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走西口

2009-04-27 17:52 作者:changchangjianmian  | 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陈玉贵被乡里来的干部灌得天昏地暗头晕目眩不省人事后,在大酒店开了个房间,又不知从哪儿拽了个小姐,把两张红币连同烂醉如泥的陈玉贵一起扔给了她:照顾……照顾好……领导,另一个人纠正说,不……不对,叫侍候,侍候!一边说一边还不怀好意地阴阴地笑。

陈玉贵今年刚三十五岁,研究生毕业分到县科技局(原叫科委)时已经二十八岁了,奋斗了整整七年,终于混到了副局长,三十岁时同事介绍了在试验小学当老师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结了婚,儿子都三岁了,小日子过得和和睦睦,幽闲自在。

可自从陈玉贵当了副局长以后,找的人就多起来,无论在家还是在办公室,那些找项目的,搞投资的,跑审批的甚至说同学、朋友、亲戚、邻居都一股脑儿追上门,整天里搞得他应接不暇,忙得晕头转向。尽管这样但他不能嫌烦,因为他就负责这个,更何况他这人诚实厚道,不愿驳了那些急切热情的眼神和乡里乡亲的薄面。

这次请他吃饭的就是自己的老家,山乡的王乡长,为了乡里的蔬菜大棚项目,他咬了咬牙硬是从副县长那给乡里争取到了五十万元的专项科技基金,这不,王乡长感恩戴德,为了表达全乡老百姓对陈局长的无限感激和无比深情,竟三下五除二,把陈玉贵给放倒在温柔醉乡里,安置好陈玉贵,他东倒西歪由手下人扶着下了楼,下楼时嘴里还打着饱嗝嘟囔:总……总算把老百姓交待的事……完了……全完了,高……高兴,嘿。

陈玉贵终于酒性发作,张着大大的嘴巴急促地喘息,忽然猛地一闭,而后呜地一声,象久熄的火山剧烈爆发,肚子里的那些花花绿绿、乱七八糟的充满着酒味、酸味、腥味、臭味的荤素杂物直射上来,喷了陈玉贵一脸一眼一鼻一被,呛得他喘不过气来,陪他的小姐怯怯地,看样子只有十七八岁,穿得像个农村的女孩子,嘴巴、鼻子、眉毛紧蹙着,一手紧捂着嘴,一只手赶紧用纸巾给陈玉贵擦洗。刚刚擦去,陈玉贵又吐,她又擦,后来她再也顾不得气味的刺鼻,终于把吐出的秽污擦洗干净,可女孩却在洗刷间干呕不止,呕得眼泪挤满了那双明亮的眼睛。

呕声惊醒了陈玉贵,陈玉贵感觉好受和清醒了许多,他忽然发觉自己躺在酒店的大床上,而且只穿了一条短裤,他迅速坐起来,压低声音问,谁在洗涮间里?“小姐”从里面走出来,低着头,小声说:是我,你要喝水吗?陈玉贵瞪着血红的大眼望着她,她的衣裤上沾满了脏物,已经把它们泡进了浴盆。陈玉贵看着她只穿着短裤和短袖的确凉上衣从里面出来,马上慌了起来,他用被子裹住上身,厉声问她:你是干什么的?服务员?我怎么会这样?小姐说,是你那两位朋友让我来侍候你,你喝多了。陈玉贵拍了拍发胀的脑袋,噢了一声,陈玉贵又问了一遍,你是干什么的?女孩不自然地低下头说,我叫香儿,在酒店做工。陈玉贵气冲冲地骂:这两个王八蛋,把我灌醉不算,还给我找小姐,真他妈的不是东西,简直是作孽。(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陈玉贵极了,快拿我的衣服来,你们这些女孩子年龄不大,都这么不知廉耻,干什么不好,偏干这,真是太下贱了。女孩子忽然抽噎起来,一双塞满了泪珠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无比的痛苦和无奈,嚅嚅地说,你的衣服吐脏了,我给洗了。陈玉贵愣住了,有些困惑和颤栗,他再不敢看她那双眼睛,怕自己的铁石心肠被它熔化,自己的意志被它摧垮,他从床头摸到了自己的烟和火机,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心里似乎有点儿平静。他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自己是不是已经同这个女孩发生了那种事情,一想到这,他有些全身燥热,耳根发烫,似乎十分地不自在。

陈玉贵从小在农村长大,自始至终生活在那种贫困、封闭、保守而又传统的环境中,农民的那种纯朴厚道和传统的血液一刻不停地灌注着他的大脑,涌动着他的心房,滋养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的每一块肌肉甚至每一根毛发都填充着这种永远也去不掉的东西,并形成固定基因一代一代遗传下去。

对陈玉贵来说,他亲近过三个女人,一个是自己的母亲,另一个是自己的妻子,还有一个,想着想着,他把眼睛不自觉地望到了香儿身上,他的脸上似乎在扭曲,无限地痛苦和哀伤,他亲近的第三个女人,更精确地说应该是女孩,他的小妹玲儿,可惜她早早去了,去的时候跟香儿差不多大,也那么瘦瘦的高高的,可她不比香儿脸色,玲儿的脸总是又黄又白,可能是营养不够的缘故吧。妹妹比玉贵小两岁,是个既懂事又好强的女孩,到初中毕业,玲儿尽管学习不错,可看着哥哥上高中需要花很多钱,母亲身体一直病病秧秧,全家的过活全落在老实巴交的父亲一个人身上,五亩山地收入不多,却把老累得腰弯背驼,玉贵就想,自己这么大个男人了,也该帮家里干点事,不能再让爹娘为自己操心劳力了,就想辍学。玲儿对娘说,娘,俺哥学习比我好,我也不一定考上,就让哥继续上吧,我来帮家里做活。爹只是木纳地看着自己不到十六的女儿,娘不敢看女儿的脸,只顾转过头来用袄袖擦泪,而玲儿还一个劲地朝他们笑。

就是这样,玲儿为哥哥的前程,为了减少爹娘的负担,牺牲了自己,白天帮爹上山坡上拾掇庄稼,摘果子,晚上帮娘做饭编筐绣鞋垫,为了给哥积攒学费,她像爹和娘那样只吃粗粮山菜,只穿粗布衣裳,由于贫血在山上摘果子时晕倒了一次,娘为她炖了一只老母鸡,她说可惜了,明年不知又能下多少蛋,够哥一个月生活费呢!娘就骂:死妮子,那也不能为你哥上学,你就扎上脖子不要命了。玲儿说,有这么严重吗?看你们不是连个鸡籽都不吃,还不是活得结结实实的。你跟我们不一样,你还小,正长呢,需要营养多。玲儿撇撇嘴,说,正好,咱家都解解馋吧,等我哥这个馋猫回来一起吃吧。玉贵星期六回来,娘这么一说,鸡腿卡住了脖子,他怎么也没咽下去。

他想起妹妹最后一次送他,过了村头的桥,玲儿说,哥,你就要考大学了,我给你唱支歌吧,玉贵就说,从来没听你唱过歌,你那嗓子跟破锣似的,能唱好吗?玲儿说,别小看人,你听着,说着玲儿就开唱:哥哥你走西口-----------

那歌声里透着苦涩和悲凉,又有几分稚气,似乎在述说玲儿那种无奈和失落的情怀。玉贵心里沉沉的,玲儿唱完了,问,哥,我唱得咋样?玉贵又是拍手又是点头,玲儿说,瞧你那样,言语比金子还珍贵,是不是很抒情很好听。玉贵噗哧一笑:说你胖还喘了,一点不谦虚。妹妹就捶他:看你,一点没有当哥的样,净讽刺人。玉贵说,好了,回吧,等我考完了试,一定好好听你唱。说着骑上自行车就跑了。玲儿把手握成喇叭:谁骗人——是小狗!

这是与妹妹最后的诀别,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哥唱歌,那歌声儿至今让玉贵心抖。考完试,玉贵飞似地骑车回家,可是玲儿不在了,他哭嚎着问爹娘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他跑到埋玲儿的乱石岗上哭了整整一天。后来爹才跟他说,小妹去集市上卖鞋垫,回来时天下起大没了小石桥,玲儿急着往回赶,可能是被大水冲走了,找了两天,才在下游村口的河叉找到已被水泡得发白,肚子如鼓的妹妹,等乡亲把她从水里捞上来时,看到她僵硬的左手里紧紧地攥着个小布包,等手掰开了,发现手绢里包的是她卖鞋垫的二十一块二角钱。为这个,把玉贵的娘疼疯了,得了精神分裂症,玉贵更觉得对不住妹子,对不住娘,他也像疯了似地对着桥上的石板一个劲地叩头,撕心扯肺地嚎啕。

香儿把两人的衣服洗净挤干凉放在通风的地方,给陈玉贵倒了一杯水,说,你刚才吐了很多,把我吓坏了。玉贵“嗯”了一声接过水,问她,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香儿心里矛盾透了,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如果说是,觉得自己在良心上欺骗了人家,如果说“没有”,她就得老老实实地把那两张大票乖乖地拿出来还给他,这就意味着她今天将没有任何收入,别说自己在家的有病爹娘等着用钱,就连酒店的老板娘都要收她的“出台费”。陈玉贵见她脸涨得通红,低眉不语,又见她站在那冻得像在打颤,他在自己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骂了声混帐,就让香儿拿了条毛巾被披上,坐下来。他又旧话重提,问她到底为什么干这个?香儿觉得陈玉贵这人不坏,就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他:原来,香儿家住在一百多里地的邻县山区,家里穷得只剩了三间土房和一头毛驴,可香儿的爹得了肝炎,为了治病把毛驴卖了,可还是不够,没办法,香儿找到在城里打工的同乡,好说歹说进了城,没找到活儿,只好在酒店干这。她还说,给爹治病的钱快攒够了,她在家跟人家学了两个月理发,等她挣够给爹治病的钱就去开个理发的铺子,再也不拿这种“脏钱”了。

看着这张稚气未尽的圆脸,陈玉贵的心里终于拿定了主意。第二天天不亮,他匆匆穿上衣服,强硬地说,把你的地址给我。,香儿觉得拿了人家的钱,不陪人家睡觉,没有理由不留个地址给人家,找个机会把这债还了,心里也踏实。她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打工的酒店,陈玉贵看也没看,塞进兜里,大步下楼去了。

第三天晚上,陈玉贵按香儿的地址找来了,这是一家不大不小的中等酒店,他知道现在的酒店宾舍就像庄稼地里的杂草多得数不过来,也良莠不齐,什么东西一多了就没有了好价钱,烂贱如泥,就连吃个饭、休个息都要找漂亮的妞到门口去拉客,而且爷呀叔呀哥呀妹呀先生小姐地跟着屁股叫上半天,时间长了就叫出嗲来,搞得行人横眉冷对或热嘲冷讽,有不怀好意的男人就上去挑逗:妹子,有馍馍(摸摸)还是水饺(睡觉),小姐们久经历炼,半真半假说,馍馍(摸摸)水饺(睡觉)随便,只要你高兴。当然,也有三三两两的人进去,到底是吃了馍馍还是水饺,只有他们自个最清楚。

这家酒店外表看来不十分醒目,“醉仙居”三个霓红灯大字不断地变换着颜色,可里面的装饰很先锋,猩红地毯,豪华吊灯,西式酒柜,还有幽闲舒适的轻音乐,傍晚人到此地,无非不是娱乐,就是开间住宿,将大把大把的钞票向点纸那样毫不吝啬地抛给她们,然后心安理得地纵欲和狂饮,所以客人的到来,都会让她们一拥而上,热情过正。陈玉贵的到来,亦是如此,几个小姐争先恐后地迎上去,把他围在当中,七嘴八舌像麻雀的叽鸣,又像在闹市中吵架,想把他拉到自己的包厢或所服务的房间,然后从他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那种东西。陈玉贵生气地叫:哎……哎,你们干什么?我是来找人的。小姐们齐声问:找谁?香儿。一个浓眉艳妆的小姐嘴一撇,一幅不屑的样子:老土,真老土,她那种土老冒你也看得上,什么眼神,哈哈……嘻嘻……,一对老冒。另一个小姐也跟着嘲笑:好玩,真逗。陈玉贵被激怒了:瞧你们一个个的样子,简直是没心没肺,在这种地方还嘲笑别人,是不是有点荒唐。粗言大语引来了老板娘,一个打扮入时,体态丰盈,徐娘半老,巧舌如簧的女人,开口便叫:这位先生,你可千万别生气,这些小孩一个个热情着呐,往往得罪人,你说要哪个,我亲自给你找,保证你满意。陈玉贵不愿再跟她罗嗦,说,你把香儿叫来。老板娘说,你这位先生可真有眼光,香儿可人着呢,刚来一个月还是个雏儿呢。陈玉贵不耐烦地说,快让她出来,我要带她走。老板娘狡黠地转了一下白眼珠:那可不行,她正在陪客人唱歌呢?陈玉贵站起来说,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老板娘粉脸一紧:你就拿两张票,我得把人打发了。陈玉贵从皮夹中抽出二张“红票”放在台面上,老板娘肥臀一撅,三扭两扭地进去,一颗烟没抽完,香儿从里面跑出来,头发有点乱,颊有点微红,见了陈玉贵迟疑了一下,说,对不起,让您等我了。陈玉贵铁着脸一言不发拽着香儿的胳膊急冲冲地向外走去。浓妆小姐妒忌:这个小妖精真有两下子,还挺会迷男人的。

陈玉贵带着香儿走了好长的路,把香儿远远地抛在后面,香儿小跑样撵着他,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向左拐进一条小街,陈玉贵终于停下了,他说,香儿,你过来,他牵着香儿的那只温暖汗浸的小手,就像当年牵着玲儿,走到一间店铺前,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说香儿,你以后再也不要做那种事了,你得好好地活着,才对得起你妈,这间房子我为你租了一年,你不是会理发吗?就开个理发店,设备我想办法给你弄,行吗?香儿张大了嘴巴,惊愕地望着陈玉贵,好长时间不说话。陈玉贵说你怎么了。香儿却蹲在地上双手捂脸呜呜地大哭,玉贵眼圈红了,把香儿扶起来,香儿哭得伤心,趴在陈玉贵肩上抽个没完,一边抽噎还一边说,大哥你是好人,你是个好人,俺不能接受您这样的大恩。

玉贵说,别说傻话了,妹子,以后我就是你哥,听我的话,把你的行礼从那里拿出来,千万不要再做那些活了,你还年轻,可不能毁了自己呀!香儿更加不能自持,抱着玉贵的腰,叫一声“哥”便泪雨倾盆。

陈玉贵在会计高路华那儿借了一万块钱,说老家有事,还说不要声张,尽快还上。高路华平时很多事,有事没事好在那琢磨人,什么东家长李家短,婆媳不和摔锅碗,她全知道。高路华疑惑地望了望陈副局长,心里莫名其妙,陈局长不会缺一万块钱吧,妻子工资又不低,而且很通情达理,老家有事为什么不告诉她老婆,反倒在单位借钱,是不是在外面赌钱或嫖娼欠债被抓了,但又接着被自己很快否定了,因为她知道陈局长是这几个局长中传闻最好的,没有那些不良习气,寻思归寻思,但陈玉贵毕竟是副局长,管着自己,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丈夫王德才,王德才是县城建局的一个小科长,表面文质彬彬人模狗样道貌岸然,高路华本认为自己夫荣子聪,家庭和睦,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而丈夫却背着她在外面偷偷地养了个二奶,气得她同德才先生厮打过好几回,把世界上最刻薄最难听的话都骂过了,可王德才不把她当回事。说,如果你不愿好好过日子就离婚,高路华差一点气晕了,后来也就想开了,骂王德才,滚你娘的蛋,老娘也不是吃软柿子长大的,你玩我也玩,我也一并把这事告诉你老爹老娘和儿子,叫他们看看你畜生儿子和混帐爷老子是怎么做人的。这些话还真把王德才给吓住了,忍痛割把小妞给打发了,但也是事断情不断,隔三差五的偷偷地幽一幽。怎么了,高姐,想什么呢?陈玉贵见高路华走神,钱数得忒慢,急急地问。高路华回过神笑笑:没------没什么。接着又重新把钱数一遍,交给了陈局长,陈玉贵连数也没数,装入包中急急地走了。高路华忿忿地仇视着他的身影:男人都是混蛋,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香儿的理发店开张了,她从家乡找了一个小姐妹,自己做起了老板,陈玉贵给起了个店名叫“新香”美发店,并叫了几个朋友和同事为香儿捧场,其中就有高路华。高路华一下子心里就亮堂起来:好个陈玉贵,自己借钱为小情人开理发店,硬说是自己的妹妹,长的差远了。她悄悄问香儿,你叫什么名字?香儿。姓什么?姓刘。高路华“噢”了一声未在言语。

香儿的美发店开张后一直很红火。因为香儿这个乡下妹子手脚勤,待人诚,做事细,收费少,不少大爷大娘小孩和中年人都来这边理发,久而久之就固定了小巷大街上的许多老客户,三个月不到竞挣了三千多块钱,喜得香儿打电话请陈玉贵吃饭。

香儿打扮起来也显得光鲜可爱,有了城里人的那种感觉,玉贵轻轻地看着她,看她像玲儿又似乎不像,香儿被他看得羞红了脸颊,红灿灿的,她伸出手去抚摸陈玉贵放在桌上那只左手,陈玉贵一下子抓住了它,温温的、湿湿的、柔柔的、软的像一团棉花,陈玉贵马上放开了。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作声。香儿终于说话了:哥,妹子这辈子遇上你,是老天爷在保佑我,我一辈子都不嫁人,一辈子伺候你,如果这辈子等不到了,我就等下辈子。陈玉贵用手摸了摸香儿的头:妹子,别说傻话了;你好好挣钱先把你爹的病治好,过上几年,哥作主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你能过上好日子,幸幸福福,不受人欺负,我比什么都高兴。香儿要把三千块钱还给陈玉贵。玉贵说,先送钱给你爹治病吧,治病要紧,我不着急。

焉能不急。科技局正面临着换届,老局长即将离任,三位副局长都有望登上局统宝座,但其中最有实力的要算陈玉贵,陈玉贵年轻,文凭高,业务能力强,很受县里头头关注。一位张副局长年龄偏大,五十上下,文凭低、办事老套,已无心再与青年人争风吃醋,可另一位副局长叫熊文革,在科技局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熊局长的老爹是个小八路,在县城里当过几年副县长,熊文革是熊县长四十岁那年有的,中年得子又逢文化大革命,故取名文革,文革小时候恃恐骄横、不学无术,上到初中就当了兵,在部队混了三年托关系入了党,回来就到计生委,每天坐着车不是去拉人家的牲口就是推农民的房子,干了无数狗血喷头的坏事。后来有人就点了他的卯,在晚上按到野地里敲了个皮开肉绽,没办法就去了城管。城管干了几年捣弄了个科长,调到科技局管后勤。

当了几年油官,熊文革也学得非常的乖,见到县委的头头脑脑都叫叔,就连新来的妇联主席张正雅,小他一岁,他跟人家屁股后面叫“姑”,张主席说,不要这么称呼,你就叫我的名字吧。熊文革说,那哪行,市里张秘书长(张正雅的哥哥)可是我爸的老同事,这哪能叫乱了。张主席也就只好默认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陈玉贵命里就遇上了,陈副局长借钱的事早已传到熊文革的耳朵里,他借后勤整顿查了财务的帐,果然发现了陈玉贵的借条,他如获至宝,又依照陈玉贵与香儿的风言风语编写了举报材料。然后他又通过县委大院的几个“哥们”把这些东西送到了书记、县长面前,县长对满怀期望的陈玉贵很失望,立即批示:陈玉贵停职检查,交纪委审查。

陈玉贵被停职后,情绪异常低落,整天坐在家里写审查材料,妻子王庆珍怎么也不会相信丈夫会有那种事,她就追问陈玉贵具体情况,陈玉贵也就不再隐瞒,一五一十把这件事完完整整告诉了庆珍。庆珍是个心细的女子,反反复复琢磨了一,她下定了决心,决定去找香儿,让她和自己一起去找县委、县纪委的领导说清楚。

熊文革如愿以偿地登上了科技局局长的宝座。陈玉贵的问题也有了眉目,妻子和香儿为他还上了借款,开脱了罪责,但他还是以“挪用公款”和“作风不严谨”等问题受到了行政警告处分,调离科技局,到全县最贫穷的琅山乡挂职,县长很可惜地说,小伙子,好好干吧,将功赎罪,干不好就一辈子别回来。陈玉贵感激地跟县长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抬起头时,他见县长的嘴角有些微微抽动,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香儿异常难过,想起这近一年的快乐美好的日子,想到陈玉贵这样的好人为了帮自己所遭受的不白之冤,眼里不由自主地落泪,她说,玉贵哥,我给你送个行吧。玉贵想了想,就同意了。宴请之地,就是她曾经打工过的“仙客居”。

陈玉贵怎么也想不到,香儿会带他来这里,本来他是不愿进去的。可是香儿原来那些在这打工的姐妹早就在门口迎接了,她们连推带搡地把他俩拥进去,迎入一个叫相随厅的雅座间,陈玉贵真像掉进了迷谷,正云头雾脑,一个姑娘说,香儿把她的故事都讲给我们听了,我们都感动得哭了一宿,我们都不再挣那种脏钱了,靠打工出力挣钱,不再受人欺负,心安理得地吃饭睡觉。陈玉贵似乎被感染了,端杯的手有些颤,酒轻轻地从手背流入肘部,有点温温的烫烫的辣辣的感觉。他一饮而尽,脸涨得红红的,说,我……我……他终于没说出来,接着又把一杯酒举起来,倒入那抽搐肌条还未来得及封锁住的红唇中。香儿说,哥,你要走了,我唱支歌吧给您送行吧。她走到电视旁,双手抱着话筒,唱:哥哥您走西口``````````

那歌声婉转凄凉,带着忧伤,陈玉贵眼睛又酸又涩,模糊迷蒙,在泪眼中他看见玲儿唱着歌向他走来。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0087/

走西口的评论 (共 0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