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雨季之后

2012-02-20 10:53 作者:陌上沫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高三那一年,班主任给我们介绍了他,清华大学的在读研究生师兄。 也许是当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也许是小城的教育系统不太发达,总之,对于素未蒙面的他,我是鸡虔诚地等着他来讲授高考经验的。

不像想象中明星般的俊朗,他穿白色的纯棉T恤,鼻梁上没有眼镜,这在高学历男生中比较罕见,眼神清亮,目光温和。两个小时的讲座他几乎没有喝水,讲话的速度不快,吐字清晰。先是讲他的大学生活,话题渐渐转到北京,最后不经意地谈到了感情。教室里吃吃的笑声此起彼伏,他淘气地吐吐舌头,笑:我都是研究生了,还没有女朋友,所以,你们更加不能年早恋了。

离开的时候,他在黑板上写下了联系方式,包括、邮箱和电话。

八月里我回校拿录取通知书,听两位老师聊天,一个说,自某某离开后,在没有人上清华。另一个叹息,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这个某某就是他。

2010年的秋天,在大学里生活了一个月,忽然想到他。接力赛一样,一个同学一个同学地问过去,终于有有心的同学,记下了他的电话。

他惊讶连声,很小心地问我是在寝室还是在外面的电话亭,还解释说,如果是在电话亭,我就该马上回寝室,然后等他打过来。是晚上十点,他焦急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你是新生,又是女孩子,晚上即使在校园,也是不安全的。(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心里哗哗的笑意如解冻的水,我暗笑他的迂腐,心里却是异样的温暖。

那个电话打了近一个小时,隐约听见他那边一直有人催,电话卡要爆的时候他终于说,那就下次再聊吧,我做实验,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

九月的武汉酷暑难耐,握着话筒,我在寝室静静地站,背上的汗干了又湿,室友笑吟吟地问,男朋友?她们不信,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不是男朋友,干嘛为你浪费一个小时的电话费?

我们开始断断续续地联系,收到他的回信照片,以及来自清华园的枫叶,我很小心地把它们珍藏着,时时翻检。直到大一快要结束的时候,在电子邮件里,他忽然说,我结婚了。

他就忙起来了,不再给我手写的回信,问及他的妻,我称呼的嫂子,他很开心,简单地介绍了他们的相识和相。我静静地听,想着郭襄初见小龙女的时候,也是这样,开心多于难过吧。

大二结束的那个暑假,他和新婚妻子经过武汉,说要见我一面。我没有多想,欣然同意,好啊,我可以陪你们看长江啊。

但我最终躲着没有见他,嫂子是留学英国回来的,才女优雅而时尚,而当时的我,T恤牛仔,直黑发,在成熟男人眼里,应该是丑小鸭吧。十九岁,年轻而高傲的心,是不允许自己有自惭形秽的想法的。

找不到我,他还是固执地和嫂子到了武昌。我关机,眼泪哗啦啦地流,彼时武汉暑气肆虐,室外40度的高温,我坐在空调房子里,左手握右手,胳膊冰冷。

打开手机就有短信,一条连一条。他说,他和嫂子在我的大学校园里闲逛,留下的都是问号。

黄昏时分在没有短信过来,他们终于回北京了吧。在武汉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百无聊赖地晃荡一天,公交车似沙丁鱼,天热得令人窒息。

城市的灯光此地闪亮,我在家乐福,提着购物篮木然地走。手机骤然震动,有陌生来电,我让同学接起,来不及讲完准备好的借口,他已经笑了,那麻烦你告诉我的小妹子,来武汉看过她了。

同学的何其灵敏,什么也不问,只从我的篮子里拿出一瓶酱油,说这不是葡萄酒。

两三年后的某一天,我一个人去北京,那时候他已离开,到美国留学了。我站在天安门广场,秋风萧瑟,长发凌乱地割痛面颊,如织的人流与我擦肩而过,接我的人还没有来。很自然地想到那一年,在武昌,他和文弱的妻子,也是这样孤单地立在广场正中,四顾彷徨吧。三年的时光打磨,我躲起来不见他的少女情怀,淡了更淡了,现在一丝痕迹也没有了。只是,那一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了他和妻子在武昌,又茫然又焦急地寻找我的。

武汉的七月流火,北京的十月飞霜,在同样绝望等待中,我终于,终于又落下泪来。

那年,回到北京的他只字不提我失约的事情,发过来的邮件,开头的称呼依然是亲近的三个字:小妹子。和我称呼他的大哥遥相呼应。

倒是我,为此忧郁了很长一段时间,这忧郁里,有惶恐,懊悔,更有自怜。

国庆的时候,成都的女友忽然相约:我们一起去北京吧。圆明园,故宫,长城,名气都家喻户晓的大。牵痛我心的,却是清华园。我想,在园里的枫树下面走一走。那里的树,曾经那么多次底妆是我天真的。在行与不行中沉吟,又是枫叶正红的时节,会不会刚好有一片叶飘落肩头,鲜艳如当初他寄我的那一枚。

然而,我到底没有去。

女友回成都,转道武汉,在北京七天,拍下了大堆的照片,和他的合影,我一眼就挑了出来。还买了清华大学的校徽,我笑,心里孜孜骄傲,他在清华园里走,是不屑别这么一枚校徽的,他只会摇摇头,怜惜地说一句:你们这些可爱的小女孩啊!

女友兴奋地说着他的好——只一个电话,就从实验室跑出来,陪她四处闲逛,爬长城,搜北京的名小吃。麻雀叽叽喳喳真讨厌,我心里,隐隐生出对她的恨:我的大哥,他那么忙,你居然狠心占用他那么多时间。

女友意兴渐渐阑珊,抬腕看表,只说该去火车站了。提了行李送她,他像是猛然想起来:你没有去北京师兄好失望啊,我只好告诉他,你要陪男朋友,去不了。

大学毕业,全系的同学吃散伙饭,喝了酒,有人哭,有同学斟了满满的酒倒地上,说祭奠爱情吧。校园里的爱情,多是掏空了心投入的,只有我,冷静地吃菜,不喝酒,没有多少的难过,我喜欢的,原本不是当时男友那样的男子。

而他去美国已整整两年,电话里我问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听说在美国的大街上随便拎一个人,放到中国就是大胖子,你是不是乐不思蜀,中年发福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温婉轻然说一句,我想我父母、清华园、留在北京的兄弟,还有我故乡的女孩,小妹子。

最后一句话,让我,别过脸去。

毕业后我留在武汉工作,武昌汉口到处玩。他说,再过一年,他就回国探一次亲,和嫂子,还有他们刚出生的女儿。

我恋上吉庆街的鸭脖子,虽然很辣,还赐我一脸的痘痘。卖鸭脖子的女老板,精明干练,买的次数多了,与她渐熟,原来她跟来双扬一点关系也没有,小说是小说,生活是生活。可我还是很开心很卖力地吃。等他再来武汉,我就可以俨然行家般,带他去买最地道的精武鸭脖——六年前他就该吃到的武汉特产,我就兴奋起来。

他没有回来,归期一阻再阻,我等来的,是大学时的同班女友。她是为爱不顾一切的女孩子,放弃了在武汉的好工作,飘到北京追随男友,一年之后回来,左手不牵爱情,右手没握金钱。整个天我都陪着她,给她做饭,劝她吃药,她的鼻涕眼泪纷纷落下,我温柔地拍她的肩膀。告诉她,她只是,失去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已。

女友抓起纸巾盒砸我,说你没有被深深伤过,怎么能体会别人的伤痛

我紧紧地拥抱她,内心暗流汹涌,面容漠然冷静。

是在四年前,他发给我的邮件里,语气是长辈才有的郑重:小妹子,听说你有男朋友了,那务必记住大哥的话,爱别人一定要有个底线,万万不能,爱到失去自己。

那封信至今还在温习,他问到的男朋友,我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他的话,雕刻了我的性格,也影响了我的生活信念。

工作的第一年,我有了真正的男友,不是一个少女对男子崇拜式的喜欢,而是可以白头到老的倾心相许。

隔着太平洋,我告诉他,我叫他大哥已经六年了,而最初喜欢他,是在六年前的十八岁。这一次,我还是没心没肺小女孩的样子,只是内心除了喜悦,还有平静。

他笑:我的小妹,现在终于长大了啊。原来他,什么都明白。电话里有童稚含糊的呼唤:姑姑。是他小小的女儿,刚学会说话,我只恨不能亲手抱她,眼泪都出来了。

他真的,真的永远是我的大哥了。六年了,从北京到美国,从来没有中断过对我的爱护。那些电话,那些邮件,还有期间的见与不见。

而一个女子生命中一段青涩的暗恋,最终却开出亲情的花,我想,上帝是吻过我的。不懂爱的时候,只有兄长温厚的关爱,才能令那段日子芬芳,在他给我的六年温暖中,我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爱,就如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在母亲敞开的怀抱里,安全地,学会了独立行走。

我终于足够幸运地,没有越过他错爱别人。

其实每个女子的少女时代,都会有一个情人,虚拟的,实在的,统统与爱情无关。而我十八岁的情人,他给了我,一辈子的感恩,还有温暖。

——谨纪逝去的十八岁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41158/

雨季之后的评论 (共 7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