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急
??星期天，是我规定的给学生自由复习的时间，我也相对自由，不用讲课，于是看了一下午的书，于是感到有些累，除了眼睛有些干涩，就是心里，装不下很多东西，被书中的琐事，堵得满满的，其中一个故事是一个失去了爱人的女子写给他的丈夫的回忆，她看到了消失在密林深处的爱人，等到追去时，除了黄昏，除了落日和鸟鸣，一切都随着阵阵松风悄然而逝。????从伤感的故事里抬起头来，突然听见球场上有打球的声音。除去体育课的必需，其他时间我是比较嫉恨在别的学生上课时，有人在窗外打篮球的，因为打球和吵闹的声音很让人分神，许多学生注意力不集中，往往不是他愿意，而是外界愿意。而且这些非体育课打球的全都是逃离课堂的学生，三年来，他们在球场上消灭掉的时间远比他们真正用于学习的时间多。????我把头伸出去。除去远处篮框下有三五个逃学的孩子正在赤膊争抢，我教室楼下的篮球架下，是两个老人。我想他们应该是一对夫妻，加起来不小于一百三十岁，老太很臃肿，老爹更臃肿，便便大腹几乎有两个充气的篮球那么大。????但我今天没有恨他们，因为今天很特别——两个银发老人，每个人拿着一个篮球比赛投篮，是罕见的，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渐渐觉得他们把我从那些伤感的故事里引开了，我决意要观察他们。????我的学生正在安静的读着关于高考的书，他们不会理会我去看看窗外。????我看到了他们比赛的规则——老爹站在两分线上投篮，老太则站在以两分线为直径的圆弧内侧投篮，距离比老爹近一米多。但老爹宽广的胸怀未能挽回他失败的结局——我没有记住他们投了多少个球，只听见老太太不停的说：“又进了！”在十分安静的校园和十分安静的教室里，她的惊呼相对响亮，站在五楼的窗口，我听不清他们的交谈，但这句话听得十分真切，她每叫唤一次，伴随的是几声得意的笑声。从笑声里我听不到苍老，这是真的。????老头儿使劲的把球朝篮板上砸，随着轰的一声钝响，他又投了一个“篮板球”——还是没进。有笑，只是说，“你莫急，莫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武汉腔，像是鼓励，也像是安慰。????这场早已分出了胜负的比赛还在进行，从他们捡球的姿势和投篮的姿势看，他们明显不适合这项运动，可能也没有多少老人愿意选择这项运动，去达到他们强身健体的目的，更多的老人可能选择的是舞剑、太极和步行。????但我决意观察下去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们手中的篮球。篮球是真篮球，孩子们用的，姚明用的，都是这个型号的，但他们的比赛用球和别人的又不一样——他们是一个人一个球，老头儿用的球冲的气可以用来打真正的比赛；老太太的球，从高高的篮框上掉下来，在地面上弹跳了三五下就停在了原地。????老头儿需要经常小跑着去捡回自己的球，老太则只需呆在篮下，球每次自然而然地都掉在跟前。????我想这是老头儿刻意安排的，老太的球是瘪的，这样省得老太颠去捡球；而充气很足的那只球给自己用很合适，他是男子汉，当然不能打瘪球。????我喜欢自己的观察，喜欢自己看问题的角度，喜欢自己为别人找到的各种生活的理由，喜欢看到从容淡定，喜欢自己和别人愉快的活着……????身边的孩子还在安静的忙着高考复习，不知道他们的老师已经灵魂出窍，不知道他们的老师现在的心情很好，对生活的感觉很好。????等下课，打电话，忙完了一个学生关于恋爱的烦心事，突然记起了楼下的这对老夫妻；待到下去看时，这个篮球架已经易主——一群生龙活虎的孩子正在打半场赛，他们大声吼叫着，传球、过人、三步上篮、球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