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书毕业

顾帘

两个月前，我们学校的学生还恨不得每天点几根蜡烛来祈祷早点毕业，这样就能逃离在家长圈口碑永远不错的所谓的学校，可如今“分道扬镳”被写在纸上裁成标签拍在我们的脑门上后，又经常按耐不住自己去回想，被严厉的老师把气氛搞得“惊心动魄”的课堂再加上一群每逢放假就可以激动地把卷子折成各种武器的样子然后大战几十回合的男生女生。

毕业后，一个人时常走在只有太多陌生人出现的大街，见到一个因为过分相似而眼熟的背影，脑海里关于某个人的画面就开始横冲直撞。小辰同学经常出现在我的回忆里，记得那时候是她教给我，青春要是不用来挥霍一下，那么说明我们的故事会因为欠缺尝试而变得幼稚乏味。我曾经信誓旦旦地按照她说的去做，结果发现自己的青春到现在依然没有锋芒起来，每次她面对着我谈到我的青春史时，就只剩下摇头嘟囔“不可思议。”

高考倒计的一百天里，我们一路向前飞驰却感受到沿路跌宕起伏，因为手里捧着书的我们计划在这堂自习课高效快速地复习时，才发现自己寸步难行，仿佛前面是海水接壤的斯特朗博利火山，很多人害怕火热而无法翻越，又畏惧水深不敢下海。于是，关于高考成绩的预测结果就像一颗尘封已久却突然自爆成功的炸弹，之后的日子里眼前是见不得光的黑暗，是冰冷的风磨蚀岩石的声音，而饥饿绝望地躺在那里继续疲倦的人，是很久看不到船只经过这片海域的我们。

我们极度害怕高考，却又期待它早一点到来，只为结束。

我们每天捧着厚重的资料书做超量的练习，却更加希望有一天能彻底把它们丢向不被拾起的没有灯辉的角落。早上起床洗脸刷牙然后从五楼成功跑出宿舍大门要在十分钟左右完成，每天为了吃上“相对满意”的饭菜要在放课铃声响起的前三秒把自己升级为博尔特百米冲刺的状态。这就是我们献给高中的最最忙碌的三年青春。这也是命运操刀下的，不可更改的安排。(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毕业后一个星期，墨子约好同我一起去工地打工。有一天中午休息的时候，我们两个到外围公路边的路摊买水喝，我问他何必来这么累人和脏乱的地方，他接过摊主找给的零钱遮在我眼前说，当然是为了这张昂贵的纸呗。很多次我站在工地未完工的高大楼盘上，望着远处逐渐蔓延而来的黎明和跳动着的微弱的灯辉时，经常会有听着体委喊口号似梦似醒跑早操的场景在脑海中晃来晃去。一面是昂贵的纸，一面是捧书毕业的时光，我比较喜欢后者散发出的单纯、温暖的气息。所以第一期工程收工后，我便匆匆离开了那座只有随着机器旋转的钢筋泥土、只有低下脑袋不停地流汗换钱的工人、只有装腔为难农民工而不舍得发工钱的老板的工地。后来听说墨子干了很长时间才撒手离开，在这一方面，他的确比我强出很多，可并不代表我赚钱的能力还有关于物质层面的欲望度会不如他的，以小见大、以点概面的说法不是每次都可以生效。

之后再见到他就是在我们的教室，那天班头召开了一场关于志愿填报须注事项的班会。

短短的半个小时，一拨人在讨论成绩，一拨人在研讨游戏，一拨人突然歇斯底里，还有一拨人自始至终没有出现，那些人也是毕业到现在，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班会结束得很快，招生计划书领取结束后，大家正打算离开，阿冯把我们拦住，他准备组织同学们到学校附近的饭店聚会问我们去不去，，因为没有提前打招呼，这件事在很多同学的眼中和时间、金钱之间存在冲突，所以一部分人没能如意参加。

聚会的模式是90后的传统模式，先是杯子碰撞杯子相互敬酒罚酒，接着是听一些性格奔放的同学朝着话筒肆无忌惮地呐喊。我顿时感觉音乐在他们的世界里发生过牺牲惨重的战争，以致于以声音的形势从他们的嘴里迸发出来的，要么刺耳、要么颤心。我一头栽在沙发上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备一瓶速效救心丸，闫老鼠唱完后挤过来坐，一脸幸福的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怎么不去和他们一起唱歌。如果唱歌，可以一起。但是自从第一个人拿起话筒喊破喉咙起到现在，我真心不认为，有人在这间时尚的屋子里，唱歌。

不知道是自己与生俱来就讨厌这种太过喧腾的场面，还是仅仅限于不习惯而已。反正结果是我先人一步离开这间灯红酒绿的KTV。我没有看到这场聚会的结束，所以对自己而言，这次聚会以后，原本不够完整的高中生活又碎掉很重要的一小部分。

时间把世界推进七月巨大的齿轮中去，午后翻新的阳光把夏季烫得无比鲜活。叶子上的绿色向四处源源不断地扩散，所有的楼盘、穿梭的汽车、还有每一位打着伞快步行走的人统统像是沉陷在绿色的海洋里无法自拔，没有任何生命可以在夏天逃脱绿色的吸引力。

我忽然想起，我们班在毕业的前三天组织过一场离别班会，在这之前，学校安排并且强调学生要在考试结束后及时离开学校，所以各班班主任决定把这场原本应该放在考完后召开的集体会议提前了几天。那一天，很少在班级里露面的年级主任、所有授课的教师、还有好多平常爱讲话、和不爱讲话的同学全部上到前台发言。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们吐露心扉，每一句带有一份感动的话像一颗颗沉重的眼泪砸在我的心口。那一刻，我突然明白高中三年简单而又平凡的生活原来是最最不平凡的，它曾经载着我们一如从前地逆着生活的狂潮前进。从时间上看，原定在三天后才会结束的高中生活，其实已经策马而离。打在三年画面上的最后一片片微光完全消失不见了。

左右手大包、后背小包。我们永远地离开了这座校园，离开这座被缤纷的色彩涂抹得无比青春的校园，离开这座曾经注满我们的欢笑、泪水、梦想、还有坚持的校园。生活轨迹不断倾斜，缘分航班接而更替，可我们并不能为改变事实而去做些什么，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我们这群不能选择止步的学生的生活。

如果某一天，我一个人回看这座校园，躺在平旷的让人有些害怕的操场上，应该会有这样的感觉，关于高中打马而过的三年时光，关于贴满悲喜的整座校园，关于不知青春匆匆驶过却已经把它大半耗尽的我们，统统得都会成为巨大的钢筋世界下，一段渺小而孤独的存在。无限次对过去三年的感怀声，在星光周而复始地碰撞里觥筹交错到一起，源源不断地轰击着我们骄傲的青春，岁月这般支离破碎，很多次都能够听到刺痛耳膜的声音。 我们全部的努力、荣耀，我们所有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还有那段散发微茫的挥霍年华，都在一次又一次的强力轰击下粉碎开来。

当我从一座熟悉的建筑走到另一座，当我看到曾经塞满六十四段故事的教室，当我遇见话音开始变得格外凝重的老师，我就知道，从2011至2014属于我们的这片校园连带着那三年的我们早已不见踪迹。

操场上奋力奔跑的我们不见了。

三三两两聚焦韩星并且极力地争辩谁比谁帅的我们不见了。

身穿的白色校服上烫映“2011”的我们不见了。

紧紧地辇着梦想的齿轮在极速旋转的风扇下不断被汗水打湿额头的我们不见了。

把厚重的书本挡在课桌前然后偷偷看着小说崇拜着主角大战坏人的我们不见了。

整整属于那三年时光、属于我们自己的巨大校园被毕业的季风刮成碎片卷走后再也不见了。

高中的我们所拥有的壮丽和平凡，青涩和勇敢还是离开了。一个重新被搭建起的坚固无比的航帆承载着我们对于未知的好奇与期待，开始了马不停蹄地划行。就这样，我们捧着课本想要摆脱高中却又非常不舍地离开，把三年的美好时光关在身后，关在过去，仅仅留给未来的自己，成为那个时刻的我们，心中最最平凡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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