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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县县衙

2014-02-19 09:15 作者:陆军中士  | 1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叶县县衙在老城东大街,建于明洪武年间。因古时叶县地域宽广,人口众多,叶县县衙按五品府衙规模建造,叶县县令也是由五品官员担任。

中国古代官制品位等级森严,上至皇帝老儿,下至七品县令,其官服、佩饰都有严格规定,衙门府邸建筑类型、规格也有严格标准,甚至门上钉几颗钉都有限制,不得僭越,不然就是挑战天子权威,轻者罢官消爵,重者人头落地。

叶县县衙占地面积一万六千多平方米,房屋一百五十三间,建筑形式融合南北风格,气势宏伟,比北京故宫历史还要长久。

我和朋友到叶县时正是上午,买好门票,进到县衙,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变得肃然起来。这座官衙虽然经过几百年风侵蚀,但余威仍在,不得不让人心生敬畏。我们来到大堂,看见头顶上方有一块“明镜高悬”的匾额,我突发奇想:古代的县太爷每天在干什么?批阅奏文,监管地方财政、管理治安、开堂审案……于是,我闭目遐想,眼前仿佛人影幢幢,堂前台阶上,一人高喊:“升——堂——”堂下东西两侧,衙役们头戴黑帽,身着黑衣,手执“水火棍”有节奏地敲打地面,嘴里喊着:“威——武——”整个地面似乎跟着晃动,就见县太爷端坐在公案后,县丞县尉分立两侧。县太爷将惊堂木在案桌上猛地一拍,厉声喝问:“堂下所跪何人,为何击鼓,有何冤情?”

这场景十分热闹:皂隶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县太爷一脸正气,镇定自若……堂下所跪之人,想必是胆战心惊,浑身发抖。俗语道:“见官三分灾”,更何况中国自古就有“屈死不告状、饿死不做贼”一说。为何?官衙太黑暗。若不是为了争得一口气,或是走投无路,谁会击鼓鸣冤?

中国官场文化融进了太多的孔子儒家思想,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等,这些封建道德标准,至今依然在某些层面上成为规范人们日常行为的准则。官与官、官与民,等级的差别泾渭分明。而所谓官场文化实质上是儒家文化在官场上的一种反映。不过,在中国历史上,孔子始终处于一个尴尬的地位,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孔子似乎一直是个悲剧人物,总被人找个事由牵出来“揉捏”一番。一捱造反起事,就先打到孔子,砸烂孔家店;一捱天下大定又把孔子祭起来,当做招牌,“夫子之道”又大行其势。孔子和他的儒家学说似乎成了一个“工具”,就像是炒“剩饭”,只要加入不同的佐料,总能炒出不同的味道。(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对孔子和他的儒家学说,我无法做褒贬议论。无论是儒家还是法家,也无论是儒家的“仁政”还是法家的“法治”,都是围绕皇权阐述治国理念,方法迥异,其目的相同。

叶县县衙与其他保存完好的县衙格局大致相同,大堂、二堂、三堂沿中轴线由南向北依次排开。东西两侧有吏、户、礼、兵、刑、工科房。大堂是举行庆典、公开审案的地方,二堂是预审、初审、调处的地方,三堂是知县日常办公、接待上级官员和商议政事的地方。

据记载,叶县第一任县令应为沈储梁,即历史上有名的叶公子高。秋时期叶县为楚国属地,楚昭王封沈储梁为叶县伊,当时“伊”被称作“公”, 时人便称沈储梁为叶公。沈储梁的后人即以叶邑为姓,叶公是为叶姓祖先。

公元前489年,孔子周游列国时途经叶邑,曾与叶公交谈,因政见不和,不欢而散。孔子的门生对叶公大为不满,逐写了“叶公好龙”的寓言讥讽叶公,后来汉代刘向将这则寓言收录在其著作《新序》中,使得这则寓言广为流传。刘向是一代大儒,也算是孔子的徒孙了。汉代尊崇孔子为“至圣先师”,自此孔子便大红大紫起来。孔子的徒子徒孙终于又旧事重提,于是,世人皆知叶公是个心口不一的“伪君子”。如此冤案让叶公背了两千多年,由此也看得出孔子及其徒子徒孙小鸡肚肠,更让后人领略了“刀笔无锋,杀人无形”的狠恶。

叶县县衙虽然经过后来修缮,但依旧保持明代建筑风格。用现代的眼光看,其建筑古朴端庄,神秘而又神圣。在这个现代化的、满大街都飘荡着流行音乐的县城,在它的一隅依然保留着独特的拙朴风情。

我在各大堂、侧房徘徊审视,每一大堂前都立有檐柱,檐柱上刻着诸如“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受半文不值半文莫谓世无知者,做一事须精一事庶已心乃安然”等楹联。每一处楹联都是一幅完美的艺术品,或浑圆淳和,或沉着凝重,令人赏心悦目。我对书法除了感叹外,对楹联所赋予的正义感到震撼。它蕴含的思想可昭日月。不过艺术毕竟表现的是人的一种情感,书法艺术亦然,至于读懂楹联含义的县太爷们不知作何感想。

比起巡抚衙门、总督衙门、京城六部衙门,县衙是最低一级的官衙。中国古代衙门建筑风格多是以群体建筑布局,即以单独院落为单元,又突出整体效果。县衙虽然是最低的官衙,但其建筑格局同样以南北中轴线排列,东西对称,营造出一种博大雄伟的气势,突显衙门至高无上的权威。作为文化遗产也好,作为游览胜迹供人观赏也好,衙门就是一种权力的象征。对老百姓来说,这是一块陌生之地,总是令人诚惶诚恐。中国人权力意识太重,官权至上观念一代一代延续,几千年来,一直左右老百姓的思想。

古代官员总是喜欢以尧舜为楷模,而千百年来,尧舜之所以能够受到万民拥戴,是因为他们能够很好地约束自己的欲望,修养自己的人格,去除私心,一心为民,说到底就是凭良心办事。这其实是一种靠道德自律,彰显个人人格魅力的行为,与制度和法律无关。

大堂东侧有一穿堂,堂壁上画了明代十大酷刑,有剥皮、凌迟、锯割等……看后令人毛骨悚然。还有一种叫“梳洗”的酷刑,据说是朱元璋发明,将犯人衣服剥光绑在铁床上,用滚烫的开水在犯人身上浇几遍,再用铁刷子地刷去身上的皮肉,直到露出白骨,而受刑的人等不到最后就一命呜呼了。过了穿堂就是狱房。狱房由女监、内监、外监、水牢四部分组成,同时设有羁候所,暂时关押有关证人及嫌疑犯,另一侧设有刑讯室。

我抚摸着青砖灰瓦的墙壁,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血液里也似乎流淌着青灰的色彩。这不是明朝建筑,这是经过清代、民国及现代在原来遗址上仿造的明代建筑。狱房墙壁上的血腥经过几百年的拆除重建已经风化,变成了尘烟。就像我们站在长城上,看着每一处残垣断壁,会有一种穿越历史的感觉,于是,一种自豪感油然升起,我们感叹前人创造的伟大功绩,却尽量规避历史给人民带来的痛苦和丑恶。

我眼前仿佛出现窦娥满含悲愤的目光,她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就是这样一个弱小的女子在酷刑面前,坚决不肯屈服。可是,当知府要拷打她的婆婆,逼她就范时,善良的窦娥为了婆婆免受刑罚,违心招供……关汉卿写的只是一个杂剧,却代表了艺术家的良心。狂风骤起,卷起漫天花自天而降,空荡的四野变得一片迷蒙。我看见窦娥的冤魂在雪地里奔走呼号,悲切尖厉的呼喊伴着狂风在耳旁嘶鸣。此时府衙里的老爷们在干什么?他们也许在暖炉旁烫一壶老酒,喝上一口,细细品味,酒的香气馥郁芬芳;抑或身旁还有两个丫鬟给老爷捶腿敲背,老爷拉着丫鬟的手揉搓把玩;或许还有丫鬟在一旁手拿小鼓,边敲边唱:旧书信 归鸿可曾递,无音讯 寥寥归无期……窗外寒风袭人,雪花乱舞,正适合饮酒。我感到阵阵寒意袭遍全身,这镜像太过残忍,太不公平。我喉咙发干,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我手扶胸口,稳定一下情绪。太阳光线有些惨淡,泛着一层白白的光。天在刮风,地上的落叶随风扬起。时节是初,但不冷。看样子,今年又是干冬了。

我感觉有些累,当我收回目光,重新投向狱房,突然看见两个如影似幻、披头散发的人影从大牢里走出。他们像幽灵般地从我面前飘过,我才看清,他们是杨乃武与小白菜。二人皆除去手铐脚镣。由于朝廷干预,经过数度复审,终于还回二人清白。若干年后,在余杭郊外,杨乃武提着竹篮,采摘桑叶。他头顶白云朵朵,水面上轻舟荡起阵阵涟漪,船夫“吱吱”地摇着船桨,小船慢慢向前驶去。岸上洗衣女子互相泼水嬉戏,她们唱着江南小曲,在白云间飘飘荡荡。这自然纯朴的快乐,令人向往,可是这快乐已经离他远去,这些快乐已经不属于他了;余杭南门外的准提庵里,那个曾经叫小白菜的慧定女尼,远离尘世,在暮鼓晨钟里苦读经文,恪守戒律、独自修行。每当晚来临,明亮的星星伴着皎洁的月亮,她的心是否得到一丝慰藉,在青灯古卷里是否找到了依托?

我就想,如果当时窦娥的父亲没有考中进士,没有做官;清廷也没有下旨重审杨乃武与小白菜案,结果会是怎么样?答案当然也是肯定的:无所谓冤情,也无所谓冤案。因为官就是法,权力有多大,所代表的法就有多大。老百姓只能屈从于官、屈从于权力。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莫不如此。几千年的文明史,就是老百姓被奴役的历史。

作为一个古代建筑,古旧的青砖灰瓦不会言语,游客们也是以不同的心态在这里探究历史,拍照留念。古县衙只是作为一种文化、作为历史的见证保留下来。在县衙,我看见几名外地游客围着一根根檐柱,认真欣赏刻在檐上的楹联,反复吟咏。或许他们也和我一样,都有一个“清官”情节,把自己的政治诉求寄托在清官身上,因为几千年来的传统文化教会我们的政治理念就是“仁政”,官员们也把做一个清官当做勤政的政治目标。

不过,这座古县衙并不能体现“法”的意志,我看到的是高高在上的“权威”。它太冷漠,缺乏人性的温暖,但它又是天下读书人的一个想,一种召唤:读书、科举、做官。于是读书做官就成了金科玉律,它让无数读书人产生一种近乎宗教徒般的狂热,除了盲从和信服,毫不怀疑。我知道,所有狂热的背后都有一个利益的链条。我们受儒家文化的熏陶太久,我们至今接受的教育依然是“学而优则仕”。大学考试、公务员考试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读书做官的延续。我们只能祈求他们还能保留最初的良知,因为公务员的良心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一个国家的良心。

我们在县衙游览时,看见有施工队在挖掘土方,建造新的房屋,砖瓦是仿造古人的样式烧制,地下在铺设电缆,不知这样扩充规模是否坏了古人的规矩。

我是带着一种沉重的心情游览这座古县衙,为那些没钱打官司的老百姓悲痛,为那些冤死在牢狱中、屈死在酷刑下的冤魂感到悲痛,因为他们大多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可怜的弱者。什么时候,老百姓不再向“衙门”低头,不再向“权力”下跪,老百姓才是真正的当家作主了。

堂前檐柱上的楹联色彩已经有些黯然了,但愿楹联所蕴含的震撼力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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