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我给你翅膀,请你幸福(二)

2012-01-03 14:48 作者:安剪语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四)她

那天之后,他的脚步声离我更近了。从公车下来之后,他在我的背后,踏着我的步伐,越来越近。我知道我必须离开他,我不能让他跟上我的步伐,不能!我越走越快,后来我跑了起来。我的脚在风里起舞,多轻呀,像长了翅膀那样快!我的心开始满足,激动,于是,绞痛。它也在跑,慌乱而急促的奔跑。我一边用手按住胸口,一边不停的跑啊跑。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有多快,我只觉得我跑得大汗淋漓,我的脚像要从我的身体里抽离出去一样,于是,我再也跑不动了,我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抱着我,一遍遍的叫我,“朝阳,朝阳。”他肯定是吓坏了,被我苍白如的脸吓坏了,被我急促,沉重的呼吸声吓坏了。放开我,逃走吧,你什么也没看见!然而他却将我紧紧的搂在怀里,飞快的跑着。我不知道他要跑去哪里,是医院吗?但我知道他是跑得飞快,因为我感觉到了风呼呼的从我的耳朵里穿过。我还感觉到了他的呼吸,他的心脏跳得那么沉稳有节奏,这是一颗多么健康的心脏呀!和我的完全不一样。

我在他的怀里渐渐恢复,我的意识一直清醒着,即使我是那么的迷恋这个怀抱,但我却必须要离开。我睁开了眼睛,看见他紧绷着的脸,还有起伏的胸膛,被风鼓起的棉质衣服拂过我的肌肤,软软痒痒的,就像是躺在软软的白云堆里,好想好想就这样呆着,时间就这样停住了该多好呀。可是我知道,时间一直在走,在我的眼里消失。我强迫自己清醒,然后用尽力气的在他的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他惊叫了一声,停下。看到我睁开了眼睛,他兴奋的笑了,“你没事吧?”

“放我下来。”

他没动。我以为是我说得太小声了,他听不到。于是我再用力的说了一次,“放我下来。”他还是没动。他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将我看穿了。他说,“我舍不得将你放下,我怕我将你放下来你就会这样从我的身边走掉,再也不回来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很怕我的眼泪会突然掉下来,于是我昂起头,拼命的敲打他。他还是没动,我终于放下了双手。我还是没有哭,我笑,轻轻的对他笑。我说,你看到了吧,我是一个病人,一个随时都会死去的病人,你是没有能力挽救的。

他没有说话,依旧抱着我,开始一步步坚定沉稳的走。我依旧不懂他要带我去哪里,也不想知道。这一刻,我只是安静的躺在他的怀里,闭上眼,不想让人们惊异的眼光污染了我的眼睛。现在我只想当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任由他牵着,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放飞,起舞。他有让我变安静的能力,我抗拒不了。

温热的风在我的耳旁呢喃,似某人的气息。那些低沉的声音,像一首来自远古时代的歌曲,神秘哀怨的音符使我沉迷,我陷入了时间的隧道里,在辽古的寂寞里沉醉,贪婪着不愿醒来。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了大片在风中起舞的荷花,它们洁白如同天使。它们有醉人的清香,与我所闻到过的任何一种味道都不一样。我承认,我喜欢这味道。我用力的呼吸着,它使我更清醒了。于是,我看到自己蹲坐在地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没看我的眼睛,但一定是知道我醒,所以在我准备起身的前一秒,他开口跟我说话。

他背向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亦不看我。他呢喃着,似乎在跟风中的隐形人讲话。

他说,其实我都知道,我知道你的悲伤,你的孤独。你因为有一个不健康的心脏,所以被人忽视也被自己忽视。你强迫自己淡漠生活,因为你不想留恋,不想在离去的时候带有遗憾,带有痛苦。你觉得自己随时都会离去,所以不想有朋友,宁可孤独离去也不想别人为你流泪是吗?可是。上帝派我来了。他不许你再孤独,他让我把幸福带给你,他说你也是一位美丽善良的天使…我的天使。这是上帝的安排,没有理由却是注定要在一起,你要幸福,知道吗?

我只觉得他的声音很细,风声也很细,像是在我的境里出现的幻音。我的眼前是飘曳的荷花,空气里有迷人的清香,但世界开始朦胧,我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不管是梦还是现实,总之,他拥抱了我。十年里他是第一个拥抱我的人,所以我会记住每一个拥抱。我从小就缺少,缺少拥抱,除了妈妈,没有人会来拥抱我、亲吻我。

我依然记得妈妈的拥抱,温暖,舒服,让人想要沉睡。我总问妈妈为什么别人都不过来拥抱我亲吻我,是我不够漂亮不够讨人喜欢吗?然而妈妈总是叹息着说“唉,你是个多漂亮的孩子呀!”她说漂亮,但是叹息。我不懂为什么,但我相信妈妈的话,我相信我并不丑。也许,也许是我的皮肤太粗糙了啊,是担心会伤了他们的肌肤吗?确实,我的肌肤并不滑嫩,并且苍白,我的脸颊一直都没红润过,所以也没被人亲吻过。除了妈妈。

哦,妈妈,年幼的我便深深的理解不爱我的原因了,不是他们的错,是我不够好呀!即便当时我还不懂怎么写理解两个字,但我真是明白的呀。我拼命的让自己优秀起来,我听一切大人的话,我以为只要我变优秀了就可以像其他小孩那样被人宠着,但依然是没有人过来拥抱我。我开始混乱,我真的搞不明白我和别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

直到,妈妈去世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真的是一个不值得被人拥抱被人爱着的人啊。因为我是一个病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一个病人。我的妈妈有一颗坏心脏,并且毫无保留的传给了我。她死了,因为心脏终于完全坏掉了。我知道我迟早也会像她那样死去的。

一个八岁的孩子,她亲眼看着她的妈妈离去,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来不及挽留就离开了。她忘不了她离开的速度,因为那也会是自己离开的速度。在十年前,她就知道了死亡的速度。没有人可以追赶那个速度,连光也不可以。所以,死亡,注定谁也无法挽留。

没有人会愿意把爱放在一个随时会消失的人的身上,那该会多不值啊!我是那么的理解不拥抱不爱我的人啊,我甚至还要感谢他们。我不再渴望拥抱,那是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从不拿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再希望有人来爱我,因为我没办法用我的爱去还给他们,我无能为力。

于是我开始一个人。

我爱上了沉默。我把眼睛套上了冰套,冷漠的看自己,看世界。不喜欢我的人呵,我也是如此的不喜欢你呀,我淡漠你们一如你们淡漠我,如此的无情与不屑。

一个人,我早已习惯。

这个想要给我幸福的人,我没有给他任何承诺。我一直认为那些话是在我睡着之后的梦里听到的,我还没有勇气接受幸福,所以忽略着。

他没有强迫我,依旧是默不作声的跟着我,比以前的距离更近了点。我没有拒绝,那是他的权利。

他每天送来一幅画,蓝色的画。有时候是一颗金黄色的向日葵,有时候是一片大海,有时候是山顶…,唯一相同的都是蓝色的背景,都是以同一个女孩为主角。他送我蓝色,送我幻想,因为他说他想送我幸福。但幸福就像是千回百转,漂浮不定的风筝,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抓获,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抓获的。我确信,我没有这个能力。

就这样吧。我真的不需要陪伴,一个人死去我也是可以没有遗憾的。我已经一个人那么久了,难道还会害怕吗?不,我已经麻木了,是不会再畏惧什么的了。

然而,当有一天我放学回到家,看到房间里唯一的一条生命消失,真正的消失,我竟然惊慌了!这是三年前,奶奶去世前送我的唯一一件也是最后一件礼物——一只乌龟。我精心的照顾了它三年,现在它闭上了眼睛,漂浮在水面。它死了。水是红色的,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被它的血给染红的。总之,我觉得恶心。旁边是爸喝空了的酒瓶,横七竖八的的躺了几个。还有一个碎了,碎片跟红色的水一样,都亮晃晃的的刺着我的眼睛,我觉得世界都在不真实的晃动着刺眼的光。

爸爸。乌龟。

我的双手颤抖,但不敢去把它捞起来,我怕我的手一动就会把某些东西打破,某些我一直不愿承认它存在的东西。

它在孤独中死去。

它有遗憾吗?在抱怨吗?

我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我竟然无法面对真正的死亡?!我不是早已麻木了吗?那为何我的身体还要颤抖?我的脑子一片混乱,空气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充斥着,我害怕,我一点也不想呼吸这些东西!我踉跄的逃出了我的房间。我在街上毫无目的的跑了起来。我的脑子像是被大火烧过,熊熊的燥热退去后,除了黑色的余灰,什么也没留下。风在我的耳畔叫器,我只是惊慌的跑着,记不清跑了多久多远。好久好久,我的脚步终于停下来了。

这是一片荷花池,颜斌带我来过的。我大口的喘着气,清新的荷味大片大片的灌进我的五脏六腑,那种感觉很舒适,所以我慢慢的清醒与平静下来。

我的眼前是白白的,绿绿的,没有一点红。那些圣洁的天使,用她们绿色的裙摆在微风中起舞。我是一个迷路的观众。我迷恋她的纯白,迷恋她的舞衣,迷恋她那高贵庄雅的舞步。没有人可以抗拒那种美,震撼人心的舞步刺痛了上帝的眼,隐隐涩涩,于是开始流泪。大滴大滴的眼泪穿透无情的云朵滴到她们的身上。她们在上帝的眼泪中沐浴,芬芳,动人。风也舍不得快走,轻轻的在原地徘徊,与我一同感动

带着芳香的上帝的眼泪吹落到我的脸上。每一个张开的毛孔里都装满了圣洁的清香,像是等待甘露的龟裂的稻田,在满足的吸吮之后渐渐的软化,合拢。我的每一根神经也都被惊醒了,与荷叶上的纹路一般清晰可见。我的耳朵开始变得敏感起来,于是我听到了哭泣声。我惊恐的听着,嘤嘤吨吨的抽泣声让我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开始剧烈的颤抖。

我看见了天使眼中的泪,掺杂着上帝的泪,汹涌的流淌着,流到脚跟汇成一片汪洋,把绿色的舞衣打湿了。它们变得沉重,任凭风怎样吹打也不能再使它们在空中起舞了。

天使说,她们是一群孤独的舞者,几个世纪几个世纪的舞着,除了冷漠的看客没有人会去爱她们,她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满足人类的掠取欲望。她们也有爱,爱过很多优秀的异类,但再多的爱都被时间掌控,没收。她们心仪的异性一再的消失,于是,她们孤独,哀怨,流泪。她们说没有爱的舞者,永远不会快乐,永远是带有遗憾的。

没有爱的舞者是永远不会快乐,永远带有遗憾的,天使说。

我在怒风中摇摇晃晃的听着她们的诉述,心脏像被谁一棒一棒的敲打着。风是时间的信徒,它粗暴的想将我吹倒,让那些寂寞的精灵带着悲伤永远的封尘于人们的欢笑中。那些分不清是谁的液体,在我的睫毛上滴落,我的全身是湿的,颤抖的。我在风中摇摇欲坠。我的心脏汹涌疼痛。我想我是要在这里沉醉,安息了吧?陪伴这孤独的落泪天使也好。

他来了。

他匆匆的赶来,轻轻的将我拥入怀。我的脸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他的心脏孤单而有节奏的跳着,和天使抽泣的节奏出奇的吻合着。他的手在我湿漉漉的头发上轻柔,用怕惊扰天使的声音轻轻的叹息: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呀?

那么无奈。

我抬起头,看着他迷糊的眼。我说,天使流泪了,你知道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在点头。他是说,他知道天使在流泪是吗?

他用手轻轻的拨开我眼里的液体,然后低头,在我的眼睛上方落下他温热的唇。世界徒然安静,天使停止了抽泣。他说我要把你眼里的孤独与悲伤全都吻走,你是快乐而幸福的天使,不能这样受苦。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了,被他吻过的眼越来越看不清了。

他牵着我的手,轻声唤我,“朝阳,跟我走吧。”于是,我原来像树根一样扎在地上的脚,忽然被土壤抛弃,松着,合着他的脚步,缓缓的离去。

我看不清天使的表情,但我看到她们模糊的脸庞在曲扭。我疑心是我看错了,因为我看到她们在笑。笑什么?是在嘲笑我的轻薄无情吗?还是,是在为我祝福?

在天使的面前,我跟一个说要给我幸福的男孩走了。

我到底还是畏惧孤独的,在我的乌龟死去之后开始迅猛的涌现,它们布满空气,虎视眈眈。突然爆发的孤独感让我又开始惶恐不安,宛若十年前的彷徨与绝望。于是我需要一个伴。一个能让我安全的伴。当一个有着蓝色瞳仁的男孩向我伸出手的时候,我不再逃避,我知道我的心还在跳动,为他的到来而欢呼。我知道我是逃不掉的。就如他所说的,这是上帝的安排,我们没有权力知道为什么,但却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无法改变。

我相信他的话,于是我变了。

我变得依赖他。变得贪婪起来,我贪婪时光,贪婪生命的延长。我变得畏惧死亡。我变得勇敢与坦白,我承认了爱。我爱上了一个男孩,一个眼里有大片蓝色的男孩。爱上陪伴。

但谁晓得这曾是我最不愿发生的事情,因为我会舍不得离开。

我必须紧张我的生命。我听他的话。我会按时吃药,不再乱发脾气,好好保护它,并耐心等待有人肯捐赠一颗适合在我体内生存的心脏到来。那样我就可以更长久的活下去了,可以更长久的拥有他的陪伴,他的爱。这,该会多么的美好呀。

现在我是如此的珍爱我的身体,但是觉得无能无力。太迟了,毕竟我曾那么坏的对待过它。它开始报复我了。我总是失眠,整整夜的失眠。我常常是被惊醒的,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这样害怕,是在害怕离去吗?

我在半夜里睁开眼睛,我以为天亮了。因为我感觉有阳光照着我的眼,于是我睁开眼,但什么也没看到。我还处于黑暗当中。我不知道是几点,像被淹没在冰冷的大海里,没有尽头没有边际,只是无限的沉陷,沉陷,再沉陷。我沉陷在无声的黑暗里,发抖。我很冷。但我的眼睛看不清东西,所以我抓不到任何东西来让我的身体暖和起来。我只有在黑暗中等待,但在几乎停滞的时间里,我不知道会等到些什么。等到心脏枯竭了,我会看到朝阳吗?我的身体会暖和起来吗?

我知道我必须随时准备着些什么了,尽管多么的不愿意。

他每天陪着我,依旧从公车站到学校。他跟我并肩而走,偶尔会牵起我的手。傍晚,他会和我一起去看日落。这是我的要求,我要他和我一起面对消亡,希望有一天能够麻木,坦然面对。

还是那片荷花池。我们相偎而坐。此时,太阳还很灿烂,光芒万丈。然而时间总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在我的睫毛上飞过。我来不及眨眼,太阳便没有了一丝光芒。他气得涨红了脸,无光。他在抱怨时间的仓促,他还想骄傲的高挂于人们的头顶。但不管你是多么的不可一世都会有个期限,谁也无法做到永恒。所以他的脸开始变黑,变暗,最后与远山无异。天空终于肯认命,承认太阳离去已是事实。于是,他们穿上黑色的丧父,为曾经无比神圣的太阳哀悼。世界变黑了。我在黑暗中站起来,牵起他的手,满足的走开。

夜风轻柔的吹拂着我们的脸。刚刚我们见证了一场消亡,隆重庄重的哀悼。此刻,我们仿佛重生,更加珍惜彼此,珍惜明天。

我在他的面前是健康的,充满希望的,但我总是发病。我不敢让他看到我发病的样子,不想看到他心疼的眼神。而在无人的夜晚,我的心脏便越来越不安,疼痛无常。我总会做梦,梦到一些惊骇的东西。

这是在向我预告着什么吗?

我不能乱想,我要休息,我还要活下去!即便我没承诺过我要活多久,但我已无法自拔的爱上了生命。我给自己打了一针镇定剂,然后安静的躺在床上,想他的样子。我的眼皮开始一重一重的叠在一起,于是我看到了我的妈妈。

她的脸色不再苍白,红润光泽着。我差点没认出她来。可我依然记得呀,这是我的妈妈,变漂亮了的妈妈。她温柔的看着我,细声的叫我,“朝阳。”我说,“哦,妈妈是你吗?”

听到我的声音,她忽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跑一边高声的叫着我的名字,“朝阳,朝阳,你快过来看啊,妈妈这里有太阳,是日出呀!你不会冷了,快过来呀,快呀!”

随即我的心脏拼命的挣扎着想要逃出我的身体,扑通扑通的。它叫器的厉害:快放我出去,我要看太阳!我用手拼命的按住它,我的手在它上面跳得跟鼓手拿着的木棒一样,高高低低的砰砰的敲着。

我慌乱极,我大声的呼喊,“快来呀,颜斌你在哪里,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你来救救我呀!”

他出现了。在我的面前,紧紧的皱着眉,叹息着离去。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竟抛弃我!我开始流泪,是红的泪,不是灰的,不是蓝的,是致命的红啊!我的心不再乱跳,它平静安静,仿佛是睡着了,我拼命的叫它都没有醒过来。

我猛然惊醒,原来,是梦。可是,真的只是梦吗?我的心真的是越跳越快了,挣扎着想要飞出来!我顿时觉得虚脱,头皮发麻。我下意识的把手伸向黑暗,试图抓住些什么。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我不知道我要抓住的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它很重要,所以我必须要抓住。当我把双手放在灯光下,摊开掌竟是密密麻麻的新纹路!我的天,是谁趁我睡觉了把纹路偷偷塞进我的掌里?!

我跌坐到地上,浑身颤抖着到天亮。

太阳出来了,天地清晰明朗。

此刻,我的脑子很清醒。我清楚的意识到,我的生命真的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膜了,随时会有破碎的可能。破碎,永远的消失。

(五)他和她

她用手抚摸他的眼睛,好蓝,像天空一样。太阳变淡,光线被蓝色遮盖得只剩一层薄薄的影子。他是她的蓝,他是她的幸福。他的眼睛会因为自己走后而不再蓝了吗?不蓝也好呀,那他就不会有多伤心了。

她看着他,颜斌,你带我去看雪好吗?

好。他不问为什么的笑着答应她。

他带了她去那个下着雪的城市。那是个圣洁的世界。他陪她看雪,滑雪。从高高的山顶往下滑,看不清有多高,只是看不到尽头。他们牵着手,不断的滑呀滑,摔倒,起来,再滑。她的呼吸声在绵长无尽头的雪中,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但她却笑了。她说,颜斌,我好开心!好漂亮的雪,那么轻盈,像羽毛一样,我觉得我像一个天使!

寒风把她的声音削得很细很薄,只剩一丝几乎透明的飘进他的耳朵里。他听到了。他的泪被冻结在眼里流不出来。他对她大喊,你幸福吗?她努力的想笑,但笑不出来。她的脸白得和雪一样,呼吸不再急促,而是缓慢缓慢的。

她躺在他的怀里,她说,雪片掉进了我的眼,它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越来越看不清世界了,也看不清你了。我的眼好冷,是雪融化了吗,为什么会有液体流出来啊?颜斌,它们像我的眼泪吗?是不是整个天的雪都在这里融化了呀,液体不断不断的从我的眼里涌出来,难怪,难怪我会这么冷。

他吻了她的眼,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他多想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去呀,这样她就不会离开了,就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了。

还冷吗?

她轻轻的点头,微笑,闭眼。

她在他的怀里沉睡了,再也不肯醒来。雪花粘在她的眉毛和睫毛上,双唇被刷得透明,仿佛晶体。

(六)他

她说雪片飞进了她的眼里,融化了。液体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她说颜斌,你看这多像泪啊!我说是的,这是泪,这是你的第三个表情,皱眉,微笑,流泪。那么轻。她说,怎么办,我停不下来了啊,雪水不断不断的涌出来,是不是整个冬天的雪都在我的眼里融化了呀,难怪我会那么冷,原来是它们带走了我的体温,不要怪我,不是我的错。我说,我知道,我一点也不怪你。

她微弱的气息我越来越扑抓不住。她瞳仁里的蓝开始涣散,气息开始游离。我知道那一刻到了。我问她你冷吗?她摇头,微笑,闭眼。雪还在不停的下,细细碎碎的落在她苍白的脸上,黑色的睫毛上,微笑的唇上。她的唇苍白,透明,如晶体。

我从未吻过她的唇,此刻我多想吻一吻她呀。我应该在她离开之前吻她双唇的,也许她就会舍不得离开了。我没有吻到,我尊重她的选择。也许她真的是太累了呀,我的爱还远不能缓解她的疲劳。我不知道她希望我怎么做,会恨我吗,会有遗憾吗?我真的只是希望她能幸福。

她的唇,冰冷。轻轻一碰便冻结了我的心脏,如她的心脏一样冻结了才好呀!可是,她让我留了下来。她走了,留下一地的寒冷。

她得到幸福了吗?

她微笑着离去。

在她离去的那一天,本该有一颗属于她的心脏植入她的体内的,但太晚了。我终究没有能力保护她,没有能力让她说她很幸福。那么脆的女孩,还是在我的手上碎了。如这雪,细细碎碎,细细碎碎。

我没有勇气生活在北方,我害怕下雪,细细碎碎的雪,如她的破碎。我躲在南方,四季如的南方。我不知道那个城市还有没有下雪,下得大不大,但我已习惯了颤抖,习惯了思念,思念那个想飞,破碎如雪般的女孩。我曾对她说,我给你翅膀,请你幸福好吗。

(七)尾声

她的死看不出一点红,蓝色从她的眼睛里渗出来,滴在苍白的雪地上,氤氲成一片好看的天空。在她的周围呵,是大片柔柔软软的蔚蓝色。她终于活在蓝天里。她是一只会飞的天使,终于要飞回天堂里了,去拿回属于她的幸福。

他在凝望蓝天的时候,会看见她在飞舞,轻声歌唱者一句,你给我翅膀,我是一只快乐而幸福的天使。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29668/

我给你翅膀,请你幸福(二)的评论 (共 5 条)

  • 剑客
  • 风过无痕
  • 无不为之
  • 维维安
  • 瞽者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