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嚼千次齿留香（文化散文）
情嚼千次齿留香
——女诗人郭叙峰律诗欣赏
郭有生
陕北著名女诗人郭叙峰不仅自由诗写得很好，而且格律诗也非常出色。
我欣赏郭叙峰的律诗，总喜欢咀嚼其中富有情感魅力的诗句。
她在 《七律•谒杨家军祠》中有两句诗“金鼎焚香浮玉砌，银台秉烛映雕楼”，这表面看是两句没有深意的诗，不就是写谒拜杨家军祠时的焚香燃烛吗？但是细细琢磨，两句对仗劈头就是“金、银”二字，有色彩暗示价值，联想引导价值，意味凸显价值。这让我想到山口百惠的自传《苍茫的时刻》中有这么一段文字：(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很早以前我就觉察到自己穿什么颜色和式样的衣服能左右自己那一天的一切。穿上牛仔裤和上衣时就觉得又回到了儿童时代；同一件牛仔裤，要是打开白色棉衬衣胸前的三个扣子，觉得这下就成了大胆的女性了。单是觉着还好，我呢，从走路到谈吐自然地都成了这格调。我意识到自身的这种变化，也觉得挺有意思，但有时却不合时宜或场所而搞得无法补救。
有一次，我穿着黑色连衣裙去摄影现场。这样一来，把我周围的气氛都渲染成黑色，不管从哪个角度对着摄影机，我都笑不出来了。让服装和自己左右了正常表演，我拼命在嘴角作出痉挛般的强笑，也只能至此而已了。连周围想使我打起精神的呼唤也压不住我心底的黑色。结果，成了一次心情沉闷的不愉快的摄影。
读者对这“金、银”二字，也像山口百惠所说的黑色一样，让诗歌的意境一下带上了璀璨、高洁、珍贵的色彩，让你的注意、联想、理解都带上这样的鉴赏倾向。接着作者在颈联中写道：“金身游客两相看，忠骨雄风一并收”，由形入神，这是诗歌起承转合中富有艺术魅力的一“转”，让那“璀璨、高洁、珍贵的色彩”有了具体的内容。看来这“金、银”二字，客观的描绘中，蕴含着主观的情感；狭窄的意象中，蕴含着宽广的意味；写实的笔调中，蕴含着玄秘的心理。
我曾读刘熙载《书概》时记得这么一段文字：“画山者必有主峰，为诸峰所拱向；作字者必有主笔，为余笔所拱向。主笔有差，则余皆败。故善书者必争此一笔。”其实律诗也得有主句，精彩的主句一定是全诗的高潮句，往往其蕴含丰富，情感动人，特色鲜明，美感强烈。女诗人郭叙峰在《七律•走进路遥纪念馆》中，颈联是这样写的：“烂漫山花开碧野，平凡世界映长河”。这一联巧在亦实亦虚，语意双关，耐人寻味。说是“实”，是在写路遥纪念馆所处的自然环境——黄河奔流，质朴的黄土高原浑厚苍茫；碧野千里，绚丽的遍地山花馥郁溢香。说是“虚”，显然含有比喻意义，那“烂漫山花”就是路遥的杰作，它在文坛的碧野间惊艳迷人；那“平凡世界”就是生他养他的土地，也随着他在文学中的杰出贡献而映入历史长河。
爱迪生说：“凡是新的不平常的东西都能在想 象中引起一种乐趣，因为这种东西使心灵感到一种 愉快的惊奇，满足它的好奇心，使它得到它原来不曾 有过的一种观念。••••••也就是这个因素使一个怪物也显得有迷人的魔力，使自然的缺陷也能引起我们的快感，也就是这个因素要求事物应变化多彩。”这一联更新奇的是，还有两层意思，一是路遥纪念馆展厅内有“山花时代”、“平凡的世界”两部分展览内容；一是路遥是从《山花》杂志起步，从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达到艺术的高峰。因此这一联让我们在联想想象中，从眼中景到心中情徘徊，从跋涉路到巅峰辉感悟。语言的魔力是何等的震撼。
从她的这一联很容易让我想到她的另一首诗《七律•赴神木诗会》，这首诗的颈联也是双关：“韵步板桥临字画，波分清照说闲愁”。有朋友问我，懂得意象变形吗？意象变形，有形状、动态和感受三方面的变形，这一联就是感受变形。倘若看到红碱淖的湖水、板桥，只是表象映入心里，当然我们不妨说是“感受原形”；但这里的感受，显然蕴含着郑板桥的绘画、李清照的诗歌之类的联想，或者说女诗人在心里产生了意象叠印，因此是变形感受。变形是客观世界在诗人心中的一种变异，可以说是诗人的一种超常感觉，往往有着一种新奇的色调，富有创造性的意象，意味深长的蕴含。
而这首诗的首联“一抹斜晖载远眸，轻车伴我到麟州”，一个“载”字就表明是意象的“动态变形”。从“载”我们一是捕获到“时间之久 ”的意味，那么女诗人为什么久久的望着那“一抹斜晖”呢，表层似乎是点明时间，深层却似乎蕴含着自己一路璀璨的遐想；一是捕获到“沉甸甸”的意味，表现了一种收获“光辉”的兴奋。其实或许，“载”字只是给我们一种审美悬念，让我们对后面内容产生热切的期待，让我们想到眼中只有“一抹斜晖”，是对“女诗人出神”的艺术表达，她想什么，是一个空白。记得在微信上看到这么一段文字，“空白是不着一字的风流，是无为而至的悠然，是一种闲适而富有的自然存在，是人生的一种智慧和哲学。”那么空白就能给我们留下更多的艺术猜想。这正是大师级的律诗开头。
任何艺术，能引起我们美的联想或想象，那么它本身也就有了美的光辉。比如，对人体艺术，罗丹说：“‘自然‘中任何东西都比不上人体更有性格。人体，由于它的力，或者由于它的美，可以唤起种种不同的意象。有时像一朵花：体态的婀娜仿佛花茎，乳房和面容的微笑，发丝的辉煌，宛如花萼的吐放••••••有时又像一座花瓶：上身细，臀部宽，像一个轮廓精美的瓶，蕴藏着未来的生命的壶。“再如杨华在访书法家周志高时，夸赞他的书法：“落笔之处常给人以骨立神畅的感觉，笔墨纵横，有的似一脉激流自山峦的高处轰然下跳，在凸突的裂岩间冲击，形成以山石为质感的字魂；有的如繁花落尽的梅花老枝，曲张藏妙，风骨不凡；有的给人的感觉形同众多情到激扬处的旷古先人，披发赤足，于江野之上无声远望，以桀傲不羁的生命给天地间平添一种浩然正气……”我们看《七律•夜游清涧城（新韵）》一诗，其中“高塔流丹融岁月，秀延叠翠蕴乾坤”一联，也是非常富有想象召唤力的，其中“岁月”和“乾坤”就是一种属于一种“想象召唤式意象”，女诗人看到清涧夜晚那高高在山的红塔流光溢彩，联想到了我们现在的“岁月”也是流光溢彩的，是我们的岁月光彩融入这红塔的霓虹灯，才有现在的景象；看到秀延河两岸的文化长廊，联想到这儿蕴藏着“乾坤”，是我们生活的乾坤缩影。女诗人的这些联想，会让我们也产生共鸣性联想，在我们心里出现一幅幅美的画面。当然如果不能引起我们联想想象、思索深味的诗句，就是僵死的诗句了。
什么是杰作，我忽然明白，就是能让我们产生人生经验通感的诗作，让我们发现原来我的审美理想在你的诗句中的诗作。
2014.08.02下午写于陕北榆林（文化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