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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只剩三年

2015-03-02 08:24 作者:平常心绞痛  | 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肖延风从陆倩家出来后刚一踏上人行道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些迷糊。他迷迷糊糊中就感觉到脚下的仿陶瓷地砖开始缓慢地顺时针转着圈,他使劲地摇了摇头,定睛再去细看,还是转圈,只不过现在是逆时针转圈了。肖延风站住脚,努力扶着路边的一棵梧桐树抬起头,可这时他又看见对面那幢三十二层的银行大楼摇摇晃晃的好像要向自己倒过来,他心头一惊,同时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于是赶紧扶着那棵梧桐树慢慢地蹲了下来。

肖延风蹲了十多分钟,觉得自己好些了就又扶着树站了起来。他想也许是自己刚才和陆倩在床上折腾太久的缘故。陆倩应该算是肖延风的情人,三十二岁,离异,自己一个人租住在一个四十多平的楼房里。陆倩太过疯狂,几乎每次都令肖延风体力透支。肖延风扶着梧桐树站了一会,觉得喉咙有些干,就慢慢地走向街边的超市准备买一瓶水,但还没进超市他就又停了下来。他的钱夹里一分钱都没有了。他记得完事后陆倩搂着他的脖子说:“风哥,我这几天又要交房租了。”然后他就在自己的钱夹里给她抽出了五百块钱。但眼疾手快的陆倩却又嬉笑着伸手把钱夹里仅剩的五十多块零钱也拽了过去。当时肖延风只是摇摇头。他记得当时他还对陆倩说了什么,对,他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刚刚和一个妓女睡了一觉呢。”然后他就看见陆倩撅起了小嘴,嗔怪地说:“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人家是真你的。”再然后好像还嘟起小嘴照着他脸“啪”地亲了一下。

肖延风脚上没跟似地从医院出来。他把诊断书揉成一团塞进了裤兜里。街上人很多,他稀里糊涂地就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可他忘记了道歉,耳边只是不断地回响着刚才林浩的那一番话。“你瞎了?”那个被撞得的人看肖延风自顾自地往前走,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说,就冲着他的后背狠狠地骂了一句,但肖延风似乎没听到,还是失了魂一样继续往前走。

林浩是肖延风的同学,现在是中心医院肿瘤科的主任医师。肖延风本来以为自己也就是个感冒,所以并不想找他,高中时他俩的关系倒是不错,但后来林浩考上了省医大,而肖延风却回到了家里闲逛到现在。一晃好几年不见面了,肖延风就更不想去找林浩了。朋友就是这样,随着时间和距离的改变感情总会变得越来越淡,再见面时只不过先是几句夸张的寒暄,之后就会彼此陷入深深的尴尬之中。但意料之外的却是他在医院做了几项检查后就被门诊鬼使神差般地转到了肿瘤科。林浩说:“你这是慢性白血病,必须住院进行化疗!”林浩和肖延风相比并没有一分尴尬的感觉,反倒是因为曾经的同学患了严重的疾病而感到了许多的沉重。肖延风用了十秒的时间才压制住了内心的恐惧和打击,他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强作镇定地问:“化疗后能好么?”林浩没有正面回答肖延风,只是说:“白血病的最佳治疗方法就是骨髓移植,但其他的方法也会有一些效果。”肖延风心里就明白了,化疗后也不会痊愈,于是就又问:“化疗后能活几年,不化疗能活几年?”林浩说:“化疗后最多可以存活十年,那要看具体情况,但不做化疗像你这种情况只能活三年,我是医生,还是你的朋友,我强烈地希望你能来住院治疗。”

肖延风没有回家,他也不知道自己就怎么走到了香花公园。这个公园叫香花,但肖延风一直奇怪,因为这里既没有花,就更谈不上香了,有的只是成片的草坪和一些长着弯弯曲曲枝条的柳树。太阳干巴巴地照在积满浮尘的树叶上,树叶卷曲着,萎靡得像是也得了不治之症。

化疗虽然有一点效果,但也要承担巨大的痛苦。肖延风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头发,决定放弃化疗,不仅是化疗也需要一笔不菲的医疗费,更主要的是化疗后不但无法痊愈,而且还要承受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比如自己的这一头黑发就会掉个精光。一想到自己将会秃顶,肖延风就感觉到后背咝咝地冒起了凉风。骨髓移植更是无法指望,别说无法找到配型合适的供体,就是有,那高昂的手术费用也是他望尘莫及的。人一旦在重大事情上,尤其是关乎生死的重大事情上作出了决定,那么心情就会马上轻松下来。“已经很好了,我不还剩下三年的生命吗!”肖延风似乎感觉到有了些庆幸和安慰在心底升腾起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肖延风转了一圈,然后坐在了柳树下的一个长条凳上。他闭着眼睛,感觉着阳光穿过那些奇形怪状的枝条,然后落在了他的脸上,这一刻他感觉脸上好像有一些可爱的长满了彩色毛毛的虫子在慢慢地蠕动,有些痒但很舒服,于是他想笑一下,但他努力地翘了翘嘴角,感觉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没有完成预定的那个微笑。就这样又过了一会,肖延风忽然睁开眼睛,然后开始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屁股下长条凳上凸起的花纹。他想起来了,他和何玉莲就是在这里开始谈恋爱的。肖延风那年二十四岁,何玉莲二十三岁。何玉莲不是本地人,是别人给介绍的,老家在江苏。肖延风高中毕业后就一直没有工作,整天和一些狐朋狗友喝酒打牌,但这些肖延风当时并没有让何玉莲知道。不知道是何玉莲真的相信了肖延风的花言巧语,还是她本来就没有太作计较,反正后来何玉莲就嫁给了他。

肖延风坐了一会,他渐渐地就感觉到心里有些酸楚的疼痛,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急于想见到自己的妻子何玉莲,而这之前他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他总是出去喝酒,把何玉莲自己丢在家里照看着那个小蔬菜店。结婚后头一年何玉莲还总是劝肖延风要好好过日子,但她的劝说却总是被肖延风当做了耳旁风,这边答应得好好的,那边转眼就溜了出去喝酒了。所以不到两年他俩就开始冷战了,原因就是肖延风不务正业,整天在外面闲逛不顾家。就在前天他俩还打吵了一架,气得何玉莲就想收拾了东西回江苏老家。

天黑了,肖延风像一根落尽了树叶的枯木桩子一样站在自己蔬菜店的门外。他站了足足有十分钟了,由于屋里亮着灯所以他能清晰地看见何玉莲先是送走了最后一个顾客,然后开始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晚饭。他还看见了何玉莲不时地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后腰眼,他感觉到奇怪,因为之前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何玉莲的这个的动作。这一刻肖延风忽然就有了一种愧疚的感觉。“我快死了,只有三年的生命了,我不应该再让何玉莲跟着我吃苦受罪了。”他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肖延风把诊断书掏了出来,重新叠好又塞进了贴身内衣的口袋里,然后走进了家门。

“你一天天地不知道早回家,这日子你还想不想往好了过了?”何玉莲看见肖延风进屋就放下手里的活问道。

肖延风没答话,耷拉着脑袋走进卧室然后一头倒在床上,他顺手扯过被子蒙在了自己的头上。他和何玉莲已经结婚四年了,幸亏还没有小孩,要不像现在这样的日子还真难过下去。这三年里何玉莲虽然也经常和肖延风冷战或是吵嘴,但却还是默默地一个人操持着这个家,每天天刚亮她就会骑着小三轮车去商业城批发回来一些蔬菜,回到家后常常是肖延风刚刚起床。何玉莲这两年总是腰疼,估计也是累的。肖延风想到这里,忽然就感觉脸上热乎乎的,他把手从被里伸到脸上一抹,原来是不知不觉中淌下来的眼泪。

何玉莲做好了晚饭,看肖延风还在卧室里蒙着头不动,就走进了卧室用手推了他两下,说:“快起来吃饭,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肖延风没敢把头露出来,只是隔着被子对何玉莲说:“你自己吃吧,我在外面吃完了。”何玉莲站了一会,没说话,然后叹了一口气走出了卧室。

生命是那么的脆弱,肖延风刚刚还不到三十岁,可死神就盯住了他。他此刻除了对死神的无限怨恨,更多的是对自己这三十来年虚度的光阴感到的惭愧和可惜。他上学的时候就不愿意学习,父母去世得又早,这些年他只是稀里糊涂地靠着何玉莲经营的这个小蔬菜店过日子。他现在多么想重新振作起来,努力干活,认真爱妻子,可是现在都已经晚了。“也许这是命运对自己的惩罚?可这惩罚也太重了吧?”他问自己。

晚上肖延风终于鼓起了勇气走到何玉莲面前,说:“咱俩离婚吧,我外面有人了,比你好看,还有钱。”何玉莲看了看肖延风,以为他在胡说,没理他。肖延风就掏出手机,在相册里找出一张照片,那是他有一次和陆倩办完事后互相搂在一起的自拍照,然后递给了何玉莲,“你看,就是她,我俩已经好了快半年了。”何玉莲用颤抖的手接过了手机,她只看了一眼,手机就拿不住了,掉在了地上。然后肖延风就看见两行眼泪从何玉莲的眼角流了出来。肖延风的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他那一刻就想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何玉莲,然后说,我以后会和你好好过日子,我会像疼爱自己的眼睛一样疼爱你。但他没有动,他看着泪流满面的何玉莲张着嘴向他喊着什么,但那一刻他心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听见,耳边只觉得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奔驰。

第二天他俩就办了离婚手续。何玉莲收拾完自己的衣物临走的时候拿出了一张存折递给了肖延风,说:“这是我这两年偷偷赞的一点钱,一共是六万,因为你总是出去鬼混乱花钱就没让你知道,我本打算攒够了钱咱俩再要个孩子的,现在看来不用了。这钱我也不要了,都给你,你以后就好自为之吧。”肖延风两手痉挛地握紧着拳头,他在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去拥抱何玉莲,他同时还在紧咬着牙关,他不能说一句挽留的话。他必须让何玉莲走,以前自己够对不起她的了,他现在还只剩三年的生命,他不会也不应该再拖累何玉莲了。肖延风没有要哪个存折,后来趁何玉莲去卧室拿衣服的时候又被他偷偷地塞到了何玉莲的挎包里。

何玉莲走后的第二天,肖延风就去了陆倩那里。他说:“我们分手吧。”然后从钱夹里抽出一沓钱递给陆倩,说,“这些是留给你下两个月的房租,我以后不会再来了。”陆倩十分诧异,没有去接钱,而是说:“我和你好难道是为了你的这点钱吗?我是为了爱情,我还准备和你结婚呢。”肖延风就又拿出了那个诊断书递给陆倩看。“我得了白血病,还能活三年。我也不准备治了。”陆倩看完诊断书先是十分震惊,而后就伸手接了那一沓钱。陆倩接着怯怯问肖延风:“白血病传不传染,会不会因为咱俩在一起睡觉就传染给我?”肖延风心里一下子就难过了起来,他想,如果是何玉莲知道了自己有病的事就不会这么问。“不会传染,你放心。”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陆倩在身后喊了一声:“风哥,你还是得想办法去医院治疗一下啊,可不能这样等死啊。”语气里似乎参杂着许多的关心。

肖延风在自己的店门口贴出了一张“此店低价出售”的红纸,然后就锁上了店门。自己仅剩下三年的生命了,前一两年也许生活还能自理,最后一年说不好就会恶化到躺在床上等死的份上了,所以他决定把这个小蔬菜店卖掉。

肖延风从药店出来的时候正是中午,但他一点也感觉不到饿。他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没有目的,也不慌不忙。每一个人当他事先预知了自己的生命长度时都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因为那样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在自己的脑海里勾画出一张生命倒计时的表格,每多过一天,距离死亡的天数就会相应地减少一天,这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一种行为,它将让这个人几乎无法正视自己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肖延风甩了一下头,想把盘旋在自己心头的阴云甩掉。

路边花坛那坐着一个乞讨的老头,肖延风走过去,然后坐在那个乞丐旁边的花坛上。一大簇叫不上名的花开得正旺,蓬蓬勃勃地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肖延风低下头把鼻子凑近那些花朵去闻那上面的花香,很好闻,像何玉莲以前洗发用的香波的味道。肖延风看了看那个乞丐,然后开始翻自己的衣袋,他先拿出两盒药,是治疗发烧和贫血的两盒普通的药片,然后在衣袋的底部抽出了一张五十的钱来,再然后他把钱递给了那个乞丐。乞丐很惊慌,似乎难以置信肖延风会给他一张面额五十的钱,傻傻地盯着肖延风不敢接。肖延风无力地笑了笑,把钱丢在乞丐盛零钱的铝饭盒里,然后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继续往前走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小屋,从门到对面床正好四步,从床折返到门也是四步。肖延风找来抹布细细地擦拭着房间中的每一样物件,其实也没什么物件,只有一张铁床,一个房东留下来的大衣柜。但他还是认真地擦拭了很多遍,擦完后肖延风就站起身来退后几步细看床和大衣柜,然后似乎发现了一处还有着灰渍,于是又俯下身来用抹布细细地抹了一遍。肖延风自己都感觉到奇怪,自己从前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对待过一件简单的物件,也许每一个人在接近死亡的时候都会有所改变?屋里只有一个窗子,不大,但正好向阳。窗台上摆着一小盆肖延风叫不出名的花草,向着阳光灿烂地开着三朵淡粉的花。这是之前何玉莲养的花,肖延风的蔬菜店卖掉后他只拿了几件做饭的炊具和这一盆花过来,其他的都送给买房子的人了,包括家电。

肖延风拿起手机拨了何玉莲的电话,他想问清她现在的详细地址,但何玉莲那个号码现在却已经成了空号。肖延风呆呆地看了自己的手机有好几秒,然后才是失望。他把蔬菜店卖了十四万,他本打算大部分钱都给何玉莲寄去,但现在似乎不可能了。自己只剩不到三年的生命了,现在肖延风对所有的物质享受都失去了兴趣,他觉得手里的这十四万块钱是一个巨大的负担,现在找不到何玉莲了,而他自己也早没有了父母。他每天只吃些简单的饭菜,然后就出去闲逛。他现在的闲逛和之前的闲逛有着巨大的区别,之前是找一些朋友喝酒打牌,现在出去却是漫无目的慢慢地走着。现在肖延风不再和之前的朋友联系了,他们虽然也打了几次电话,但看出肖延风没有兴致也就再不找他了。

这天肖延风又回到了他之前蔬菜店的那条小街,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老吴,一个常年在街边靠修鞋为生的老头,已经七十多岁了。他每天的收入不会超过五十块钱,因为肖延风清醒地知道,现在几乎没有几个人还会去修鞋了。老吴老两口领着一个孙女过日子,儿子早些年就病死了,儿媳妇丢下了当时还在上小学的女儿走了,从此老吴只能靠修鞋的收入来维持一家三口人的生活和孙女上高中的学费。肖延风也不修鞋,只是坐在小板凳上和老吴漫无边际地说话。他之前就认识老吴,但从来没有为他艰辛的生活有过半分的同情,可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就想起来这事了。闲聊了半个多小时后,肖延风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钱,然后递给了老吴。“这钱给你孙女上学用。”肖延风说话很突兀,没有一丝铺垫,这让老吴足足愣了一分钟。

“小肖,你这是干啥,我怎么能要你的钱?这是干啥?”老吴从呆愣中醒转过来,连忙说。

“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孩子上学用的,你不许推迟,我现在有钱了,我就是要给你。你要是过意不去,就算是借你的,等你孙女大学毕业后再还我。”肖延风的态度十分坚决,让老吴不知如何是好。“还啥钱?等他孙女大学毕业了也许我骨头都烂没了呢。”肖延风暗想,但没有一丝的悲哀。

“这也就两千多块钱,以后我每个月都来给你再送两千块钱。”肖延风看看手里的钱,估计也就两千。

“不,不,不。”老吴一连声地说,他接受不了这个突然而来的惊喜。

“就这么定了!”肖延风口气坚决地说,同时把钱放在了老吴的工具框里,“以后我来找你,你能陪我说会话就行。”然后站起身来转身就走。他没有再回头看,所以他没看见老吴粗糙的脸上流淌着浑浊的眼泪。肖延风长出了一口气,这会他觉得自己好像轻松了不少,头也不怎么迷糊了。

肖延风觉得现在每一天的天气都好,晴天时艳阳高照,热乎乎的阳光洒落在身上,又顺着每一个毛孔进入了血液当中,让自己浑身上下都很舒服;阴天细霏霏,雨水滴落在身上也是那么的凉爽宜人。他现在喜欢一切的事物,包括柳树叶上那一层薄薄的灰尘,包括小孩子蹒跚的脚步,包括汽车尖锐的喇叭声。肖延风现在每天都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他在不断地寻找着那些他认为他必须帮助的人,比如一个小孩子因为妈妈不给买玩具枪哭得正伤心的时候,他就会把玩具枪买下来送给那个孩子。比如他在菜市场上看见一个老太太因为打碎了一袋新买的鸡蛋而懊悔的时候他就会提着一大袋鸡蛋送给那个老太太。他喜欢看那些被帮助的人对他的微笑,他甚至还觉得他做的这些可以慢慢地弥补他之前那些放浪的生活带来的空虚和羞愧。

一晃一年多过去了。肖延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愈来愈差,鼻子和牙龈总是出血,头隔三差五就会迷糊,还总是发烧。他心里清楚,他的病更加地严重了,严重到他马上就会卧床不起的地步。他不再能到街上闲逛了,也因此不能再给别人什么帮助了。他查了一下自己的钱,还有七万多。他感觉到有些闹心,仿佛心中压着的石头还没有完全地清除掉。还有这么多的钱该怎么办呢?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必须在自己的生命凋谢前把这点钱送出去,就像庄稼枯萎前必须奉献出累累的果实一样。他苦思冥想了一,最后总算有了主意。于是第二天他就去了网吧,在网上搜索出了一个为白血病患病儿童募捐的公众账号,然后他到了一个邮局给那个账号汇了七万元钱。“这点钱也兴许能为一个白血病儿童生命复苏做些贡献呢?”肖延风心中想着,脸上露出了快乐的微笑,就仿佛他自己的病被治愈了一样。

昨天肖延风给自己买了一套新衣服。今天他几乎用了两个小时来打扮自己。先从里到外全换了新衣服,又仔细地刮了胡子,最后认真地擦了两遍皮鞋。是时候了,肖延风决定就在今天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六年前的今天正是他和何玉莲结婚的日子。他找出纸和笔准备写一封遗书,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写给谁看,于是就又收起了纸和笔。做完这一切肖延风就轻松地走出了家门。

下午的时候肖延风来到了江边,他特意找了一段比较僻静的江段,这里几乎没有人,只有几个孩子在二十多米外的堤岸上玩耍。肖延风知道这一江段的水比较深,因为他以前曾不少次在这里和朋友游过泳。是的他会游泳,但肖延风有绝对的把握,对于一个一心向死的人来说,即使会游泳也难以阻挡他事先设计好的计划

肖延风默默地站在堤岸上好一会,他并不是害怕死亡,相反他认为死亡反倒是一种解脱。但他必须再看看这个世界,他也不是留恋,他只是用这样的一点时间来使自己能够保持着一份宁静的心态,他觉得在一份好的心态下去给自己的生命画上一个句号才更加地能让自己安心。后来他又想起了何玉莲,这是一个肖延风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女人。一想起他的妻子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他必须快点结束了,要不再想下去他就会更伤心,就不会有好的心态了。肖延风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然后闭上眼睛,向前迈出了一步。

“救命啊!快来人啊!”肖延风还没等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就听见了急促的呼救声。他赶紧循声看了过去。不好,是刚才在那边堤岸上玩耍的孩子中的两个掉进了江里。他哪里还顾得上去自杀,连忙向出事的那面跑去。跑到跟前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跳进了江里。他先是把其中的一个孩子奋力地送回了岸边,可一回头却不见了另一个孩子的身影。他于是憋了一口气潜入了水底,还是没有,他一连潜入三次才抓到了那个小孩。可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身子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因为有病的原因,他还感觉自己的头晕了起来,眼前有些发黑。他奋力地拖着那个孩子游到了岸边后,他的大脑就渐渐地模糊起来了。他在水底笑了笑,这回死的应该值了,然后就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这是地狱还是天堂?”肖延风睁开眼睛后先是不自觉地在心里问了句。应该是天堂,因为到处都是纯净的白色,而且还有暖和的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是那么的舒服。

“你醒了,老同学!你已经昏睡了四天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进了肖延风的耳朵里。他努力地侧了一下头,就看见林浩在对着他微笑。

“怎么?我没有死?”肖延风惊异地问林浩。

“你不但没死,而且你还成了英雄了呢。”林浩说,“你看这屋里。”这时肖延风才向四周看去,发现屋里到处都摆满了盛开的鲜花,他又看见了几个记者在扛着摄像机对着他录像。

“那两个孩子没事吧?”肖延风问林浩。

“没事,只是你当时却因为患有重病的原因在江里失去了知觉,如果抢救不及时现在也许真的在天堂里了。”林浩站起身来和记者说了几句话,说病人暂时还不能接受采访,让他们出去了。

“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现在一个患有白血病的英雄的事迹几乎传遍了全国。我们还在中华骨髓库里找到了和你配型相符的骨髓捐献者,我们准备下周就为你做移植手术。放心,所有费用全免的。我真为你感到自豪,肖延风。”肖延风张了张嘴,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闭上了眼睛,一行热泪从眼角顺着脸颊流到了洁白的枕头上。

肖延风从骨髓移植手术的麻醉中慢慢地恢复了知觉,他首先感觉到的是有一只熟悉而温暖的手在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睁开眼睛,果然是她。何玉莲那张微笑的脸上正挂着幸福的泪水,她满含深情地看着他。肖延风也握紧了手,很紧很紧,他决心这一辈子都不能再放手了。

“祝贺你,肖延风,你的手术很成功。”林浩在床边笑着对肖延风说。

“你不是说我的生命只剩三年了吗?”肖延风也对林浩笑着,同时手里还紧紧地握着何玉莲的手。

林浩说:“是你自己挽救了你自己。有时候善良和爱是能够拯救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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