁。两条人命，没有换来一分钱，国家计生委支持的项目落到邻县。悲哀呀！县里给他们报批烈士，而根本不符合条件，是个别曾经得到他钱财的人有意炒作，只能是因公殉职，别无定论而已。现在想来，我们这位光荣的局长，已经走了十三周年了。风风火火的花钱，风风火火的弄钱，在革命工作的掩盖下，什么都是合理而积极的，结果他没有当县太爷的命，就风风火火的呜呼了！刘欢唱的《水浒传》电视剧中的“风风火火闯九州”，可能对他有刺激，在官场里风风火火、呼风唤雨，是这个人玩钱权关系的根本立足点。当年被轿车撞击引起的大火烧死了，如果不是这样的结果终结他的命运，我认为今天他也会被反腐败的“打虎拍蝇”行动，当作蝇子而拍进共产党的监狱里。
老老实实的干工作，像老田一样困窘点没有什么悲哀。人品即便再次一点，如四眼张书记一样在官场里胡混也有个结果。就是这样的一个最牛的牛局长，用钱没有保住自己的命，真的意外得太雷人了，这也许是意外也许是天意。老话说的好，人在做天在看，天道公平。真的公平吗？民心就是天道呀！今天是三一五，人们生产出的产品可以监管打假，而人心的虚实真假谁能监督呀，没有道德和修为的官还是再呼风唤雨……(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2015年3月15日于贵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