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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地球

2011-08-05 13:54 作者:烟木佑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逃离地球

从前,也就是在我上学的时候,我在县里一个重点高中的强化班读高二。照理说我应该有个好的前途以报效党和人民。但学文科的嘛,心理总有点文艺,觉得全地球就都傻蛋就我一个明白人。尤其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这种想法特别强烈,我觉得整天这么傻坐着简直就是浪费生命美好的天气啊,不就是让年轻人去冒险的吗。冒险!冒险!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我当天晚自习就和班主任说某个亲戚死了要请假三天。由于我平时比较乖,班主任也没向家里人核实就准了假。我住校,家里也不知道。我揣了三百块其他什么也没带。而带钱的目的也只是保证我在短时间内到达一个比较偏僻的不知名地方,不至于步行了几十公里被老师抓回去被全校嘲笑。我想着要不要带几本书走以便显示有理想有追求的乞丐。我觉得看书不过是让自己摸摸理想,体会经历不到的事情,而当你真正要走的时候就没什么意义了,就像有了妹子就不必意淫了一样。

然后我就趁着月色很技术地翻过带玻璃渣的围墙。我觉得我之前的日子都在为几天服务,曾经因为奔向网吧被割得满身血痕,造就了我几天的潇洒一跃。太他妈顺利了。我奔到高速路旁,拦了一辆四川牌照的货车。司机很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我说,三百块,开到哪算哪。

然后我上了车,司机是个木讷的黑大汉,带着指节粗的镀金项链。今天月亮很高,然而半的时候能听见风拍打车窗的声音。这个黑汉昼夜不分地工作。运着满车的顶级卫生纸往返于川,浙之间。他用川音普通话问我这个那个。后来我们聊得挺欢,我给他讲粗俗的笑话,他掏出手机翻出几条黄段子,时而爆发出莫名其妙的笑声。这人把我当男子汉,于是我也认为自己是个男子汉了。

以后不知开了多久,我觉得肚子痛,说:停车,我要拉屎。黑大汉从货箱给我一包卫生纸,说,这个好用噻,用完屁眼恁个香!我欣然接受金箔包装的顶级卫生纸。可是当我完事后黑汉和他的货车都不见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一点不觉得悲伤,黑汉成功把我带到了一个绝对陌生的地方。我四处看看,觉得走的还不够远,而且这地方潮湿闷热,行人稀少显得没有生机,实在叫人讨厌。

我抱着卫生纸走到一家貌似高级的酒店,和一个主管搭讪,说什么本卫生纸由三十四种名贵中草药纤维为原料,经美国现代技术科学加工,能与人体排泄的有机固体垃圾反应生成有奇香并对人有益的物质,有效防止痔疮,结肠癌,盲肠癌,直肠癌等疾病,给您不一样的畅快舒爽。。。已申请国家专利号。。。主管被我忽悠得云里雾里,又看我一副特深沉样子,花一百块买走了一包卫生纸。

我用一百块买了一张卧铺票,上了一趟不知开往何处的列车,但至少不是往回开的。至于能不能到一个我比较满意的地方,则要看运气。

我对面是一个漂亮甜美的女生。她跟我打了个招呼,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说:我是学生,我叫子青。

我说我也是学生,我叫方坼驰。

你怎么不上学啊。她问。

我说:你也没上学。

她说:亲戚死了,请假回家。

我暗暗笑笑,说:我是逃出来的。于是我把自己的经历和想法和她说了,这其中不乏艺术夸张,我就看她的脸一会一会地变,显然对我十分欣赏,并频送秋波,还把刚泡好的方便面递到我跟前。我心里很感动外表很冷酷,有女的向我示好,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一看就知道这厮是文艺女青年,掏出几点墨水和她谈什么禅宗,勒克莱齐奥,加缪,卡夫卡之类的。我看见车窗外刷刷而过的树影雀。心里有十足的失落。她说:我真希望能像你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于是这天晚上我很自然地睡到她的枕边。我们聊了很多。

第二天她要下车了。我问你到站了吗。

她答:你呢?

我说:我一直坐到终点站。

她说坼驰,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男人,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我你。

我说:我也爱你。我说了谎,我不爱她,我不爱任何人,我只爱流浪,虽然她很漂亮。

再见,她挥手。

我拦道:把你的海鲜味泡面留下来,美丽的子青。

我没有坐到终点站,我吃完面就下车了。

我依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看样子我比较喜欢这个地方。街上很繁华,人很多,气候干爽,适合冒险。我是早晨下车的,我记不清我有多少天没有漱口了,嘴里臭气满溢。我借着晨光摸到了农民工的工棚,洗漱完毕,亲了酣睡的民工媳妇一口。我想既然这地方不错,也不必急着行路,就先混着吧。

我开始在街上游荡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记住这个城市叫什么,我肆无忌惮,我高兴坏了,我一连捏了十几个漂亮女人的屁股蛋,蹭她们的胸脯;肚子饿了就顺走烧烤摊的羊肉串;把尿尿在公园的长凳上;和小学生打篮球打完了就把球也拿走。我睡在天桥底下,有很多人,他们互相钻着被窝,互相开玩笑打趣,互相取暖,我此时觉得我和他们一样是最可爱的人。

很多年后的一个天。

这些年来我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回想以前是怎样的雄心壮志,驰骋四方,如今只是坐在垃圾桶上落寞地抠着鼻屎。我想这和我上学有什么区别啊,还没我上学时候快乐呢。但麻木的我已毫无热血沸腾。我早就害怕饿肚子害怕被人打害怕居无定所害怕被蛇虫叮咬。我也想着回去,但下一秒又坚决的否定了这条退路,因为早已没有了退路。为了活下去,我们几个乞丐成立了小规模组织。我有几个很好的朋友,他们是中奎,长云和天辰。

中奎出生于乞丐世家。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一出生就这样了吧。

天辰和我一样是逃出来的。不过他是因为成绩烂好惹事被老师家长给逼出来的。我一点都不想家,他说。

最具传奇色彩的是长云,某大学学生会主席。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太优秀了因而什么都是第一太没意思了,于是他就逃出来了。不过我觉得他很傻,我要那么优秀享受生活还来不及呢逃妹啊逃。你不懂,他45度看天,幽幽地说。蓬蓬的灰发荡在夏风里,要是好好打扮会是个温婉如玉的美男子吧,我想。长云智商很高行骗却下不去手,天辰一看别人眼光不对就要修理别人,中奎混了二十几年却没有什么经验。倒是脸皮最厚,业绩最高的我成了队长。我们四人各据所长每天能骗很多钱。别看我们是乞丐,不比你穷而且我们的生活标准比较低。我们闲时会洗洗齐腰的长发,穿上西装去书店装回正经人去看书,或凭自带的沧桑神情去咖啡店泡妹子。

美好的日子啊,我高兴。

美好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这片的老大看上了我们,要招安。我们摇首,说,我们爱自由,我们井水河水吧。此语激怒了老大,他把烟头摁在我脑门上,啐了口唾沫,狠狠地说,打。

天辰怒而起身被老大一巴掌掴倒。

我们只有默默的忍受毒打。

四个人如何抵得过四百人。暴风骤雨般的拳头持续了几个小时。之后我们就趴在地上徒然地喘息。我觉得肋骨折了几根,右腿好像也断了。

老大戴上墨镜,说,以后别在这片混了,不然见一次K一次。

我们好像是相互提携着爬到了医院,我不愿他们见到我大颗大颗的泪水往下滴。我开始思念我的兄弟,尽管他们都在我的身旁,我思念子青,思念以前的日子。但仅仅是思念而已,我看着鼻青脸肿痛苦呻吟的兄弟们,发誓要保护他们。

我们撤到郊区的一所中学,一边等着调养生息,壮大实力,一边借着伤痛的身体博得同情骗人钱财。当然我们的生活前所未有的困窘过。

时节已是盛夏,我的头发垂到屁股。湿热的风把我的气味传开引来漫天的苍蝇,我不过是睡一个午觉,就有十几条大白蛆在身上爬行。中奎很耐心地把一条条拈走了。

“老大你努点力,今天我们不想吃垃圾了”天辰嚼了几百根狗尾草。

“大家都想想办法吧”长云好象一直都不饿。

“等着。”我坚定地说,中气十足。

我承认我是比较犀利的。从前我往中学门口一站,就会有无数的女生来瞻仰我散发着迷人光芒的健硕胸肌以及比他们还长的秀发。摸一次胸肌一块钱,我说。这班女生立马能疯,我面前叮叮当当摔满了硬币。我让她们摸个够,嘿,还真是妙不可言。

现在这招不管用了。我往那一站瞻仰我的只有苍蝇。现在她们认清了我,觉得我不过是个神志不清的肮脏的乞丐。我在等一个人,一个胖胖的女生,只有她对我不离不弃,今天是啃方便面还是烂苹果就看她了。

有时她会给我两块钱让她摸我下面。

我义正词严,说:我卖肌不卖鸡。

她失望地叹一声,给我一块钱就走了。

我想,今天她要来,我就卖一次鸡。

可是她没有来。我记得上次的对话:

你喜欢我吗?

嗯。她说。

那我嫁给你吧。

不好吧。她说。

你不喜欢我。没有哪个女的愿意招个乞丐女婿。我冷冷地说。

她叫了一声就小跑走了。没有再回来。桥上驶过一辆辆汽车。

今天也没来。

我觉得燥热难当,就跑进中学的厕所准备冲冲。我关上门。从裤子上扯下布条堵住下水孔。我拧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发出异常刺耳的声响。浊水哗啦啦而下灌满了整个水槽。我脱开衣服准备洗个便澡。然而门却被倏地撞开了。

“就这个臭要饭的调戏我们的公主!”

我还来不及诧异,无情的棍棒就已劈面而来。我灵活地躲开几轮攻击,顺带打翻了几个。无奈几百号人开始涌进这个狭小的空间。我渐渐不能招架,铁管球棒甚至刀子开始上身,刹那间我的身上就绽满了血痕。他们抓住我的头发撞向水槽锐利的尖角,然后把我的头浸在水里。我感觉全身的骨头都碎裂了,我流了一地的血,这地方逐渐成为红光飘摇的狰狞空间,我开始窒息,开始觉得天旋地转,我隐约看见她,那个胖胖的女生绝望地啜泣。我也绝望地微笑,然后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中奎淡漠地说:“坼驰,天辰去救你,叉死了一百多个,自己也被砍死了。”

我感到世界轰得一声倒塌。我容身的桥洞充满了黑色的悲伤。带着盐的泪流经伤口,使我愤怒不已:

“还在这干嘛,杀他丫的,杀他丫的!……”我声嘶力竭地呼号。

长云说:“天辰是不想你死。我们还不够强,等我们强了,陪你逃离地球,毁灭地球。现在我们只有躲,这也是不得已的。”

我再次醒来是在一家小诊所的白色病床。护士给我洗了澡,理了发,打上石膏。现在我哭不出来。我觉得世界仿佛是四围的墙壁无限延伸成为无尽的白色空间。我拿来晨报,证明了我的预感。中奎和长云果然去血洗中学。他们在夏日雨晴的午后裸着上身,拖着两把大砍刀去屠戮那些暴戾的中学生。这些中学生先前被天辰吓坏了。他们面无表情地上演血腥的盛宴。一连砍翻了十几个目瞪口呆的家伙。然而上次震惊全国的惨案引来了戒备。中奎和长云被狙击手用大口径步枪正中眉心。脑容物宛若漫天白辣辣的雨淋漓而下,他们倒下时就剩下两具无头的尸体和沾满血污的长刀。

警方解释是3个神经病在连环作案。我觉得我再也哭不出来,我默默地走了,迎着晦暗的天光疯狂地奔逃。惊雷闪电,暴雨子弹般冲下打在脸上。我以为我哭出了如此滚烫的雨水。

我想去报仇,但中学荡然无存。我该去何处报仇,还剩两处。

我自己或者世界。

然而我选择了再次懦弱,我无耻地想要活下去,我不配当他们的队长。

我怀着对世界的仇恨上路了。

这是个寒冷的秋夜,我身着单衣冻的直哆嗦。路过一所中学正在放晚学。一个女学生对另一个女学生说:生活就像被强奸,既然挣脱不了就好好享受吧。说完两人噗哧笑了出来,于是我就强奸了她俩。

完事后我凶狠地压在他们身上,不停地抽她俩耳光,凑着她们的耳朵边哭边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操,享受啊?享受啊?享受不享受啊?”她们绝望地哭着,不停地摇头。

一路上,我不停地抢劫,行窃,强奸女学生。

此去经年,后来我又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过上了底层人的平稳生活。我成了一个没有家但“忠厚纯良”的民工,我想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过完一辈子吧。没有人知道我存在,也没有人知道我不存在。我除了一个比较文艺范的名字两手空空,我罪孽深重,我不是东西。

我像所有民工一样住在简易的工棚,汗味,尿臊味和臭脚丫子味对我没什么杀伤力。我已习惯和他们每天狼吞虎咽着馒头白菜,用粗黑的大手骂骂咧咧地打扑克,或是在工地偷懒卖乖。

我每天工资的三分之一给了网吧。我再次沉迷网络游戏。因为没钱,我在游戏里也受尽欺侮。也实在没事做,我不愿早早地在工友的呼噜声中入睡。包工头欠工资的时候蜷缩在书店的一角看书或者在某处楼顶看星空,唱《光辉岁月》。

我们时不时去镇上的洗头房解决生理需求。我们和那的老板娘挺熟,她总给我们弄来盘亮条直的姑娘,而且团购还从优。然而日常的超体力劳动已把我们弄得无精打采,姑娘们只用一会时间就赚走了百八十。有时我想我要是女的该多好。

我浑浑噩噩地活着,直到遇见了她。

那天包工头带来他表妹的时候,我没想到是霜晨。可是当我见到她时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霜晨是我初中一直喜欢的,后来到了高中虽然上了不同的学校我还是痴情不改。不过她倒是一直不待见我,我想她也认出我了。

我约她下班后见。

我很高兴,打扮得人模人样的在约好的烧烤摊等她。我很激动,霜晨这么多年没见,愈发地美丽了。但我不知道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她来了,描着浓浓的眼影,穿着窄窄的裙子扭着屁股来了。我不喜欢她现在这样。我叫了几十串羊肉串和两大扎啤。

“喲,方大才子,进了重点就混成这样?”她扬眉问道。

“你不知道我离家出走吗?”我问。

“知道啊,那片都知道。我还以为你有啥伟大计划呢,原来就是出来当农民工。当时你家里人还跑我家去问我是不是和你私奔了呢”霜晨看上去挺高兴的。

“我这声名远扬啊看来。。。那我妈好吗?”

“好,怎么不好。你走时哭得伤心啊。后来趁着能生就又生了几个。你说走就走啊,这多年也没回去看过?

“唉,这样啊,我不回去了,永远都不回去了。哎你怎么也出来混了,没谈恋爱啊?”我问。

“我到高三还真勤奋了一把,考数学的时候大姨妈来了把我那个痛啊,那年就没考上。后来也不知道复读了几年还是没考上,就出来讨生活。你好意思问我谈恋爱?人家都说这女的把唯一喜欢她的男的都给逼得不知道哪去了你瞅她都克夫克成啥样了。。。”

我哈哈大笑起来被她猛挠。初中时我没和她说过几句话,今天我们谈得很开,这是大人间的谈话了。我忽然发现她还有着当年某些可贵的品质,甚至多了好多更加有趣的地方。我肯定虽然她样子变了,但她还是霜晨,我发现我依然喜欢她。

我很久没怎么高兴了。我高兴我和霜晨如此诚恳地交谈。她之前冷冷清清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我高兴之后又陷入了悲伤。我原本想以一个成功者的态势迎娶她,现在我只能以一个失败者的形容来赞美她。我只是个卑贱,龌龊,罪大恶极的坏蛋。

后来我们结婚了。

我经常在树底下和她说一些肉麻的情话。我真心说出来,我很喜欢她。

我开始异常努力的工作,我不在玩游戏要小姐,我开始攒钱,可是我的钱依然很少。我不愿霜晨跟着我一日日消瘦下去,我不愿意她和我挤在一间十平米的出租房里。她是我的公主我不愿意她这么委屈地活着,虽然她从未抱怨过。

于是我要求某种新生,我提起笔,把一路上的见闻写成小说发出去。我渐渐地赚到了钱。可我频繁地更换笔名,甚至给人当枪手,我十分害怕公安局的突然破门而入破坏我新的美好的生活。我需要很小心,为了霜晨,也为了我。

我的过去是可耻的。我知道把仇恨发泄到其他人身上会招致更多的仇恨,以致这个世界充满仇恨。我明白自责无用,心里对一切充满感激。我时常想起天辰,长云和中奎,泪流满面。我明白丑恶的自己配不上霜晨,我为她烧饭,为她洗内衣,为她端洗脚水,我加倍对她好。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弥补我的罪过。霜晨说:你不用这样对我,我明白你爱我,但我们是平等的。我经常是笑笑。

我总觉得你爱一个人而对方也爱你,共享回忆,就像是分糖吃的孩童,说说笑笑,吵吵闹闹就是无比的幸福。比如你可以在她面前谈初恋情人,谈隔壁小媳妇对你的引诱,谈自己曾经的放荡疏狂,这些都没关系。因为你们相互信任得就像是一个人,一样思考,一样表达,一样嬉笑怒骂,任何外界的挑拨都是形同虚设,你们是同一杆枪,枪口一致对外。这就是真正的爱情吧,所有的分手,离婚,反目成仇,说白了就是爱得不够深,我想。霜晨一五一十地知道我的过去,还经常在半夜笑着问我:“你当时怎么能这么干啊,太傻啦你。。。”说着两人就傻笑起来。

也许坼驰和霜晨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这天晚上我突然从一个冗长的里醒来。我摇醒霜晨,说,谢谢你。

我还记得那天午后的阳光斜照在我头发上。我血一热,发一条短信给霜晨说:

我要去流浪了,你来不来。

在我按下“OK”键的时候,班主任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嘶吼吓到了我。她愤怒地举起手机正待发作的时候,听筒那边的霜晨用全班都听得见的声音说:

“方坼驰,你姥姥的又发什么神经?听着老娘不愿跟一个穷鬼!”

我无比幸福地在全班的哄笑声中低下了头,也不管老班如何调教我,我都大笑着接受了她的唠叨训斥。

我没有走成,我考上了好大学,我有点小钱,我娶了霜晨,我很幸福。

此刻霜晨睁开惺忪的睡眼二话不说地挠了我一顿。

我们穿上棉衣去阳台上看星星。我们看见奇异的现象。今天的月亮低得就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因而也显得特别大。天边是些寡淡的游光,竟汇成无数逆时针旋转的光圈以月亮为中心向内辐合。这些光就像银色的钩帘一样拉起夜幕,似乎只是一刹那天空就有了晓色。

我惊呼一声,问霜晨,今天什么时间。

霜晨看看表,说,2012年12月22的24点,也就是2012年12月23日的0点。

末日啊?我俩吓了一跳。

此时大地已在剧烈地颤抖。天空一样高的巨浪已经前仆后继。海水已将这座城市淹没,我们就像是鱼缸里的金鱼。我和霜晨连忙躲进屋里。水快要到我们的186层了。我们关上巨大的落地玻璃门。这时水已将整栋楼淹没。我透过玻璃看见无数的人陷在巨大的涡流中,像是滚筒洗衣机里甩来甩去的衣物。偶尔有人撞向我家的玻璃门发出沉重的声响,之后又被水流迅速掀走。他们的身体就像壁虎或果冻,带着痛苦的神情贴在玻璃上。

还是老婆办的货结实,我笑着对霜晨说。

霜晨悲戚地扫我一眼,说,怎么办,人类末日,我们都要死了。

我说,你这是做梦呢,你接着睡,要是你梦里的你做梦了,那么现实中正在做梦的你就会梦醒了。

霜晨狠狠地咬了下手指,哭着说,我怎么觉得这是真的啊。。。

我抱紧她瑟索的身体,说,你这是睡得死了你接着睡,很快你会醒的,会看见第二天灿烂的阳光,还要把今天的梦说给现实里的我听啊。霜晨闭上眼睛渐渐安睡了,当她的身体不再抖动时我把她抱回床替她盖好被子。

我坐在床边听末日巨大的杂音。爆裂,摩擦,撞击,毁灭。

无数股岩浆奔突而上,天空被照得尤为透亮,像是有九个太阳。又一刹,铺天盖地的火山灰肆虐,遮住了强烈的光芒。整个世界忽昼忽夜,忽明忽暗。

我抬头看见人类的方舟漂在暴怒的水面,我能听见呼号的风声。这是人类不曾料想的自然之力,这恶鬼一般的风挥舞镰刀将钢铁制成的方舟撕扯得四分五裂。

我感觉地心深处也已经开裂,高温的流质铁镍从地壳漫溢开来,洪水沸腾了,无数的水泡炸破,蒸汽凝成旋转的白云荡在空中,生物的血也将也将水全部染红,鲜红的游气飘飘而上,不过片刻天空便成了骇人的红白杂色。

我回身钻进被褥里,洪水从四处缝隙倾注。我给了霜晨一个响亮的吻。同时清脆的一声,玻璃被剖成碎块四处弹飞,洪水片刻浸满了整个屋子。。。

不要怕,我对霜晨说,不过是梦而已。然后一嘴咸腥,是海水还是泪水?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将这个苟延残喘的世界燃尽淹覆。

我醒来时,看见霜晨坐在我旁边。说,坼驰,原来你是超级赛亚人。

我挠挠头站起来,揉了揉疼痛的腰,不解地看了看四围。总之就是无边际的碧绿草木,动人的湿地,蝴蝶,和令人诧异的白色建筑。我故作镇定,说,这就是爱的力量。

舒爽的风吹干身子,我俩突然大笑起来。

霜晨说,你是亚当我是夏娃。

我说,那这地方就叫地球吧。

我们奔驰叫啸,然后牵手站在高地,看见蓝色的巨大海洋,夹杂着腥冷的远古的气息的海洋,和跳脱而出的金色的太阳。

霜晨猛地扑向我,说,那我们可得繁衍后代了吧!

我笑笑,觉得新世界阳光如此纯澈。而真正幸福的人是一直有机会幸福的,就像太阳和月亮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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