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苦菜花

世间的花有两种，一种是用眼睛看的，一种是用心来品的。也许在你不经意走过的漫坡，踩踏过的树影草丛，擦身而过的沟谷石缝田垄，就有几朵小小嫩黄的苦菜花寂寂又漠漠的开在其间，只要有一粒土，它就可以生根，长成，开花，即使被踩得扁扁的趴在地面，第二天又会悄然而立，固执地弃俗世的喧嚣纷杂荒芜于不顾，为守候一段时光倾其芳华，简单朴实的花容可能惊扰不了你的任何一帘幽梦，可我每次途中遇见时，都会下意识地多看它一眼，看它嫩嫩的小黄花，看它茸茸密集的白绒球随风摇曳，它，已然开在了我的心里。

苦菜花，是我们乡村最常见的一种野草，之所以称“菜”，因了它曾充当饥饿时期民间赖以生存的食用苦菜，据说已有两千多年的食用历史，都说：苦菜的花是苦，但它的根是甜的。假如你看过《苦菜花》这部黑白老电影，那么你更不会忘记它的形容，我每次看这株小黄花，伴随而来的是儿时随大人包场挤进电影院看的这部战争苦情剧的光影，内容情节很直白，特定历史时期革命抗战的故事，苦菜花寓意那几位耐得战争的残酷艰苦而不屈的女性形象，细节不怎么记得了，只记得影院里的人们每人忙不迭地掏手帕擦眼泪，稀里哗啦的哭声犹在耳畔，那时人的心地是纯粹而明净的，就像苦菜花的花序被一场春雨润泽过一番。自此以后，每个中午还随堂姐听冯德英的另一部小说改编的广播剧《山菊花》，算是姊妹篇，那个年代的精神托付就是这么简单，宛如苦菜花的种子一样简单而明了。

记得朋友曾揶揄我，说我身上有“拐卖”儿童的特质，我不知道真伪，只知道小孩子们喜欢黏我，难不成我身上还隐隐存有一点孩子的童心与玩性？瞧！在我细看回家路旁的几株苦菜花时，小女孩“呼啦呼啦！！”蹬个小滑板车甜甜地黏在我身后，像个小尾巴，随我一起看菜籽中的花朵，摘下一朵白绒球撮起小嘴边吹边说：“阿姨！这‘蒲公英’的种子会飘飞到哪里安家？”，可她并没有完全吹散开。有人时常把苦菜花与蒲公英混淆，以为苦菜花就是蒲公英，其实不然，它们只是同属科的姊妹花，苦菜花的叶子比较尖长，且锯齿比较稀疏，齿口也缓和些，根本的区别在于它开花抽枝，一个枝上可集几朵花，花瓣小而简单，颜色有嫩黄或白色两种，待到结籽时，就成了一个毛茸茸的白绒球，那绒毛密集，小风是吹不散这些种子的，就像刚刚小女孩的动作；而蒲公英的叶子要秃些，锯齿密集，齿口明显，它只抽出光溜的花茎，每个茎上开一朵花，花序重复，金黄明艳，结籽时，茎上顶着一个松散的半似愁茸半似花的白绒球，一阵风吹来，每粒种子就像一个个撑着小伞的天使轻盈地飞向远方，寻觅一个可以生根，长成，开花的地方悄悄降落，来一场生命的再次轮回。

苦菜花也好，蒲公英也罢，人们寄予它们的花语是停不了的爱，就像它们一场场生命的飘蓬轮回，尽管每一次的盛开，都注定有下一次的分离，可它们孳孳不息，绵延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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