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语重心长
奶奶，在我心中是个哲人，在妹妹心中也是。
妈妈大量的脑出血，使我和妹妹接近崩溃。在老家大医院抢救的过程中，妈妈脑子里出的血仿佛在我的心里流淌，痛楚、紧绷、抽丝、剥茧。妈妈还年轻，她才只有58岁呀！生命不能就这样走到尽头啊!医生委婉的判词，烟雾般弥漫了病房的角角落落，让人感到生还的几率几乎等于零，死亡的阴影分分秒秒地笼罩着妈妈，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会失去她。我和妹妹作好了与缠绕着妈妈的病魔苦斗到底的思想准备。妈妈性格豪爽，热情大方，待人亲和，在家族里人缘极佳。我和妹妹主力，不分昼夜，在自发组织的家族陪护小分队配合下，遵照医嘱，给妈妈营养鼻饲、雾化、叩背、挖痰。几天后，妈妈终于睁开了紧闭深陷的眼睛。医生说，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脆弱的生命啊！妈妈眼里射出来的求生目光，犹如万把钢刀戳着我的心窝，登时就变成了蜂窝状，使我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到神话传说中的蓬莱仙岛，摘取那山顶上的还魂灵芝草，给妈妈救命。又过了几天，妈妈的手也能举起来了，意识也越来越清醒。医生说，是你们的孝心救了她。医生来的频率减少了，显然，妈妈成了一个较轻的病人。面对妈妈的进步，我和妹妹稍稍松了口气，对妈妈更加有了信心。一月后，妈妈已能进食流食。出院时，医生说，任重道远啊！
瘫在床上的妈妈仍需要继续治疗陪护，就转到本市一家脑血管病医院，住在老家的妹妹则成了主力陪护，家族陪护人员继续配合。我回外地的单位上班，但心里仍像灌了铅似的。妈妈躺下了，家里好多好多事情需要重新安排，怎样妥善安置照顾好病重的妈妈？头大的发胀，每天都在考虑，碎碎念念。屋漏偏逢连夜雨。该来的迟早会来。接到妹妹的电话，妈妈脑出血后遗症，癫痫病发作频繁，身体抽搐的僵硬。我赶回去，看着可怜的妈妈，在病魔的折磨下，黄豆大的汗珠子在她的身上滚动流淌。把妈妈接到我的身边。我匆匆忙忙只给妹妹和家族的亲人说了声，就把妈妈接到了我上班的外地医院。
奶奶，就是我在文章一开头提到的那位哲人，其实，就是与我们朝朝夕夕共同生活了很多年的奶奶，一个普通的老太太。在我们为工作感到困惑的时候，奶奶说，人的本事有限制，通俗的说法，人的本事有大小；当我们受到委屈时，奶奶说，看看明天这世界会是啥样，就是我们常说的，明天会更好的意思；奶奶还说，吃在别人肚里踏实，吃在自己肚里添坑，本意是，吃亏是福；有时候，我们年轻狂躁的心，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她就会心痛地说，说十句要听一句也就好了，意思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妈妈在医院里，奶奶在家里，八十多的岁她，轻微脑出血瘫在床上已半年有余。妹妹小时候多病，闹着不肯吃饭，是奶奶耐心呵护喂养她长大的，妈妈在家里是个劳力，地里活忙。妹妹和她血浓于水的感情，在家里所有的亲人间尤为显著。把妈妈拉走的当天，妹妹回忆说，她就去看望好久不见的奶奶，给奶奶买了很多好吃的营养品。妹妹说，她在去的路上，就想好，不让奶奶看出她的情绪，怕奶奶担妈妈的心。可是，到奶奶床边，不争气的眼泪就刷刷地决堤似地流了满脸。奶奶心一沉，说，你妈怕是不中了，妞啊！奶奶五岁没了娘，也活了这么大岁数。你们都长大了，成家了，你妈要是走了，走的也就放心了，可是，你们还年轻，你的超超（我妹妹的孩子），你们的孩子（全包括）还小着呢！你们要是有个啥好歹，弄身上病了，可就揭不下来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大半年后，奶奶去世。她就像个传道授业的老师一样，恨不得把她漫漫人生路上总结的所有经验，一下子塞到我们脑瓜里，奶奶是那样的爱我们，用心，用她的岁月。
两年后，妈妈也阖然长逝。每逢妹妹来电，她就会说一遍奶奶最后语重心长的交代。她说，奶奶说的咋恁对哩！给了我们无穷的力量和勇气，让我们敢于直面人生和困扰的问题。电话那头，妹妹铿锵有力的话语，带有奶奶当年的语气。电话这头，我的心，静若止水。奶奶没进过学堂，不认得一个字，却用她丰富的人生经验和阅历，给我们上了关于人生下来活下去的最后一课。
河南省第二慈善医院 刘现芳(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