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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有多远

2014-07-04 14:22 作者:山韵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天堂有多远?人间到天堂的距离,二叔用六十年的时间就走完了。对于二叔而言,六十年的时间,说长很长说短很短。说长,它长到二叔在今天就突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说短,它短到二叔对于突然间就飘逝了的六十年感到猝不及防。

接到二叔离世的消息,我就匆忙赶乘开往县城的汽车。我匆忙从县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走过,步入二叔单位,进入大厅,我第一眼就看见了摆设在其间的灵堂,那是我眼中二叔最终的归属。黑黑棺材前,二叔的脸庞安静地映现黑色相框内,他的表情依旧那么温和那么慈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念及二叔日常对我的好,想今天二叔和我阴阳两隔,悲从心生,泪水呼啦间淌下,我忍不住痛哭失声。

二叔和父亲是隔房兄弟,两人自小一块儿长大,情感极深。二叔17岁从生产队里抽调出去,到县外去修筑铁路,后转至县内省属工商局工作,这其间的具体细节我不清楚。二叔长时间居住县城,儿时的我在农村长大,除了过年二叔回家探亲外,我几乎没有同二叔会过面。儿时的我,对于二叔的面容十分陌生,只知道在县城工商局,我还有一个十分能干的二叔。真正接触到二叔,他的关像阳光一样洒进我的生命,是在我十六岁的时候。那年,我从一所农村中学考进了县城师范学校。

进入师范学校,是爷爷陪同我去的。由于看错了录取通知书,我们提前了两天时间前来报到。看着空荡的校园,我们只能退出。爷爷舍不得花钱住旅社,便引着我去二叔家里。那个在我头脑中十分模糊的二叔,在两天时间内变得格外清晰,他的脸庞,深深地刻入我的脑海中。从我们走进一直到离开,二叔脸上欢欣的笑容就没有离开过。那天晚上,二叔下厨,为我和爷爷做了满桌子丰盛菜饭。两天时间里,二叔白天上班,晚上下班回来,便引着爷爷和我在县城转悠。我自小在农村长大,没见过世面,对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倍感陌生。我的二叔,用他温和的言辞为我开设人生课堂,他让我认识了这个县城,认识了县城许多陌生事物,消除了我在这个小城里的怯懦。

如今想来,那动人场景,恍然如昨,历历在目。可今天,我眼前的二叔就走完了他的人生历程,轰然间就倒下了,他留给我的,只能是眼前这张可视的遗像,和萦绕在我心头的深深愧疚。

九十年代初,家里经济条件没有得到改善,我到县城师范学校学习,所遇到的困难可想而知。那时,我虽不要向学校缴纳学费,每月还可以从学校领取30多元生活费,但我酷爱绘画,后来虽没取得任何建树,但在上面却投入我的全部。记得我背在背上的那块画板花掉了32元,相当于我从学校领取的一个月生活费。画纸4元钱一张,颜料18元一盒,那时,我每月在绘画上的开支至少需要50元,加上我日常的生活,每月需要90多元的才能打发。那个数目,是我那个农村家庭所不能承受的。(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父亲反对我对爱好绘画,每月只给我30元。可我是一个较真的人,我无法放弃那些浓丽美艳的色彩,无法放弃那些极其精美的构图,我的热情以日剧增,为之达到疯狂地步。为此,我无算次将涂满颜料的画纸铺在池塘里清洗干净,把它在阳光中晒干后再次使用。即使这样,我每月的生活还是会落入困境。每到月尾,我都背着父亲向二叔借钱,那累计起来的数目,直到我参加工作一年后才给二叔还清。每逢过节,不论天晴还是下,二叔都会步入校园,到教室或者宿舍找我,有时接我去家里吃饭,有时则为我送上些好吃的菜肴。

二叔到了多次,不少同学当着二叔面说二叔是我父亲。不懂事的我,总指着二叔说他只是我的叔父。 如今想来,二叔给于我的,就是世上最为单纯父爱,一种不求任何回报的爱。我的行为,无疑伤害到了我的二叔。我站在二叔灵位前,点燃三支香,在缭绕的青烟中,我给二叔恭恭敬敬的三鞠躬。

参加工作,我再次回到乡村,教那些和我一样在乡村里长大的孩子。那时刻,我却很少想到二叔。每次去县城内办差,我都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归,很少到二叔家落脚。二叔回家探亲时,还同父亲打听我的生活境况。父亲抱怨我,他一再告诫我要去二叔家走动,告诉我不能忘恩负义,轻易疏远同二叔间的亲情。我知道二叔给予我的,就是一份无法报答的深沉父爱,但苦于日常工作繁忙,寒暑假又得参加各种培训,每次出行都难以成愿。对于二叔的愧疚日渐加深。后来,我不敢见二叔了,害怕他对我另眼看待。于是,不谙世事的我在二叔面前选择了逃避。我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带给二叔的,是多大的伤害。

那样的情形,一直延续到妻子出车祸。那一次,我和妻子去县城查找自己失落的户口。回家途中,因车速过快,避让对面车子时,我们乘坐的汽车撞上公路边的一棵大树。妻子坐在前排座位上熟睡,就在汽车撞上树木时,她扑在了前台破碎的玻璃之上,一张原本还算秀丽的脸庞完全被碎掉的玻璃划烂,殷红的血液汩汩流淌。当我抱着妻子赶到医院时,鲜红的血液已经浸红她身上的那件棉衣。我涉世不深,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我束手无策,只得拨打二叔的电话。二叔闻听,第一时间赶到医院,他要求车主缴纳了医药费,指使我把妻子送入病房。前前后后所有事情,都是二叔一手操办。住院时间长达一周,为了减少我的开支,二叔还指使婶娘为我和妻子送了一个星期的饭食。

出院时,我站在二叔面前,向他表述了我先前内心中的愧疚。二叔用他慈祥的眼光看着我,脸上展现出笑容,还是我几年前见到的一样温和。他没有责骂我,只是说我是个傻孩子,对他说两家人话才是伤了他。那时刻,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大厅,照在二叔身上,我感到格外温暖。

我和妻子回到乡里,一直站在乡村校园的讲台上上课。二十多年内,除了有事偶尔上二叔家门走动,我们很少去探望我的二叔,乃至于二叔生病我们还浑然不知。

二叔是六年前得病的,据说是脑子里长了一个瘤子。二叔没有把他的病告诉给家族中的任何一人,只和婶娘一道去四川一所医院进行手术。事后听说二叔的手术进行得十分顺利。二叔被推出手术室时,教授将婶娘叫到一边,把同二叔相关的病情详细地告诉了婶娘。二叔康复后回家,我和妻子探望了他,看见他精神头很高,悬着的这颗心也就放了下来。其实,在那时候,除了婶娘外,我们整个家族的人都和二叔一样,还不知道他脑子里长的是恶性肿瘤,生命的期限只有短短六年时间。

六年时间转眼即逝,二叔再次病倒,先后去了长沙和北京检查,结论是癌细胞已经扩散,回天乏力了。二叔回家后,我和妻子到了他那里。我们去的时候,二叔正坐在他家的客厅里看电视。看着二叔瘦弱安静的背影,我的心里就被一丝不祥笼罩着。二叔看见我们到来,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展现慈祥的笑容。他对我和妻子说,他还能吃能睡能说话,他不相信那些医生的鬼话,他一定会生活下去的。二叔说话的时候,他的孙子站在旁边,手拿卫生纸不停地擦拭二叔嘴角淌下的涎水。看在眼里,我疼在心里,我平日里精明的二叔,此刻却要一个孩子为他照料。从二叔的家里离开,二叔一直将我和妻子送下楼。二叔的手拿着我的手舍不得放开,他的目光中满是留念,眼眶里噙着眼泪。此刻,我想我的二叔在那时已经完全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他知道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对我和妻子所说的话,对于我们这个大家庭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说,他想把对家人的伤害降到最低。

我很想跟二叔多相处几年时间,只要空闲,我就会去二叔家里跑动。可今天,我的二叔却永远地走了,他用了短短的六十年时间,走完了属于他从人间道天堂的距离。我手持三支香,跪在二叔的灵前,我虔诚地趴下身子。在二叔的灵前,我深深自责,久久不能自拔,我内心深处无法抹去二叔同我最后那次见面时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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