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纹深处，盛开着冷冬里的奇葩
再次走在这条山路上，是多年以后的今天。春夏秋冬的轮回，这条山路也略显沧桑，但更迸发着成熟老练的味道。今年的冬，来的不晚不早，在我正渴望它的时候，它也随我意的来到了我身边。我喜欢在冬天的氛围里走在这条山路上，冬天的万物几乎一色，简单，露骨，不躲避，袒露直白，不用费尽心思去想象这样一种浑然一色的外表下还隐藏着什么杂质。就好比我喜欢整片蓝的海，整片蓝得天。
每次走在这条山路上，我都是很淡然却很激动的状态。淡然的是这条山路没有被多少脚步践踏过，没有被多少机动车轮碾压过，走在这样纯朴天然的山路上，我可以感觉到一种世外桃源的干净和恬淡。激动的是这条山路的尽头，有我想看望的一个人，一个与这条山路本色无异的人。
是一种习惯，每次来看望她，都很喜欢先慢慢地静静地走在这条山路上，让自己的脚印可以独留在此，可以沾染一丝这样纯天然的味道。是一种习惯，每次来看望她，都很喜欢在慢节奏中好好品味这条山路沿途的景色。记得春夏的这条山路，是一种香甜的味道，没有灰尘污染，只有鸟鸣花语草歌，偶尔还有和风温柔地拂过脸庞。即使炎热的夏，在这条山路上，山风吹过，却也感不到一丝酷热，代之的是清爽，如春一般。秋冬的这条山路，是落叶纷纷闹，是白雪纷纷舞，一切都很安然，自然，规律，不怕被人类肆意打落，不怕被人类肆意污染。
这个冬天，又可以和这条山路重逢。两旁的树木花草也早已休息，我却可以感觉到它们还时不时想要马上苏醒来看看我这位故人，也许，我是它们见过的唯一故人，也是它们足以信赖的故人，因为每次见到它们，都会和它们打招呼，却也不会去伤害它们。
慢慢走着，回味着，却也到了山路的尽头，走过那条熟悉的石头小桥，终于看到了那个小院。这样一座大山里，她是否还好？这样冷的天气里，她是否温暖？不由得，远远地望着这个小院，眼睛湿润了，几年了，她过得怎样？
我焦急地走到小院门口，轻轻地敲了门……(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门开了，她慈祥的脸惊奇地望着我，望着眼前这个早已长高的大姑娘，比她高出很多的大姑娘。她有点激动，又有点措手不及。“奶奶。是我……"看着她沧桑的面庞，我早已哽咽，眼泪终于落下了……“是你，是你，是你……”奶奶一连三个“是你”，却也不知承载了多少激动和言语。她说不出话了，我看到她看见我时那种激动而又高兴的表情，只有我能懂的表情。
我扶奶奶进屋。一进屋，奶奶吃力地抚摸着我的脸，此刻，突然感到眼前的已不是几年前那位有精神能很容易地抚摸我小脸的奶奶了。在我面前，奶奶以前高大的身影已不再，她的背有点弯了，脸上的皱纹也更多了，奶奶瘦了，真的瘦了，即使她此刻穿着大棉袄，我能看出，奶奶真的瘦了，也更老了……
我不想奶奶变老……
不想这位和我没血缘关系的奶奶变老。是的，她不是我的亲奶奶。小时候，我刚记事的年龄，爸爸带着我去看望家居大山的亲戚，那天，也是冬天，一个寒冷的冬天。那个时候，还是单车。爸爸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吃力地行走在山路上。天空还飘着小雪。到下午时分，雪越下越大，我们无法再前行，亲戚家实在太远。我们需要一个安身之处，否则就得冒大雪前行，在山里很危险。就在这时，穿越山路，看到了前方一座小院。我们也像我之前那样轻轻敲开了门。迎出的是一位婆婆。我们讲明了原因，她热情地引我们入屋，还给我们准备了温暖喷香的饭菜。那时我还小，望着眼前的婆婆，说不出的一种亲切感，那晚，我和爸爸在婆婆家里住了一晚，外面的风雪呼呼而啸，屋内依然温暖。而那晚，我和婆婆睡在一起，我抱着她，亦如抱着我的亲奶奶一样。在这样的大山里，婆婆出于本质的淳朴和善良，也不曾怀疑过我和爸爸是否有何企图。就这样愿意帮助我们。那时的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婆婆慈祥的面庞却留在了我小小的记忆里。那晚，婆婆给我讲故事，小红帽的故事，很温暖。而在那晚，我也知道了婆婆是一个人住的……
第二天，婆婆很热心的给我和爸爸做了可口的农家早餐。我和爸爸临走时，婆婆还时不时嘱咐我们要小心。那时，我竟也很亲切的对着婆婆随口叫出了“奶奶”……
我不知道这一声“奶奶”当时是以怎样的心声去叫出的，却已知当时的爸爸和婆婆脸上都是吃惊的表情。就这样，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我有了一位奶奶。一位我一辈子都想要去尊敬赡养的奶奶。
而如今，奶奶更老了，看着这样一位当年热心而又和蔼的奶奶，我真的想去一辈子照顾她孝敬她。当年也许是上天的眷顾，让我这个从小没见过亲奶奶亲爷爷，没有尝过被奶奶爷爷疼爱的丫头，在大山里遇见这样一位慈祥的奶奶，是我的幸运和福气。也是上天的赐予，让我当年可以顺口喊出那声“奶奶”，让我这么多年也可以感受到被奶奶疼爱的幸福。从小就记得，人家都有奶奶爷爷疼，而我却没机会喊出“奶奶”，喊出“爷爷”，曾经我也很羡慕。而如今，有这样一位奶奶，我很感谢命运，让我可以享受祖孙爱。
奶奶佝偻的身体，仍在忙活。我让她坐下来休息，奶奶却还是执意为我煮那可口的农家菜。看着炊烟渺渺，于寒冬里消失，融化于冷气里，又闻到那香喷的饭菜味道，我知道，我闻到了爱的味道……
吃饭的时候，奶奶不住地往我碗里夹菜，她的手有点颤抖，她的手有那么消瘦。我阻止了奶奶，相反的，我坐在奶奶身边，一勺一筷地喂她吃饭，奶奶很欣慰地吃着，还对着我笑着，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闺女，真的长大了。”我抱着奶奶，紧紧地抱着，就像当年那个寒冬的晚上，紧紧抱着奶奶睡觉一样。奶奶摸着我的头发，我看着奶奶，她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了，很漂亮的皱纹，在这个寒冬里，如盛开的奇葩，依然有生气，有温暖，有爱……
这条天然的山路，给我淳朴的教化。这个古朴的小院，有我淳朴的奶奶。这么多年了，山路的树木枯了又盛，盛了又枯。这么多年了，奶奶也更沧桑衰老了，然而岁月的脚步也永远阻挡不了山路的自然素风，更阻挡不了奶奶那淳朴善良的农家本性。我知道，我是受上天眷顾的孩子，让我遇到了奶奶，也让孤独的奶奶遇见了我。让我拥有了不是亲情却胜似亲情的幸福。让我这么多年来，无论走到天涯还是海角，都能嗅到奶奶的爱，都能在心中有份牵挂和依赖，都能在长大后的寒冷的冬季中有机会再去看望她，和她抱在一起，感受每一秒中的幸福。
也许这样一份来之不易的并且特殊的祖孙爱是很多有亲奶奶爷爷的人所无法感受到的，但这样一份爱，却是我一生的财富。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奶奶的淳朴，将是我永远的敬佩和依恋，奶奶的皱纹，将是我心里永远盛开的奇葩，而且愈冬，开得愈艳！
文|小綩
2011。1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