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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贱夫妻

2013-11-27 09:12 作者:梦想之瓶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晴妈每天早上三点多钟就要起床,别人都还在乡,她就在闹铃中醒来,四周还是静悄悄的,天空黑黢黢的,天还好,如果是天,寒气逼人,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段。洗漱以后就到房子后面搭建在石坎上的披房——大约几平方米和偏棚差不多的小屋子里开始一天的劳作。首先把节煤炉打开,换上几个新煤球,把已经熄灭的废煤球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火燃旺要半个小时,在这半个小时中,她没有丝毫的空闲,她将头天打好的米浆倒在一个硕大的塑料盆里,燃烧的煤炭烟子把她呛得难受,不由得咳嗽几声,但不影响她继续做事。她给塑料盆里揣进一些面粉,和米浆一起搅动成大大的面团,两只手不停地揉搓,翻来覆去,反反复复,别人看到已揉好,但她还在揉,因为她知道不揉好,就不会发酵,蒸出来的粑粑就不会松软爽口,这是个体力活,偷不得一点巧,尽管她是个体质非常差的人,患有严重的疾病,做事显得不麻利,但却很目的性,一些程序早就烂熟于心,先做什么,后做什么,不需要想,她早就知道,有条有理。

面和好了,火也燃起来了,她把一个大蒸锅放在火上,用提水桶在外面的水管里接来半桶水,倒进蒸锅里,盖上盖子,再把蒸锅的屉隔上铺上白纱布,这些东西都是头天洗好了的,所以不用浪费时间直接铺上就行。这时她将和好的米浆——水分刚好合适,做成一个个的粑粑,放在屉隔上,每次都是随手一抓,但做出来的粑粑大小几乎一模一样,这就是熟能生巧的结果。

做好两屉,水也刚好要开了,她把粑粑放进蒸锅,盖好盖子,最多十分钟,一锅热气腾腾的米粑粑就要出炉了。

蒸一屉笼米粑粑后,又蒸一笼荞子粑粑,再又蒸一笼苕粑粑,现在做生意,品种单一了还不行,要满足各种口味。做荞子粑粑最麻烦,主要是原材料,这是稀有品种,要在乡下或高山地区请人收购,荞子很脏,收起来后用清水冲洗干净,然后又晒干。晒干以后再用粉碎机加工成荞面,筛出细细地荞粉,再才发酵做成粑粑。

一大簸箕粑粑从清晨三四点要蒸到7点半到八点,蒸好的粑粑有七八十斤重,腊月时做的粑粑有百多斤。按她的体力是无法把它搬到三轮车上,她要喊醒熟睡中的女儿。现在的年轻人都睡得晚,一喊要喊半天,有时有过路的人,她就满脸堆笑,谦恭地请别人帮到抬一下,还解释为什么请他抬的原因,满怀歉意的样子。

准备好需要带的用具,口袋和秤还有兜售时坐的凳子,推着一满簸箕粑粑,来到大桥头前路边的一隅,这是城管给她钦点的地方,像她们这些流动做生意的,老是被城管赶得到处跑,有一次还把她的粑粑和秤都没收了,她和他们据理力争,城管知道了她的境况后,也还是非常同情。于是网开一面给她指定一个地方,虽也是城管的范围,但不至于影响交通,也要她不要再到别处去,所以她就心安理得地卖起粑粑了。这是个黄金地段,来往的人流,熙熙攘攘,购买人群很广泛,但由于生活水平提高了,粑粑这个东西并不是很畅销,何况还有同行竞争者,所以她卖得不很快,还要对路过的人并且认不得的人(熟人她是不叫卖的)不断地叫卖:“卖粑粑,卖粑粑……”要到下午四五点才卖得完,有时早点,也要三四点钟。(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卖完后推车回来,途中经过粮油店,她买入大米,面粉。然后推回家,择米,淘米,然后开动机器打好米浆,时间没有一点空闲。有时吃饭都是忙里偷闲,有时是女儿回来做,要到晚饭时间她才能将所有准备工作做完。吃完女儿做的饭,快到八点,倒了一杯水,拿出天天要吃的药瓶,三四种,然后一口吞下。紧接着就去洗漱,然后上床睡觉,她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夏秋冬,天晴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这样。

没有娱乐,不唱歌,不跳舞,不看电视,不上网,成天就是为那点小生意忙碌,丈夫在福建打工,女儿本来也在南京上班,由于母亲一个人在家不放心,所以舍弃了南京的高收入,回到家乡找了个工作,边上班边照顾母亲,给她做饭,洗衣,还有帮忙协助一些生意上的小事。

这是个三口之家,她们没有房子,寄居在妹妹的房子里,已经8年了,她们一心一意想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妹妹长年在外打工,孩子托管在她这个当姐姐的,所以无偿提供房子。但因姐姐身体不好,又没时间辅导她的学习,孩子就又转托给了孩子的姑姑,但她们还是住在妹妹家,妹妹家没有其他人,故托她照管房子,所以一住就是八年。

她拚命地做生意,目的就是想买房子,如果不是给她治病,她们应该早就买房了,错过了大好时机,现在房价涨得那样厉害,攒的那点钱已不够用了,不过她有信心,因为一家三口都在挣钱,如果搞按揭,应该不成问题。

她患有严重的强直性脊椎炎,这个病的发病率是十万之五,治愈率是20%,整个建始据说只有两例病人。想当初还没确诊的时候,她九死一生,如同炼狱般难受。浑身疼痛难忍,连肌肉都不敢碰,却找不到病因,县医院,州中心医院,各种游医,偏方都用遍,都当类风湿治疗,不见好转,反而又添新病。那些治风湿的药对胃肠道极大的损伤,造成胃溃疡和胃出血,吃不下任何东西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又只好先治胃病,前后花了四五万元,对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来说简直是上加霜。

那时家里一片愁云惨雾,女儿还在读书,丈夫不能出门做事,还要照顾妹妹的孩子,感觉天都是黑的,见不到一缕阳光。

胃溃疡治好后,又开始治疗脊椎痛——当时还不知道是脊椎病。她丈夫说,我们去省医院给你检查治疗,县医院和州医院都治不好。她说,那要多少钱啊?丈夫说,你不管多少钱,再多的钱我们也要给你治病。于是又到处借贷,凑齐2万块,去了省城武汉。

在协合医院,到底是省级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化验,她的病很快就出来结果,是强直性脊椎炎,这是一种罕见的疾病,发病率低,治愈率也低,按她土俗点的话就是“马鞭子骨头里的那根筋发炎了”正常的那根筋是白色,而她的像长了霉的暗绿色,怎么不疼痛呢。

找到症状,治起来容易得多,虽然不能痊愈,也没有很明显的效果,但一天总比一天好,加上药品也不贵,一个月只要百多元钱,完全能承受得起。她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开朗,她感到天晴了,阳光从乌云里透出阵阵光亮,她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未来。

身体还是很虚弱,但生活能自理了。想过去病得最厉害的时候,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全靠丈夫扶着她或者抱着她解决,身体不能弯腰,只能像男人一样站着小便,抱到起又疼得难受,难免糊得到处都是,男人默默地为她清洗,连擦屁股的事都是男人。痛苦让她连羞耻和尊严都顾不上了。她哭泣,她发脾气,身体瘦得只剩六七十斤了,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她曾想到死,要男人给她买安眠药,男人总是像个小学生做错事样地,给她道歉,安慰她,好像是他的过错,让她没过上好日子,并作保证似的,一定要治好她的病,让她放心。

虽然受病,但她的心是快乐的,家里虽穷,为了她的病,债台高筑,丈夫却是那样无怨无悔地服侍她,女儿晴是那样乖巧,别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她却自己上学,不用人接送,还学会做家务,同时有极好的耐性,大人斥责她或骂她,总是红着脸,从不顶嘴,母亲长期的病痛让她担惊受怕,使她过早成熟,母亲心情不好时骂骂她,她怎么能还嘴呢?她甚至觉得是种福气,没有母亲的责骂,世界上就没有了母亲,只要她健在,骂骂无妨?

还有妹妹的孩子,本来是托付他们代管,但一家人因她的病弄得愁肠百结,听不到笑声,死气沉沉,孩子有时把邻居家的小伙伴邀请来玩,由于太吵闹,被病中的她骂得不敢吱声,孩子们再也不敢登门。病好些的时候,她很过意不去,就跟孩子道歉:“你记不记恨大姨,我骂你了的”,“我不记恨,我只怕你死在我家里了……”

病情终于水落石出,让他们一家还有妹妹一家都放心了。虽说病去如抽丝,但再也没有那种撕心裂肺地痛了,按照医嘱,坚持吃药,再就是适当活动,还可以活到高寿。

刚一好转,她就要男人出门挣钱去了,那么多债要还,人情债,金钱债,不能等人。女儿晴也长大了,出落得苗条标致,聪明伶俐又善解人意。由于家境不好,没读大学,但学会了平面设计技术,还非常吃香,非常抢手,收入不菲。

刚开始,稍微有点好转,她闲不住,硬撑着置了一套工具,到街头擦皮鞋,她是当地擦皮鞋最早的那批人,虽进账不多,一家人的生活费还有自己的药钱还是足够了。她强心,也做过其它小生意,但搞得最长的就是现在粑粑生意,已经五六年了,比较稳定,收入还算可以。

男人挣的钱把债务全部还清,现在就是筹钱买房子,妹妹家的房子住了那么长时间,不仅没交房租,连侄女也没照顾好,幸好侄女学习好,已考取重点高中。她的病连累了几个家庭,让她时常感到愧疚。

有时别人劝她,你一个病人怎么那么吃苦,挣那么多钱干啥,要注意休息。她会笑着说,我的病医生说了要多活动,不做事对身体反而不好,像绳子捆绑着难受,虽说起早贪黑,但我身体在好转,我的心是快乐的,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能过上现在这种日子是我没想到的,我感到这辈子很幸福,很满足。

一个没有房子,没有车子,也没有存款的女人,做点小生意,风里来雨里去,劳苦奔波,幸福的表情却常常溢于言表,让那样锦衣玉食,住别墅,开豪车却灵魂空虚,缺少安全感和幸福感的人汗颜。她不会高谈阔论,也不会豪言壮语,也不知道什么是风花雪月,什么是生死契阔,但她的经历告诉我们情的含义,幸福不仅仅是物质上的,而是在精神上的富有,和心爱的人相濡以沫,风雨同舟,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就算坎坷泥泞,荆棘密布也能从羅难中走出一片天地,迎来生命中的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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