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难忘的初恋

八、难忘的初恋

家乡的嫩柳吐绿了。在和风吹拂下，翠绿翠绿的叶子，和家乡刚刚出土的麦苗一样嫩，和家乡山中的泉水一样干净，没有一点杂色，没有一点浮尘。凑上前去闻一闻垂下的绿丝绦，仿佛把你带到了“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大美境界，只感觉到她的清香，却说不出她的味道。她不言不语，不争奇斗艳，不奢望也不苛求，静静地在贫瘠的土地上生长着。家乡的春天里满眼都是翠柳，家乡的土地上满眼都是翠柳，这是春天的信使，是春天里数一数二的美丽景象。

迁徙的候鸟历经千难万险找到了家，南方归来的燕子开始筑巢了。这时节，我从铁沙盖中学沿着一条整整齐齐长着柳树的土路，一步一步走进供销社去，买一个笔记本，或者一个圆规、三角板，也许是一个别的东西。供销社里的一个售货员会接了钱把东西亲手递给我，我粗略地扫她一眼，竟有些发抖，这个人我见过，但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的：

干净而整洁的一身蓝色“的确良”套装，浓黑的头发蓬松而略带卷曲，白皙的皮肤衬托出一双异常黑白分明的眼睛。

以后我时常会远远地望一望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买东西。我一直在想，这个人我在哪儿见过？

大学二年级时候，我正在宿舍午休，突然有人敲门了。开门一看，我惊呆了，来的人正是她。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竟有些不知所措，她站在门外，我在门里面，我一只手抓着门把手，呆呆愣了半天。后来我把她请进来宿舍，那时我特别尴尬我的床铺很乱。屋里大家都在午休，我们就在校园里走了走，转了转。(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们在校园嫩绿的柳树下漫步，正午的阳光暖暖地照下来，柳树的叶子也暖暖的，发着光。她时不时地抓一枝垂柳的枝条，再松开它。被柳树包围着的大片大片粉红色的桃花也开出了细碎的小花，香气扑鼻。校园的体育场宽敞而平坦，图书馆旁的古榆树古老而苍劲，琴房和画室也优雅而宁静。那一天，我们第一次说话，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第一次肩并肩一起散步。她的声音很磁性，她的名字很好听，她的姿势很迷人。那一夜，我开始有了日记，我在日记里写下一句话，“感谢上帝为我带来了你，感谢你为我带来了上帝”。

之后，她在干部学校学习的半年时间里，我们几乎每个礼拜天都在一起。我们一起滑旱冰，一起看电影，一起参观博物馆，一起到公园里划船。常常是骑着自行车，我驮着她，从师大出发，经过满都海公园，再经博物馆，送她回到妇女干部学校，中途有时她会带着我。路过八一市场，有时我会给她买一个烧红薯吃。

转眼间冬天到了，她结束了学习要回家了。我到汽车站去送她，她哭了。我也买了一张汽车票，送她回家。崎岖颠簸的山路上，她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我多么希望那是一条蜿蜒无尽的山路啊。在辉腾梁凛冽的寒风中，她到家了，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羽绒衣。分别时她送给我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博物馆和上面腾飞的骏马，地下是盛开的鲜花和嫩绿的草坪，她穿着干净而整洁的一身黑色套装，浓黑的头发蓬松而略带卷曲，白皙的皮肤衬托出一双异常黑白分明的眼睛。

第二年元旦，我惊喜地收到了她寄给我的一张贺年卡，上面写着，“海涛激起爱的巨澜，浪花送去蜜的思念”。那张贺年卡上印着红色的晚霞。我反复地重复着录音机里的两首歌，一首是韩宝仪演唱的《粉红色的回忆》，一首是毛阿敏演唱的《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不知能做几日停留，只把思念紧压在我心头。”

之后的两年，我们失去了联系。1993年春天，我和弟弟回老家，走在科布尔大街上，异常寒冷。我想起了她，想起了《诗经》里的句子，“昔我去思，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多么希望在她生活的城市能见她一面啊！顺着车站大街向北街走着，我发现了一个穿粉红色羽绒衣的背影。走过去，竟真的是她！她把我们叫回了家里作客，临别时她悄悄告诉我，家里人同意她和我找对象！

之后近一年时间，我们在科布尔汽车站、呼和浩特车站和临河车站之间来回奔跑，不知疲倦。分别时，她流着泪花，隔着车站的玻璃，在玻璃的冰花上开出了一朵鲜艳的红花，是红的唇，也是红的心。

1994年元旦，我们结婚了，她成了我妻子。从认识她，到结婚，八年多的时间。婚后我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了，我们的孩子也20岁了。2013年，我在工作之余闲下来玩古币，在奶奶给我的压岁钱中，我惊喜地想起了在哪里见过她了：

那是乔治·摩根设计的一枚银币，蓬松而卷曲的头发，是以青年美术教师威廉斯为蓝本的女神像，上有歌德的箴言：In god we trust 。

2014年元旦这一天，妻子看到电视上出现了一个美女，喊我，“快来看看，这个女人多漂亮！”我说，“你就是最漂亮的，我不看。”妻子跑过来，抱住我的头，泪流满面，“老公，我才是个幸福的女人！”我们仿佛又回到了难忘的初恋。

我为妻子写下了这篇文章，作为我们的一个结婚纪念。我已经好多年没有为妻子写过东西了，自从她成为我的妻子。

2014年1月1日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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