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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

2014-12-09 18:36 作者:听花落的声音  | 1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一大早就听见母亲和姐姐在吵, 不用说,又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姐姐今年快50了, 寨子里的人都让她三分,因为她小时候得过脑膜炎,有些智障,表面看起来和常人一样,就是一根筋,认死理。可,每当母亲和别人为某些事吵架的时候,她总是站在我妈身前,还击地特别厉害,村里人又有些怕她。

今年是姐姐离婚后在我家的第五个年 头。这种状况我不知道要延续多久。姐姐没结婚以前还正常,做农活是一把好手,农闲时分也在赶集天做点小生意,贩点菜、瓜果、甘蔗什么的卖卖,补贴家用。因为智力上的缺陷,姐姐只读到小学三年纪就辍学了,她用了7年时间才读到三年级。

小时候,父母都忙着农活,一直是姐姐带我,直到我上学。那时最幸福的事,就是吃锅巴。焦黄焦黄的锅巴。姐姐总是把最香的部分留给我,在里面夹上点青椒、萝卜丝,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姐姐就憨憨的笑着。当我被村子小孩欺负时,只要听见我哭声,第一个赶到的总是姐姐,那时姐姐在我眼里甚是高大。所有童年记忆都与姐姐密不可分。上小学时,村里的学堂简陋,就几间空房子,都是我们自己带着小木板凳,放学后自己再带回家,每当放学时分,夕阳里,姐姐的身影准时出现,拿着板凳牵着我走在霞光里。

越是艰难的时光,越显得亲情的可贵与无私付出。

无忧无虑的时光总是过的那般的快,仿佛,一晃而过。慢慢我比姐姐高了,比姐姐壮实了。那时家里比较困难,供我在县城上高中比较吃力。我自己对自己说,不该继续上。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我对父母说我不想读书了,父亲一言不发,默默的吸着草烟,母亲满眼惜的眼神看着我,这时,姐姐说了一句“上,我背红薯买,供你。”那一刻,我什么话都说不出,眼睛红了。就这样,我上完了高中,供我上学的是姐姐和母亲的背。(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现实常常与理想相冲突,时而残酷,时而又深深的无奈。

我想不到,姐姐竟然是自己谈对象,没媒人说合。或许,每个人都有恋爱的潜在基因吧。恋爱中的姐姐,变了,常常看见她偷偷的微笑,满脸红晕,脸上的甜蜜好像随时要溢出来一样。当母亲知道姐姐谈的对象比我家还大山深处时,母亲极力反对。可反对归反对,始终是姐姐的固执、犟脾气赢了。谈了3年就结婚了,虽然日子紧巴巴的过着,可姐夫对姐姐还好,后来添了3个宝宝,二个女儿,老幺是儿子。

姐姐的日子过的好难。农村就那点薄地,种点东西也换不了几个钱,况且姐夫家地少的可怜,又有3个娃,常常借粮食过日子。姐姐就起早贪黑在镇上做点小生意,虽然才读到三年级,可帐没算错,称也认的准,而且童叟无欺,货真价实。那几年,姐姐日子过的是艰苦,却也其乐融融。

现实中常常有些事情是我们无法预知的,不管是美好还是灾难。

随着南下打工的热潮,姐姐也参与其中。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捉弄人,有时候逼的你去做你不能做的事。没文化,没技术,又没社会关系,打工只能干苦力。姐姐独自一人在温州一家电镀厂上班。刚去温州的时候,姐姐带了大大一包炒好的酸菜和干辣椒粉,湖南人就爱吃这个。刚去不久,姐姐就捎来口信,在电镀厂还好,工资按时,普工1块3一个小时,早上7点做到晚上12点,赶货的时候还加班。

一年后,我刚好高中毕业,姐姐让我去温州。我到了温州,第一感觉就是人多,到场都是找工作的农村人。拖儿带女,肩上扛着被子的随处可见,涵洞,天桥下,车站候车室都有还没找到工作的人,呆呆的坐着。看见姐姐,明显感觉她瘦了,脸色发黄,眼神有些浑浊。一间非常简陋的出租房,不足10平方米,是用三夹板隔开的,里面就一张床和一个小木桌。满屋的汗馊味。我看着姐姐,姐姐一言不发,呆滞的看着屋顶,目光凌乱,披头散发的样子。不一会,姐姐站起来,拿过开水瓶,打开一个用油薄膜包的大碗,碗里是有些变味的酸菜。只见她慢慢从开水瓶倒出一些比较浓稠的稀饭,夹了一些酸菜,递交给我。我的手顿时有些颤抖。原来姐姐没煮饭,为了省钱,每天打一壶开水,然后往里面放几把米,焖成稀饭,和着酸菜吃。我捧着碗,看着稀饭,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吃,和着自己的眼泪。

过了几天都不见姐姐上班,我有些奇怪。这天房东来了,说要交房租,不然要搬出去,我问姐姐房租怎么办,姐姐一言不发,还是呆呆的看着墙壁。我也没钱,房东摇了摇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欲言又止。第二天,我带着姐姐,扛着被子,姐姐手里提着开水瓶和那包酸菜,别的东西抵给房东做电费水费了。

那天的天空好阴沉,风也大。拉着姐姐我不知道何去何从。心里盘算着往火车站的方向,顺着铁轨一定能到家。人在特别无助的时候,往往一个家字,陡然内心无比温暖。走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群,多希望能听见哪怕是一句乡音。或许,此刻,只有乡音才能让人安静、充实,凭添希望和力量。

人往往在最生死攸关的时候,最能挖掘你的潜能。一种生存的潜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街道很繁华,却与我无关,那刻最关心的是自己的肚子,晚上住哪。走着走着,一边不停的四处张望,搜寻着招工启事。看见一个厂就问问,要不要人工,工资无所谓,有吃有住就成。最后终于找到一个皮鞋厂,安顿下来。

一上班才知道,姐姐有点不对劲。常常自言自语,有时候和同事胡搅蛮缠的,说胡话。姐姐是怎么了?为了弄清楚,我下班跑到以前房东哪里问,房东说我姐姐神经有问题,常常无缘无故的和别人吵,说胡话,这里很多厂都不用她。我脑子一片空白,怎么这样。后来才知道,电镀厂的油漆、王水和硫酸对身体危害极大,姐姐的病复发了,而且越来越糟糕。

在皮鞋厂要压一个月工资的,刚刚进去在食堂吃不了,还是那个开水瓶,抓几把米,焖成半生半熟的稀饭,也幸亏姐姐带着,才熬过那段艰难的日子。后来姐姐病的越来越厉害,晚上老说话,白天到处游走,厂里是没法做了。我就给姐夫打电话,说姐姐可能犯病了,来接她回家。

如今我还不知道姐夫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姐夫一直在家做农活,农闲就去工地干活。到了温州姐夫什么也没说,可姐姐不肯回家,又哭又闹,没辙,姐夫厂就在附近找了一份苦力活。熬了有一个月,姐姐已不能生活自理了,我和姐夫商量,强行的把姐姐送回老家静养,看看病情是不是有所好转。就这样,姐夫把姐姐带上了火车。从此,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姐夫来温州。

有时候有些事情总是和你想象里的相违背。

我在温州打工三年,这三年不知道给人说过多少好话,不知道给多少人道过歉,都是为了姐姐。每一次送她回家,可没过多久她又回温州,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路来的。在家姐姐天天和母亲闹,胡话连篇,母亲受的是罪,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姐夫则忙着干活,任姐姐四处飘荡。三年来,我送姐姐回家不知道多少回,姐夫很少过问,慢慢的就沉默了。

后来,姐夫他给法院递交一份离婚起诉,说已分居两年,起诉离婚。我听到后,不是滋味。母亲倒是去过两次姐夫家,可不能改变什么。法院判决离婚的时候,姐姐在温州,完全没有自理能力。因为不能到庭,法院就判决离婚了,孩子都归姐夫,法院说姐姐没抚养能力,姐夫家就一破木房,家徒四壁,什么也没,别说存款了。姐姐离婚的时候,唯一得到就是一本离婚证。

五年了,姐姐就这样住在我家里,我知道她无处可去。现在姐姐的病慢慢的好起来了,和常人一样,就是认死理,常常和母亲吵。母亲有时候在气头上会说气话,赶姐姐出去,可私下和我说,你姐姐命苦,再怎么是你的亲姐姐,能熬就熬着过吧,人这一辈子不长,做事得对的起自己的良心。

是的,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可要明白活着为了什么,又为什么而活着。现实中我们有许多事情是无力改变的,做到问心无愧就好。毕竟,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次机会,尽可能的做好自己。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希望就在不远处。

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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