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轻狂的岁月（中）

没有激情的生活犹如阴沉的天际，沉闷而又压抑。那个曾经叱诧在大山里的女孩，犹如一只离巢的孤鸟，找不到自己那片栖身的森林，迷茫、失落、无助。多少次梦中匍匐在大山怀抱，贪婪的享受那鸟语委婉、林涛呼啸、溪水淙淙、野花沁腹，大山，我心里的大山！我少年的乐园！我该怎样把你用文字来描写？

大山

我家乡的山很矮，虽然也是连绵起伏的群山，但没有树，更不要说森林了。父辈们在山上植树造林很多次，就活了几颗柏树，稀稀落落的像秃子的头发。大面积的地方长满了柴草荆刺，老天不亏人，在荆刺林里还赐予龙须草和各种野生草药，这是我最值得向世人炫耀的地方。

我家乡的地名叫口上，意思是：进出大山唯一的必经之路。小时候每当姑姑进山，我总是想跟上去，姑姑就说：大山里有很多狼，看见小孩就像吃面条一样，吸溜一下就把你进肚，山里人个个像妖魔，眼睛一闪一闪的发红光。还吟一句顺口溜：红眼绿鼻子，四个毛蹄子，不吃大人光吃孩子。吓得我抱头跑回家。

后来每到一年一度的物资交流会，我就坐在家门口，看着从山里出来的人群，发现他们和我们没有什么两样 。有几个不一样的就是：他们脖子上长着一个大葫芦（甲亢），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头上老是盖块黑毛巾，身后带着两个十多岁的男孩，那两个男孩头上没有一根头发，头皮上有一块一块的裂纹，白乎乎的，就像退了的蛇皮很难看。

我们几个孩子找到乐趣了，就撵着她们母子三，嘴里喊着：秃子没毛，摔倒水里没人捞。气得那个女人捡石头往我们身上扔。(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第一次进山是和父亲一起拾干柴。记得当时父亲也不带我，我就悄悄的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梢，等父亲发现我，已经走很远路了，没办法，父亲只好让我紧跟在他身旁。那时候我就是想看看大山里到底是啥样，有没有狼，妖怪，还有树上结好吃的果子没有？压根也没想帮忙的。谁知一到深林里，就像一粒沙子飘进大海，放眼远望，一眼望不到边的墨绿，风吹树叶发出的哗哗声，就像成千上万人在鼓掌。鸟叫的呱呱声和野鹿、野山羊的叫声混合在一起，在山的四周回应，就像哭哑喉咙的孩子在喊妈妈那样，嘶哑而又凄凉。吓得我面色蜡黄，寸步不离父亲，第一次感觉到人在大森林里是如此的渺小，柔弱。

父亲就耐心的对我讲：现在深林里没有狼、野猪，别的动物一般不会攻击人，只要你不去招惹它们。野山羊和野鹿是很怕人的，它们看见人就会远远的跑开，那呱呱叫的是山鸡，是山里最漂亮个子最大的鸟类，这些都不用怕。倒是葫芦包蜂最可怕，那是一种狠毒的蜂，能蜇死人。父亲指向远处的一颗大树：你看见了没有？那颗大树枝上挂着一个水桶样的灰色大包，形状如葫芦，那就是葫芦包蜂巢，里面就住着这种毒蜂

，上树前要千万看仔细，有葫芦包蜂巢的树一定不要靠近，你记住了吗？我使劲点点头。我做梦也想不到几年后，我差点就命丧这种蜂毒，更想不到，救我的就是那个我戏弄过的秃子女人，这是后话。

树上干树枝很多，父亲却不会上树，只能在地上到处找干柴。我一看就嗖嗖上树，细的用手折断，粗的就用脚使劲踩，一会树下就很多干柴，父亲就在树下面捡，不到两小时就捡好两困干柴，父亲用担子挑着，让我空手在后面跟，回到家人们刚开始吃午饭，要是以前，不到下午三四点钟，父亲是不会到家的，这下父亲尝到甜头了，只要他进山非要带上我，我不去就用武力，把我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稍大一点后，我就和伙伴们一起进山。星期天或放假我们就三五一伙，当然是对脾气在一块，去割柴、采药。山里的孩子只要有空就天天在山上，父母是不应许我们在家玩的。

记得暑假的一天下午，天阴沉闷热，眼看要下雨了，可该死的老天爷就是不下，不一会父亲喊我：今天凉快，快去采药吧。卖钱了，交你学费，剩下的叫你妈给你买新衣服。我撅着嘴去喊一个伙伴，她和我同龄，关系很铁，我俩就一起上山了。

刚到山上一会，老天开始发威了，雷电交加，雨水劈头盖脸砸在我们身上，连眼睛都睁不开，我们只好抱着头蹲着，一动也不敢动。一个小时过后雨才小一点，却刮起阵阵凉风，吹在我们滴水的衣服上，直冷的我们上牙碰下牙，浑身哆嗦。

“妈的，脱裤子尿尿费事，”那个伙伴恨恨的说。只见她厥着肚子，双手掐腰，两腿微叉，高傲的挺立着，一如刘胡兰走向刑场那样霸气。一股微黄色的液体，顺着她裤裆、双腿四溅开来，好似天女散花。

我哈哈大笑：别人是脱裤子放屁费事，我们今天就是脱裤子尿尿费事。谁说女子不能站着尿尿？我们不但站着尿，还创造了尿尿不脱裤子的先河。我也学着她的样子，一股热乎乎的液体飞流直下，身子一下子暖和起来。

这件事成了我们永久的笑料。

秋天到了，我们就进山捡橡壳。每天早上三点多，我们就起来，带上布袋和干粮进山了。由于近处经常有人捡，橡壳很少，就和我那个伙伴去很远的山里，大概三十多里地吧，走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到山上天也就亮了，我们就开始在叶子里，草丛中、刺架里捡，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相互喊几声，照应一下。

肚子饿了，我们就找一个有水的地方，喝着泉水，吃着干粮，谈着未来。

我最喜欢坐在山顶上，观看脚下的风景。风吹着碧绿的橡树林，上下翻滚，就像涨潮的海水，呼啸着往你身上扑来，波涛汹涌链接天际，不由让人激情飞扬，心生侠义肝胆。

有一次我看着这样的场面，对那个伙伴说：你记住，就我们现在的关系，长大后不论我在哪里，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和你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

正在慷慨激昂，一扭头发现不远的草丛里，有一条大蛇，昂着头，腥红的嘴里吐着黑色的信子，吓得我“妈”的一声，拔腿就跑，见坑跳坑，遇崖跳崖，跑了很久，才看见就我一人。想起刚刚还在慷慨陈词要患难与共，现在自己却扔下她不管了，心里那个羞呀！

立马又扭过头，扯着喉咙喊她，她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

我怕她取笑我，就给她来个先发制人：要死你，看见蛇不跑，是不是想让它缠你，一条蛇就把你吓呆了，要是日本鬼子来了，嘴里喊着花姑娘的有，看你也不动？

一句话把她逗的笑弯了腰，她抓起一根树枝撵着打我，嘴里狠狠的说：还患难与共呢，幸亏是一条蛇，真是日本鬼子来了，没准会出卖我呢？

多年后的今天，写这段故事，我心里很痛。也不知道她现在在那里打工，过的好不好？不管她如何艰难，她从来没有开口问我借过一分钱 ，给她过电话号码，也从来没有给我联系过，我想她不会忘记我们的承诺和友谊，就如我永远不会忘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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