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长生命
新到县文联对面垃圾箱选废品的老汉，我见过他三次，便觉得他不同一般选废品的人：他很准时；他动作麻利，“速战速决”；他不把翻选工具在垃圾箱上敲得山响；他不把垃圾弄到箱外撒得满地狼籍，偶尔弄出一点，他把它捡进箱……
这天晚上，我外出办事路过县电影院门口，身后传来一句“同志，擦皮鞋吗？”久违了的“同志”，久违了的乡音，一股暖流电遍全身！回头一看，是那选废品的老汉。白天选废品，晚上擦皮鞋，这老汉这么舍力挣钱？！我从不在外面擦皮鞋，不是舍不得那四块钱，而是心里“那个”。见他很希望我擦皮鞋的神色，我坐在了他端到身后的骨牌凳。擦完后，他问：“可以吧同志？”“谢谢！”我回了句，拿出钱包掏出一张十元递给他。“请拿块票——我才开张，找不开。”他说。我说没有块票。“这——”他嗫嚅了下，“那我免费服务。”说完挡开我的手。“这怎么行！”我把钱放在骨牌凳上，转身就走。“那——再见吧老乡！”他朝我喊，他也听出了我的乡音？
第二日上午，老汉来到对面那垃圾箱，翻选一阵后便坐下歇息，并不时瞅瞅县文联，好一阵后才五步一回头地离去。第三日上午，老汉又来了，边翻选废品边瞄县文联，又是好一阵后才离去。这老汉怎么了？第四日，老汉来得很早。我因事外出，刚到大门，但见那老汉快步走来，轻声喊道：“老乡，请你留步！”又要我擦皮鞋？但他没背擦鞋箱。我站住。他喘喘地走近，欣喜地说：“终于见到你了！”说毕从口袋掏出几张块票递给我，“我晓得你在这县文联上班，我这一身——不方便进去。这是我找给你的六块钱，欠久了老乡！”我顿时明白了这老汉头两天的反常举动——在垃圾箱旁久久候着的原因，我不忍拒绝他的实在，接过钱，说：“你老日夜挣钱，太发狠了！”“要钱救命。”听他这么一说，我不得不认真看了他，这一看，使我想起在故乡上中学时的区文化馆馆长，忙问：“您老是冷水滩区文化馆陈九馆长？！”“你认识我？”他脱口而问。“我读书时，学校搞文艺演出，您老去指导过。”他转身就走，我强行把他拦住，强行把他请进我的办公室。在我的再三恳求下，他说出了他日夜挣钱的原因——
八年前，他与同一单位的老伴双双退居二线，尽毕生积蓄建了一座房，这一年，独生儿子考上研究生——双喜临门。全家正沉浸在喜悦中，老伴突发脑溢血，不幸而去。祸不单行，不久儿子又患了肾衰竭。救治儿子的唯一办法是换肾。为了儿子，他把房卖了，还找亲友借了一笔款。儿子的手术可以。可几年过去，换的肾出现排斥现象，一年要到医院进行一次血透，后发展到半年一次，三个月一次，如今已是一个月一次。要改变这症状只能再换肾，但再也换不起了。
“儿子太年轻，26岁，日头才出山啊！”老馆长说。为了儿子，他不顾自己年岁高，身体欠佳，做这力所能及、不要本钱、天天稳有进项的事。“我一个月选废品、擦皮鞋的收入，能保儿子一个月的血透和用药。老乡，你看看，我辛苦一天，就能延长儿子一天生命，是最宝贵的生命哪！我已暗下决心，只要活一天，就选废品、擦皮鞋一天，让儿子多活一天！”(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老馆长！”我鼻腔发酸、肃然起敬地轻呼一声。
“叫老乡。”他要求我，又说，“家乡熟人不少，我…….我便到这不远而又生疏的邻县县城挣钱……没想到碰上你这老乡。”
我从钱包里拿出仅有的几张“四老头”递给他：“老乡，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不不！”他用力推开我的手，“文化部门清贫，我深有体会！”“稿费——额外收入。”说毕，我把钱硬塞进他口袋，“请让我为您延长儿子生命的慈爱善举尽点力吧！”
老馆长向我鞠一躬：“我代表我儿子，谢谢老乡！”
姓名 蒋国森
地址 湖南省东安县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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