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向东流趟的村庄

2013-10-09 12:21 作者:三月雷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村庄是祖祖辈辈聚居的地方,因文化人的迂腐赋予了村舍、村野、村落等不同的别称。而我所曾居住的村庄更像条奔腾不息的河,静静地在江汉平原的汉江边日不知疲倦地向东张望着、流趟着。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辈曾说,我们村庄好多人家原居住在汉江边的高坡处,或三五错落,或七八成舍,还有孤家独院的村野,大都以江水为友,运输、贩卖从东边而来的日常生活用品,捕鱼捞虾,自然以江水为生。汉江虽亘古以来就有秋两次洪汛,但我们的村庄与江为邻,自然是相安无事。每当汉江发水时,往往离汉江越远的区域,受到洪涝灾害的影响就越大,缘于汉江的河床会在洪水对两岸摧枯拉朽的横扫中逐年抬升,自然江边村民的房屋台基也因此而一代代向上垒高。每到汛期,南边湖区的大片良田、村舍就难免受水患之灾。每到季或汛期,我们村庄的南面往往是一望无际,洪水退却后,展现在你眼前的除了纵横交错的人工河渠外,就是星罗棋布的各种数不尽的坑塘湖泊。光湖,平湖,洋湖,流沙湖,百亩湖,还有很多湖你是叫不出名字的。难怪湖北素有千湖之省的美誉,并流传“沙湖沔阳洲,十年九不收;一年若有收,荒狗都不愁”这类褒贬掺半的童谣。

为了治理汉江的泛滥给两岸村民带来的水患,政府在五十年代沿汉江两岸建起了宛若长城的汉江大堤,我们的村舍因此南迁,并集中建设,形成了一定规模的村庄。人民公社时,我所在的村庄有四五十户人家,一字型面南朝北,那时人口很少流动,谁家孩子赶过集镇或到远方亲戚家串过门或有学生放学晚归,做父母的都会在村头一望半晌,所以那时,谁家来了客人,谁家有人外出,全村老少都会清清楚楚的。村东头也自然成了村民喜事、丧事、故事、谣言、谎言或流言的发布、收集与传播中心。

后来,随着经济的发展,形成了求学离乡,应征离乡和打工外出的三股离乡潮,每年村庄的成年人几乎都会在春节前返,春节后走,并流传出“三六九,向外走”的新谚语,留守在村庄里的都是些失去劳动能力的老弱病残、待产的孕妇和吖吖学语的幼童。不知是从哪一年开始,有人从村庄开始向公路两旁搬迁了。大家在公路两旁建起了新的二层砖混结构的楼房,到镇里或县城的班车,随叫随停,谁也用不着到村东头去瞭望了。这样,我曾经居住过的村庄开始没落,残败,绝大多数只剩高台或荒芜的猪舍或没有填平的蹬式的毛坑,再就是零星的住户,散落其间。这里曾经是村庄,现在也只能降格为村舍、村落或村野了。

搬到公路两旁后,开始有人经商了,有了固定的小贩摊位。时而会传来鸡鸣狗叫,或早餐叫卖的吆喝声,或修理机动车充气的哧哧声,或是修补鞋子的叮铛声,早晨时而还会传来摆案卖肉、设点卖菜的与顾客因斤斤计较的争吵声。村东头还有一户从安徽流落到此,专门为乡亲们弹棉花的师傅定居下来,成了长住户,每年都要为乡亲们弹上好几百床棉被,绝大多数是用作年青人外出打工或寄给在城里落脚的亲戚朋友。我的老家盛产棉花,其花洁白,其绒奇长,盖在身上保暖、舒适,更是出门之人留作对父母、对家乡最好的念想。这样村东头也自然热闹非凡,那些留守在村庄的人总会聚焦在这听着弹奏棉花的节奏声,数落着对远在他乡亲人的思念与祈盼。

我信步走到东头于杨两家的台界边,我看到了当年于嫂与杨嫂两家因杨家种的一棵柳树的枝桠伸到了于家的地头,于嫂就在枕边鼓动丈夫在夜深人静时拿着吹刀将那斜伸的枝桠吹断。这虽算作村里的偶发事件,但从此引发了于杨两家多年的争争吵吵,好似结下了世代难以平息的恩怨情仇,经常上演公开的对骂,时而还发展到人身的攻击。于杨两家无聊的打骂成了当时村头的一道风景,一场武戏,时常引来村里老老少少的劝架或围观。后来,听说于杨两家竟然成了亲家。原来,杨家的二小子每次都会在两家骂过后,邀约于家的三姑娘到村里的禾场麦堆旁赔礼道歉,以致两家人的叫骂声成了年青人约会的信号,那种无聊的叫骂声也因此成就了一段传奇的婚姻,联姻终于让村庄归于往日的平静。看来历史的和亲自有其消解世代仇恨的道理,反反复复的争吵或闹得面红耳刺也会酝酿私底下获得双赢的秘密。那棵歪斜着枝桠的柳树分明扮演了那个时代年青人扭扭捋捋,略显封建的媒人。而那位“媒人”现已悠闲地长得有水桶那么粗,树冠已伸展得如球场那么宽大,特别是那被吹掉枝桠的一边长得尤其的茂盛。于杨两家虽已搬迁数十年,但都舍不得回来吹伐,上面还有一个喜雀巢是那样的显眼。喜雀在已斜伸出半个蓝球场的树桠上跳来飞去地叫过不停,好像在向我这个“老熟人”诉说着什么,而枊树枝丫下的菜地长满了萋草,荆条,据说,于杨两家都已搬到县城里做生意去了,而于家的三姑娘尤其的泼辣,思维也可能是因为两家经常的吵闹而进化得十分的灵巧,自然生意做得也红红火火。(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很多房屋被拆走后,台基与禾场相连,种植上了棉花、黄麻、蓖麻等经济作物,还有的种上了花生或蔬菜,原来宽宽的、连成一体的禾场,现在只有一条勉强可通行的便道。走在这已荒芜的村落与房前禾场连接的便道上,尤如花园的小径,所不同的是这没有城市花园的缘石、方格或鹅蛋石刻意修筑的路面,有的是泥泞或清晰的脚印,从没有被主人来得及拨掉的树桩或荒草,或没有被月色抚平的沟埂,可以依稀看出混乱了的分界,凭着记忆,你还是能分辨出哪是张家的,哪是李家的。那些小树、小苗或残存的树桩可以站出来公道地作过见证。走在这样的小路上你还会偶尔会见到牵牛而过的老伯,他们会热情地与你打过招呼,并诉说些村庄的往事与故事,边走边聊,能够听到强壮的牛身折断便道两旁庄稼的吱吱啦啦声,还夹杂着老牛脚踏泥地的喀喀嚓嚓声。你顿然地感觉到这被历史荒芜了的村庄四周是出奇的宁静,很自然地就把你带入更深远的沉思与回味之间。

村庄是条流趟的河,老家是流动的船坞。我时常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天过后有春天,春天总有希望萌发,总有新的生命诞生。每次回家看看,村庄里总会少了几张老面孔,多了几张新面孔,令你喜中惨着忧,忧着惨着乐。

走到流趟的河床,你会见到锅碗瓢盆因磕磕碰碰留下的历史碎片,见到柱樑门窗被时光侵蚀的腐朽残渣,还会见到烧秋炊火被现代文明来不及掩埋的碳痕。见到这样的碎片、残渣或碳痕,你会不自觉地弯下腰去探过究竟,好似发现什么奇珍异宝,眈详半晌,也舍不得遗弃。当你无意中突然看到某个旮旯窝里被主人遗忘的树桩又盎盎然然地萌发出新芽嫩枝时,你又会感到时光之永恒,历史之清新,事理之永隽。

村庄是条流不尽的河,虽会因历史的谬误或时空的错觉而匆忙改变航道,偏移方向,但她总是一如既往的向东流去,向东张望。因为,东边有太阳,东边有月色,东边有无限美好的希冀。这就是老家,这就是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村庄。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586231/

向东流趟的村庄的评论 (共 8 条)

  • 李清风
  • 听雨轩儿
  • 蓝月长风
  • 婉约
  • 今生依梦
  • 昨夜星辰

    昨夜星辰推荐阅读

    赞(0)回复
  • 滴墨成殇

    滴墨成殇情真意切,家乡的味道永远是那么的香甜!拜读了

    赞(0)回复
  • 王鹏

    王鹏文字优美,感情真挚--村庄是条流趟的河,老家是流动的船坞。我时常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冬天过后有春天,春天总有希望萌发,总有新的生命诞生。每次回家看看,村庄里总会少了几张老面孔,多了几张新面孔,令你喜中惨着忧,忧着惨着乐。

    赞(0)回复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